又是一片噓聲,兩人相對而立,看著明顯有些緊張的方蕾,趙年年莞爾,隨後啟唇:“你為什麼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我?”
她能感覺出來,那股子敵意是從兩人彼時的第一眼就散發出來的,難道世界上真的有毫無緣由就討厭一個人的嗎?
方蕾囁嚅兩下,面色難堪,趙年年覺得她可能是想說我沒有,但實在又無法厚著臉皮這樣睜眼說瞎話,等待許久,才聽到她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莉是我從小玩到大的鄰居”,她面色複雜的開口。
一句話,趙年年就了然,她點點頭,走了下去,留下一群滿頭霧水的吃瓜群眾。
落座地時候毫不意外收到了季梵塵的盤問:“李莉是誰?”
“哦,她呀”,趙年年滿不在乎的應了一句,然後勾起嘴角面不改色的開口:“初中的時候和幾個人一起把我關在女廁所打了一頓,然後被我送進了警察局後,順便被學校開除的一個前校友。”
她的語氣漫不經心,仿佛在說著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季梵塵卻是心口一痛,如同被什麼東西重重撞擊了一般,連呼吸,都放重了幾分。
一直以來,趙年年在他心中代表著強大,特立獨行,無所不能,卻沒想到,她還經歷過這樣的往事,季梵塵又想起了初相識的時候。
那個趙年年的臉上,永遠掛著笑容,來者不拒,雖然很少主動,但也沒有樹敵,明明是不願意做的事情,卻從來都不拒絕,當時他還想著,這個女孩子,怎麼看起這麼假。
原來問題的根源在這兒。
季梵塵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容無比溫暖,聲音柔軟的不像話:“年年…你很強大。”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趙年年莫名就有些…羞澀?
心口漏了一拍,湧起一股淡淡的酸甜,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小欣喜。
這真是不行。
趙年年立刻抬頭,瞪著他,一把打掉頭上的手,像一隻惱羞成怒的小獸,齜牙咧嘴的朝季梵塵吼道:“不要動不動的就摸我的頭!會長不高的!!”
他見狀,無辜的收回手,還咬著嫣紅的唇蹙眉,睜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簡直可愛到犯規。
趙年年覺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乖啊,吃糖”,她立刻把桌上的糖果往他面前推去,一臉討好。季梵塵盯著那一堆糖果,白玉似的小臉寫滿了不開心,他毫不留情的一把推了回來,不滿的說道:“我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板著一張的臉模樣依舊那麼可愛,像個小老頭,趙年年方才化掉的心瞬間變成了水蒸氣騰空而起,仿佛受蠱惑般伸出了手,捏了捏他白嫩的臉,手下的觸感一如想像中舒服,像軟滑的豆腐,又似剛剝殼雞蛋。
她又揉了揉,簡直愛不釋手。
“你幹什麼?”季梵塵在她手底下瞪著眼睛,質問著,臉漲得通紅,卻又沒有撥開她,任由趙年年的手在他臉上肆意揉捏。
直到那張臉通紅一片,趙年年才心滿意足的收回手,黑亮的眸子盯著他,勾起了嘴角,須臾,慢悠悠的吐出一句:“梵梵,你真可愛。”
話音剛落,轟的一聲,季梵塵的臉瞬間燒紅一片,如同一隻成熟的番茄,連耳根,都隱約泛著紅,他默默轉過頭,伸手捂住了臉。
晚會結束,大家打掃完衛生,擺放好桌子之後才離開教室,趙年年起身的時候,一旁的季梵塵跟著起來,兩人都不寄宿,恰好可以結伴而行,和陳炎幾人告完別,並肩往校門口走去。
筆直的林蔭道旁路燈點點,燈光昏黃,周圍隱約可見殘雪,一陣寒風吹來,仿佛能凍到骨子了,趙年年雙手插在棉服口袋,縮了縮脖子。
忽然,脖頸纏上了一道溫熱,暖意襲來,趙年年抬首,季梵塵正低著頭幫她纏著圍巾,纖長白皙的手指捏著黑色毛線,格外醒目,他抬手,一圈一圈的繞著,神色無比認真。
“你不冷啊…”趙年年看著他呐呐的開口。
“你比我重要”,他專注的低頭整理好圍巾,然後才抬手,拍了拍她的頭,溫潤的眸子盯著她,開口:“好了,走吧。”
趙年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鼻尖飄來一陣陣熟悉的檸檬香,像是被他整個人包裹著一般,縈繞不散,氣氛莫名有些繾綣。
公交月臺。
車子來的時候,恰好經過積雪融化之處,濺起一陣泥水,季梵塵眼疾手快,拉住了正在神遊天外的趙年年,把她的身子往後扯著。
趙年年有些呆愣,踉蹌幾步,身體不穩的撞到了他的胸口,或許是外力,又或許是她身上傳來的溫熱,季梵塵感覺自己的心口被震得嗡嗡作響。
他深吸了兩口氣,就勢拉著她往車上走去。
車子啟動,趙年年才呆呆的看向身旁那人問道:“你又去你小姑那兒?”
窗外燈火闌珊,橘黃的光線一道一道閃過,打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看不清神情,四目相對,須臾,才聽到他的聲音響起,低沉悅耳:“我送你回家。”
這是他第一次毫不掩飾的表達自己意圖,季梵塵緊盯著趙年年,唯恐從那張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或拒絕,他有些忐忑。
“噢…”,片刻,只見趙年年怔怔的應了一聲,然後點點頭,鄭重的看向他道謝,:“那謝謝你哦。”
說完,側頭看向窗外,面孔沉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車子暢通無阻的在馬路上行駛著,刮起一陣躁動又飛快的歸於平靜,就如同那些來到你生命中的人,卷起一陣波瀾又很快消逝。
到站之後,趙年年下車,把脖子上厚厚的黑色圍巾一圈圈解了下來,踮腳給他系上,然後盯著那雙烏黑的眸子,輕聲同季梵塵告別:“那我直接進去了。”
“好,注意安全”,他點點頭,溫言囑咐道。
趙年年沖他擺了擺手,昏黃的燈光拉長了她的影子,在季梵塵的目光中,她漸行漸遠,直至最後,背影也消失在他眼前。
鼻尖卻飄來一陣不屬於他的香,季梵塵拈起圍巾,輕輕的嗅了嗅,然後緩緩地笑開了。向來沉靜的黑眸此刻燦若星辰,熠熠生輝。
耶誕節過後,很快就是寒假,趙年年先前發表在星光雜誌上的連載長篇,因為人氣非常高所以決定單獨出版,但需要在完結的基礎上再增加幾篇番外,還有之前的內容也要精修一番。
期間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定封面,簽合同之類,等趙年年把稿子全部搞定交給編輯之後,寒假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了。
再次在電話裡聽到陳炎的聲音時,邈如曠世。
“年,明天出來請你吃飯!”,他的聲音,雀躍中帶著一絲狐假虎威,趙年年聽完,一語道破:“誰給錢?”
“……林祁。”
趙年年還沒開口問出了,陳炎自己就先抖出來了,無比激動的開口:“明天他過生日,十七歲大壽!”
“哦…”趙年年點點頭,才反應過來他看不到,連忙對著話筒說道:“好呀,時間地點告訴我,一定準時到達。”
掛完電話,趙年年才發起愁來,這生日禮物要送什麼好呢?
翌日,起床時,窗外一片明朗,天空藍的發亮,陰沉了大半個月的天氣破天荒的放晴了,冬日裡的豔陽格外的明媚溫暖,心情莫名就愉悅起來。
幾人先約好去市中心的那家遊戲廳,其實趙年年是不願意去的,但這麼好的日子裡,實在不想掃了他們的興,於是吃完早餐,就換上衣服出門了。
應景,她特意穿了一件黑色連帽加絨衛衣,外頭穿了件厚厚的黑色牛仔外套,牛仔褲,馬丁靴,頭髮紮成一個俐落的馬尾。
看著鏡子裡的人,趙年年莫名被自己帥到了,於是出門前,她又裝逼的拿了一頂黑色鴨舌帽,戴在頭上,壓低帽檐,底下是白皙精緻的下巴和嫣紅的唇。
抵達號稱鹽城最大的遊戲廳門口時,幾人依舊已經等在了門口,趙年年發現,好像每次,都是他們在等自己,明明,也沒有遲到啊。
趙年年走過去的時候,引起一陣驚呼。
最為誇張的就是陳炎,一副哥兩好的模樣勾上了她的肩,嬉皮笑臉的上下打量著她:“喲,今天變成帥哥哥啦~”
“你滾”,趙年年滿臉惡寒的推開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
他立刻蹙著眉頭捂胸口做絞痛狀,趙年年白了他一眼,不留情的嘲諷著:“人家西施捂胸才叫惹人憐愛,你這副鬼樣子,絕壁是東施效顰。”
“趙!年!年!我和你勢不兩立!”陳炎聞言立刻炸了,氣的跳腳,伸出手指顫巍巍的指著她罵道,一副小媳婦受了委屈的模樣。
趙年年忍不住扶額。
感覺帶了個大齡弱智兒童出門。
“梵梵,她欺負我…”陳炎見趙年年不理他,隨後轉向季梵塵,委委屈屈的告狀,後者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朝幾人示意:“走吧。”
顧安和林祁對視一眼,不出意料都看到對方眼裡的笑意,趙年年在後面拍了拍兩人的肩,揚了揚下巴示意跟上去。
四人提步走進身後裝潢華麗的遊戲廳,留在原地的陳炎看著幾人越走越遠,連忙慌張的追了上去,嘴裡還不忘委屈的叫嚷著:“哎,你們怎麼這樣,等等我嘛!”
走進去之後,趙年年才發現這裡面大的出奇,遊戲聲,嬉笑聲,激動地叫嚷聲不絕於耳,充斥著整個大廳,空氣雖然有些沉悶,卻也不像她想像的那樣渾濁不堪。
一切還算井井有條,她新奇的打量著。
趙年年以前在鹽城生活了十幾年,從來都沒踏足過這種地方。
在她的觀念裡,學生就應該要好好念書,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只有那些不務正業的學生才會來,在她心中,就如同一個禁區,每次有事經過這裡,連步伐,都比平時要慌張急速幾分。
現在想想,還真是有種莫名的喜感。
陳炎一來,就駕輕就熟的換幣,然後直奔籃球機,他和顧安一人佔據一台,每進一個球,身旁都會有一些看熱鬧的小妹妹歡呼,於是陳炎愈發來勁,眉飛色舞的往裡頭灌著球,投一個進一個,然後目光還帶著挑釁的看向身旁的顧安。
兩人就這樣沒有緣由的杠了起來,趙年年看了半響,暗暗翻了個白眼,顧自轉身到別處轉著,季梵塵跟了上去,林祁看了眼還在針鋒相對的兩人,咬了咬唇,也跟了上去。
趙年年雙手插在外套口袋,悠閒的走著,目光一行行掃過那些遊戲裝置,忽的眼睛一亮。大廳一角,立著兩台跳舞機,款式老舊,而且鮮有人問津,她雀躍的奔了過去,東摸摸西摸摸,然後打開了它。
音樂聲響起,趙年年興奮的站在舞蹈臺上,看著面前的大螢幕等待著指示,須臾,一個個符號跳了出來,她按照顯示,跟著音樂的節奏,踩著腳底下相應的箭頭,動作由慢到快,漸漸連貫起來,說不出的帥氣好看。
尤其是趙年年今天的這一身裝扮,更加平添幾分桀驁。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其中不乏驚豔,議論,讚歎,季梵塵的目光漸漸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