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回望文先生住的院子,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意。她上輩子一直都想拜文先生為師,可是文先生卻瞧不上她。現在她沒這個念頭了,文先生倒是起了意,真是世事無常。
擎生等月瑤出門以後,看著文先生定定地站著看著月瑤畫的那副畫,小心翼翼地叫了一聲道:「先生……」
文成翔回過神來,指著月瑤的那副畫問道:「你覺得如何?」
擎生漲紅了臉說道:「弟子不如連家三姑娘。」月瑤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茶具的形狀出來,雖然沒再繼續畫下去,但是就是這幾筆就能看出其深厚的功底。他再不甘心,也不敢否認這個事實。
文成翔點頭道:「嗯,四年多的時間能達到這樣的地步不僅需要天賦,還需要努力。這五年來,三姑娘肯定是下了苦功夫的。」文成翔之所以在擎生面前誇讚月瑤,也是想激勵他。這次文成翔將他帶出來,一是讓他多增長一些世面,二來也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坐井觀天。他對這個關門弟子,還是抱了很大的期望的。
擎生點頭道:「老師,我知道了。」
月瑤回到府邸,已經臨近傍晚。一回到府邸就被彩畫請到了莊若蘭的院子裡。
莊若蘭請月瑤過來是有一件事:「月瑤,國公府的太夫人想請你為她畫一幅畫,你覺得如何?」
月瑤呀了一聲:「這個……」她是畫過觀音菩薩,但是卻沒給人畫過肖像呢!
莊若蘭苦笑道:「月瑤,國公府請了宮廷畫師,可是畫出來的畫太夫人都不滿意,最後太夫人也不知道聽信誰的話,說你畫藝了得,想讓你試一試,太夫人也滿意了。」她雖然知道月搖的畫藝確實出眾,卻沒想過月瑤出這個頭。
月瑤搖搖頭道:「表嫂,不是我不給你面子,而是我今年三幅畫已經定完了。自己定下的規矩就不能破例。」
莊若蘭只是有些擔心畫藝不夠,倒是沒想到月瑤會拒絕,不過月瑤拒絕的理由卻是十分充足,莊若蘭也沒強求:「現在也快十月了,那明年的第一幅畫我給預定了。」反正太夫人身體健朗,再活幾年完全不成問題。當然,要是國公府那邊找著了滿意的作畫人選,那就更好了。
月瑤點了下頭道:「可以。」
向薇在回去的路上揶揄道:「姑娘,就我所知,你只送出去兩幅畫吧!」一副是送給了端王妃,一副是送給了莊若蘭,第三幅畫月瑤還沒畫呢!
月瑤道:「君子一諾重千金,我已經答應了明珠,答應的事一定要做到。」
向薇笑了一下。
秋高氣爽,正是作畫的好天氣,月瑤拿了畫具到園子裡去了。整個園子也就月瑤跟身邊的丫環,其他的丫環婆子都自動退到角落去,免得打擾到月瑤。
彩畫急匆匆過來,跟向薇說了兩句話。向薇點了下頭朝著作畫的月瑤道:「姑娘,靖寧侯府送來了訃告。」
月瑤哦了一聲,低頭繼續畫,畫了兩下轉過頭道:「你說什麼?」
月瑤在作畫的時候,腦子總是慢半拍,這點向薇早就知道了。向薇重複了一遍:「靖寧侯夫人過世了,今天一早的事。」
月瑤放下畫筆,面帶憂慮。她自己經歷過失去父母的痛楚,所以她擔心明珠受不住。只是侯府現在過了人,她也不好過去陪明珠。月瑤想了下後說道:「將東西搬回到畫室吧!」
月瑤回到海棠苑就待在畫室裡,一直到天黑都沒出來。第二天一大早又鑽到畫室去了,連往日的作息時間都亂了,接連兩天,除了三餐,月瑤都在畫室裡。
靖寧侯府給馬府送了訃告,馬府是一定要派人去走一趟的。莊若蘭知道月瑤與明珠關係好,就讓月瑤跟湯氏去靖寧侯府走一趟。
靖寧侯夫人是朝廷的誥命夫人,嫡親姐姐又是當朝太后,前來弔喪的人絡繹不絕,等月瑤到的時候看到的都是馬車,不過這些馬車也是井井有條,並沒有任何的差池。
月瑤進到靈堂的時候,看到了跪在草團墊子上的明珠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整個人憔悴不成樣。月瑤眼圈一下紅了,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明白失去父母的痛楚。
月瑤走到明珠面前說道:「明珠,保重身體。」
明珠看著月瑤,眼淚嘩嘩的掉。
月瑤也沒管旁邊還有許多的人,接過細雨手裡的畫軸說道:「明珠,我也不能為你做其他的,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靈堂之上送畫軸,這還是稀罕事。正好在靈堂上香的人都看著月瑤手裡的畫軸,心裡充滿了好奇。
明珠擦了眼淚說道:「月瑤,我可以打開嗎?」兩人相交這麼長的時間,她知道月瑤不會送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月瑤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頭。
明珠穩了穩神,將畫軸打開,看了一眼畫,明珠的眼淚洶湧而出,哭著叫道:「娘……」
月瑤這幅畫上畫的是靖寧侯夫人白氏。月瑤只見過白氏一回,可就是憑借這一次的印象,月瑤將白氏畫下來了,畫得仿若真人似的,臉上慈愛的笑容仿若刻出來的。
眾人看著明珠手上的畫軸都非常驚訝。明珠卻是對著月瑤道:「謝謝你,謝謝你。」
月瑤道:「你我之間還說謝不謝的,你要保重好身體,要不然你娘在天上都不安心。」
明珠點了下頭。
月瑤再安撫了明珠兩句就回去了。靖寧侯府現在正忙亂,她也不好多留,以免給人增加負擔。
月瑤不知道的是,等她離開靈堂以後,明珠讓人去請了在前院招待客人的羅韶,明珠讓羅韶將靈堂的遺像換成月瑤畫的那幅畫。
羅韶看著明珠手裡的畫軸,當下就讓人將月瑤畫的這畫像去裝裱,當天晚上就將遺像換了。
一般來說靈堂的遺像是不好換的,只是之前掛得那幅是宮廷御師畫的,那幅畫跟月瑤畫的根本沒有可比性,倒不是說宮廷御師畫的畫藝不好,而是他們太過於墨守成規了,畫出來的十有**是一樣的,沒對比也就罷了,現在有了對比,不用月瑤的那張畫都對不起逝去的人。
向薇奇怪道:「姑娘,你這兩日就在畫靖寧侯夫人?」
月瑤點頭道:「我只見過靖寧侯夫人一次,所以要畫出她的畫像,就得回憶當日的事。」月瑤畫的這張像非常的耗神。
向薇倒是點了一下頭,」真是難為你了。」
月瑤這幾天耗費心力太大,累得很,回到海棠苑就睡下了,而月瑤給靖寧侯夫人畫的那幅畫卻一下在權貴之間流傳開來。
魯國公府太夫人原本對月瑤的拒絕給她作畫只是隨口說說,反正也只是當個備用的,可是聽到兒媳婦說月瑤畫得那張靖寧侯夫人的遺像非常像,一下就心動了。
太夫人當即讓人給莊若蘭說道,等年後就讓月瑤到國公府給她作畫,是不是傳聞之中的那麼好,到時候見真章。
月瑤卻沒多想,她隔天給明珠寫了一封信,告訴明珠她去昭華寺了,若是明珠願意,等過了七七也到昭華寺來。
月瑤定下了昭華寺的一套院子,準備妥當就去了昭華寺。京城裡是非多,她還是喜歡清靜的地方。
月瑤去昭華寺太突然,連湯氏都是在月瑤動身的時候才知道的。湯氏本想說兩句,但是看著月瑤平靜的神色,到嘴邊的話都給嚥回去。
湯氏回到自己的屋子,看著桌上放著送過來的請帖,當下面色有些晦暗。這兩天下帖的人不是權貴人家就是朝中重臣,可惜月瑤不買賬,甚至為此避到了昭華寺去了。
湯氏正惆悵著,下面的人又送上來一張請帖,湯氏看著大紅色請帖上的落款,眼睛一下亮了,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連相府都下了帖子。」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若是馬家跟相府搭上了關係,她夫君的前途定然是一片光明。
湯氏想到這裡心頭一片火熱,立即拿了請帖去尋了莊若蘭。他的話不管用,但是莊若蘭的話應該管用。
莊若蘭掃了一眼相府,笑道:「這些請帖交給大管家,讓大管家處理了吧!」月瑤今年是肯定不會再跟別人畫畫,他也不好勉強了。
湯氏面色一滯,他不明白莊若蘭為什麼對這件事一點都不動心,若是馬府能攀上相府,不管對公爹還是對大伯都是有利無害的。
莊若蘭沒有給湯氏過多的解釋,笑著轉移了話題。等湯氏走後,莊若蘭微微歎了一口氣,這個弟妹聰明是聰明,只是名利心太強,一心就想著讓小叔陞官,他只看到下帖子的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卻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馬家要避開這些彎彎繞繞,就不能插手這件事,只能交由月瑤自己去選擇。
彩畫跟在莊若蘭身邊的時間也不短,見狀笑著說道:「夫人,你現在得安心養胎,到時候生一個白胖胖的公子才是大事,那些事先放著。」
莊若蘭摸著鼓起來的肚子笑著點了下頭。孩子已經五個多月了,這胎跟前面兩胎都不一樣,所以她也覺得這胎應該是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