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人意圖勾…引侯爺,黎城的姐夫,黎城怎麼想她,黎家大小姐會怎麼想她,嫁進黎府,劉氏怎麼看她?李氏說得輕巧,完全不把她的臉面當回事。
李氏猶自嘀咕著,嘴裡喋喋不休……
方淑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紫,將針插在布上,抬眼瞪著李氏,眼含冷意厭惡。
李氏心裡發怵,嘴角牽強地扯著笑意,厚著臉皮道,「也不怪我,我哪兒知道李芸芸有那個膽子,都是李家的孩子,她提出來了我也不好推辭,誰叫那天又是個好日子呢。」
李芸芸乃李氏的堂姐,兩人相同年歲,李芸芸大些月份,李芸芸在李家不受寵,後又因為李父被先皇免去官職,李芸芸一家在李家地位直降,李芸芸到了試婚的年齡,上門求娶的人少,其中還有一兩人想納李芸芸為妾的,再怎麼說李芸芸也曾是官家小姐怎麼受得了這種侮辱,拿著棍棒將上門求娶的人家攆出了府,那時候李氏已經嫁進方家了,偶然一次回娘家才聽說原來李芸芸早前與永平侯府的時候衝撞了還是承王妃的秦籽韻不說,還在承王靖康王一行男子跟前露了臉,名聲早就壞了,清白人家哪會願意娶她進門?納她為妾不過是看她有幾分姿色罷了,說的人便是被李芸芸趕出來的人。
李氏上前與人理論,覺得對方狗仗人勢。
李氏回娘家時候多了,遇著李芸芸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心底多少有些同情她,便將外邊的事說給她聽,一來二去發覺李芸芸性子說不上壞,衝撞貴人不怪李芸芸,是被連累了,漸漸,兩人關係熟了,她從李芸芸嘴裡聽說了不少北延侯府侯夫人的事。
飛上枝頭變鳳凰,說來也容易。
得知方家會與黎府說親,李芸芸央求過她好多次,說想要來方家看看,初始李氏拿不定主意,李芸芸保證說不會給她惹來麻煩,遠遠地看上一眼黎府成親的聘禮便好,說這話的時候李芸芸眼神落寞,李氏於心不忍,心想趁著那日方家人全擠到前院看聘禮,她將李芸芸領進府不會出什麼亂子,李芸芸中意北延侯的事與她說過,李氏只笑李芸芸異想天開,沒放在心上,不說秦牧隱已經有家世,縱然秦牧隱沒有說親,依著北延侯府的地位哪會找李芸芸,誰能料到李芸芸讓她身邊的人將秦牧隱引過來,還想借此入侯府。
李芸芸買通了她身邊的丫鬟,借她的名義要見秦牧隱,大冬天,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層紗衣,意圖太過明顯,李氏反應過來的時候秦牧隱陰沉著臉走了,若不是看在黎城的面子上,後果不堪設想。
秦牧隱當日的眼神此時回想起來還叫她害怕,不由得瑟縮了兩下脖子。
「二嫂,你的意思倒是我的錯了?」方淑將針線籃子重重擱下,起身,走到門口,冷著臉指了指外邊,「二嫂,您還是先回去吧,話不投機半句多,以往,只當我看錯了人。」
方大夫人不喜歡李氏,方淑平日沒少勸著她別和李氏一般計較,很多時候幫著帶旭哥兒,李氏剛才那句誅心之語,方淑紅著眼眶,狠厲道,「來人,將二少夫人請出去,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準將二少夫人領進來。」
李氏不知足,遇錯不知悔改,方淑對她一丁點的敬重都沒了。
李氏本想來給方淑說兩句好話,方大夫人對這個女兒不說像對兒子一般寶貝,可該有的教養一樣沒落下,方淑說的話方大夫人也聽得進去,和方淑關係好,婆婆對她臉色也會好些,沒想最後弄成了這樣,走出院子,李氏轉身撇撇嘴,扭著身子走了。
回到院裡,旭哥兒不在,幾個妖嬈多姿的女人坐在正屋嗑瓜子,李氏冷哼一聲,方大夫人往院子裡塞人隨便她,左右她生了兒子,方家不可能休妻,方家沒有分家,不會短了她吃穿,她該有的體面沒落下就是了。
想清楚了,李氏回屋收拾了兩樣拿得出手的首飾出門了。
李芸芸不走運,李家得罪不起北延侯府,快速將李芸芸許配了人家,夫家是嶽州人,出身低,極少與京裡的人來往,對京裡邊發生的事毫不知曉,親事定得急,李芸芸再過兩日便要動身前往嶽州了。
李氏回到李家時,門口的人攔著不讓進,「小姐,老太爺叮囑過了,以後府裡如果沒有大事的話您就安生在方家待著吧。」
守門的婆子聲音冷淡,李氏橫著眉,老太爺不管事很多年了,如今耳朵都聽不清楚話了,怎麼會叮囑這件事,李氏輕蔑地掃了眼守門的婆子,不耐煩道,「休要拿老太爺來嚇唬我……」
李氏的話還沒說完,李母從裡邊走了出來,李氏大喜,「母親。」
李母這兩日因著李氏被李父責罰了一通,神情憔悴,看著李氏,神色不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不是要照顧旭哥兒嗎,回去吧,沒事別回來了。」
李家哪是北延侯府的對手,秦牧隱勾勾手指,李家就完蛋了,李氏與李芸芸丟了李家的臉面不說,得罪了秦家整個李家都賠進去了,說完這句,李母搖著頭轉身走了。
李氏臉色一白,母親的意思以後李家當沒生過她這個女兒了?瞅著遠去的背影,李氏張不開嘴,一臉落寞,她手裡還拿著給李芸芸添妝的禮物,將東西交給守門的婆子,「你將這份禮交給四小姐,我就不進去了。」
轉身,卻沒有馬上回方家,方大夫人不喜歡她,方府的下人慣會見風使舵,對她都是得過且過的模樣,早前李氏沒感覺,今日一想就明白了,去鋪子轉了圈首飾,心情不好,看什麼都不順,臨著傍晚了,什麼都沒買到,回到方宅,心情低落得很。
正屋沒有人,只留了兩盞燭火,偌大的院子空落落的,李氏瞅了眼旁邊的丫鬟,後者極有眼力湊上前,「旭哥兒在大夫人院子裡,二少爺去了西廂房,二少夫人可要用飯了?」
李氏神思恍惚,不明白事情怎麼成了現在這般模樣,無力地抬了抬手,「算了,左右也沒心情了。」李氏在方宅徹底被人無視得透徹,連續幾日過去,她回味出不對勁來,以往旭哥也會住在方大夫人的院子,那是因為她回娘家了,沒有理由她回來了旭哥還住在那邊,想起來了,去方大夫人院子接旭哥,可是,走到院門口,裡邊的人說大夫人不在,帶著旭哥去寺裡燒香了,李氏心中警鈴大作,暗暗嘀咕,不要如他想的那般遭才好。
臘八一過,黎婉開始忙了,今年往侯府送禮的人家多,老夫人入冬日後身子不太舒服,全付雖然能做主,終歸不是正經的主子,黎婉將往年各府的年禮單子對比了一下,準備好回禮。
她忙的時候唯一就給全竹全雪帶著,忙完了,再將人接過來,後邊的院子修葺得差不多了,傢俱也準備好了,秦牧隱擔心傢俱太新了,味道大,對唯一身子不好,找人看了日子,明年春天的時候搬過去具體什麼樣子黎婉沒去瞧過,紫蘭幾人三緘其口,黎婉想著去後邊看看什麼情形,可沒忙過來。
將伯爵侯府的年禮回單準備好了,全雪抱著唯一進了屋子,黎婉抬頭,對上唯一水汪汪的大眼睛,皺了皺眉,手中的筆一頓,「怎地哭了?」
五個月的唯一已經有了情緒,見著自己娘親,撅了撅嘴,一副又要哭的模樣,黎婉垂下頭,這張單子還差幾份禮單,她拿起筆,想快速將最後兩行寫好,唯一前傾著身子,伸直手臂等著黎婉伸手抱她,結果,黎婉又低下頭去了了。
猛地,扯開嗓子嚎啕大哭,黎婉仍舊不理,寫完了,將單子遞給紫蘭,「給大管家送去,說暫時就這些了,之後的按著往年黎府的回禮,若是有府邸送的年禮重了再來與我說。」
旁邊的唯一在全雪懷裡哭得聲嘶力竭,彎著背,仰著頭,閉著眼,哭聲一聲高過一聲,唯一身子好,加上穿得後,全雪抱著吃力得緊。
「怎麼哭得這般委屈?」這時候,一聲微冷的聲音傳來,秦牧隱站在門口,解了身上的大衣扔給全安,闊步而入到了全雪跟前,唯一哭得小臉通紅,聽著熟悉的聲音,流著淚的眼睛微微睜開,委屈地抽泣了兩聲,朝秦牧隱伸出手。
到了秦牧隱懷裡,一隻手指著黎婉,啊啊說著,唯一長牙了,一張嘴,嘴角就流出不少口水,滴在胸前的衣衫上。
黎婉哭笑不得,交代好了紫蘭,起身,將紙筆收好了才轉身回來,拍了拍手,唯一趴在秦牧隱肩頭,瞥了眼她,隨即,緊緊抱住秦牧隱,黎婉啼笑皆非地道,「你要是再摟緊些,臉上的口流口水全擦到你爹身上了。」
秦牧隱臉上沒什麼表情,說出的聲音卻異常輕柔,「不礙事,你抱著她,我從外邊回來,只怕身上還冷著,別凍著她了。」
黎婉又拍了拍手,唯一仍舊不搭理,她只好裝作難受的模樣,手捂著臉,嚶嚶哭泣。
唯一上了當,果真扭過頭來,見黎婉抽泣的聲音高,她握著拳頭擦了擦眼睛,啊啊說了兩聲,秦牧隱自然站在黎婉一邊,苦著嗓音道,「唯一不喜歡娘,娘生氣了,娘哭了……」
唯一一雙眼盛滿了疑惑,身子往前挪了挪,湊到黎婉跟前,伸出手,試圖掰開黎婉蓋在臉上的手,試了好多次,無果……又啊啊說了幾聲,黎婉的哭聲沒有停。
唯一望望黎婉,再看看秦牧隱,嘴巴往下一抿,跟著哭了出來。
黎婉透過手指縫,唯一抿著嘴角時她就看見了,聽她又哭了起來,黎婉拿開手,笑了笑,「唯一,走,看雪去……」
唯一的鼻子,嘴角,全是淚,黎婉還沒伸手,唯一已經伸開手臂,上半身撲到了黎婉懷裡。
秦牧隱嚇得不輕,黎婉也是一驚,快速伸手將唯一抱過,唯一臉上不自覺,到了黎婉懷裡,雙手緊緊摟著黎婉的脖子,生怕黎婉將她送出去似的。
秦牧隱鬆開手,無奈地笑了笑 ,「就屬你們娘兩會折騰人。」
唯一聽趴在黎婉肩頭,臉蹭著黎婉的衣衫,黎婉不由得笑出了聲,「現在你是個愛乾淨的了,之前哭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
刑部大理寺年關都是最忙的時候,黎忠卿忙不過來,皇上讓秦牧隱從旁協助,秦牧隱白天的時候都不在府裡。
「今日侯爺怎麼回來如此早?」黎婉抱著孩子,走到門口,紫薯拿著黎婉的披肩給她披上,秦牧隱朝全安擺了擺手,不過幾步路,凍不著。
「刑部的事多,下邊兩邊侍郎做事都是分得清輕重的,岳父將事情交給他們出不了叉子,我沒事就先回來了。」秦牧隱解釋的時候,手探向唯一的手,還好,不涼。
黎婉腦子裡搜索了一遍有關刑部兩位侍郎的事,為人沒有什麼缺點,算得上是忠良了,「那就好,爹也不會累得身子吃不消,安遠縣那邊可有消息了?」
吳家已經沒落了,朝堂安穩下來,只待安遠縣的事情一過,皇上在朝堂上便可樹立好威嚴,說起這件事,黎忠卿心中計較著另一件事,「婉兒,有件事我與岳父說過了,二弟說親了,在翰林院又有職位,這兩年熬資歷用不著岳父操心了,如今是三弟!三弟不喜歡念書,科舉之路怕是行不通的,逢著皇上想提拔一批人,我的意思是三弟文不通的話就改武,你覺得怎麼樣?」
黎威的性子和黎城截然相反,科舉對黎威而言的確沒有出路,「侯爺心中可是有法子了?」
仁崇帝挑選了兩撥世家子弟去安遠縣,除了提拔沒有爵位的側房,還有就是想將朝堂上的一些人換了,後者是秦牧隱自己揣摩出來的,朝堂上為官的人有資歷的太多,便有些仗勢欺人不給寒門子弟活路的大臣,皇上心中不滿,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將以老賣老的官員一網打盡,不過,秦牧隱不敢說得太絕對了,一切都是猜測。
「我想著安遠縣沒消息傳來,攻打安遠縣的旨意沒下來,叫三弟去一趟安遠縣,闖開一片天地,出息了,以後不用岳父岳母擔心,失敗了,也可以叫他安安心心念書走科舉之路,縱然科舉不成,憑著岳父的人脈,給他安插個不起眼的職位也是好的,你覺得如何?」
黎婉認為再好不過了,每次戰爭開始或結束的時候,都會有世家子弟趁此機會往身上撈名聲,做的事情不多,可是,仗打贏了有他們的功勞,不用衝鋒陷陣,不用出謀劃策,在朝堂上卻建立了威名,不是每年都會有戰爭,遇上這種白攥名聲的事,多少人翹首以盼著。
「你和爹說,爹可有什麼想法?」黎婉覺得這件事可行,起碼,能讓黎威乖乖做一件事情也是好的。
秦牧隱嘴角微微上翹,手蓋在唯一頭上,順著她的帽子,「爹說回去問問三弟的想法,心裡邊還是希望三弟走科舉。」黎忠卿自己是科舉出身,黎城也是,心裡自然希望黎威走他的老路。
黎婉點了點頭,依著黎威的性子,只怕,是會去安遠縣的。
果真,沒過兩日,黎威來了侯府,手裡提著一個藍色樟木盒子,說是給唯一準備的禮物,進了屋子,使勁的搓著手,黎婉進屋的時候,眉頭蹙成了一團,「寒冬臘月,你穿一件衣衫就出門?」
黎威懂得臉色發紫,黎婉急忙吩咐再端一個炭爐盆子來。
紫蘭將炭爐盆子放在黎威桌前,奉茶後施禮退下。
黎威蹲下身,手搭在火盆子周圍,抱怨道,「姐,你是不知道爹有多陰險,問我去不去安遠縣自己謀一份武差,終於不用念書了我做什麼都願意,當下就同意了,誰知,爹說我資質不行,去安遠縣自保都難說,為了證明我底子好,今日出門的時候穿了這身來了。」黎威出門的時候遇著劉氏,劉氏跟在他後邊念叨到他上了馬車,黎威心中有了決斷,安遠縣,他一定要去。
黎婉倪了他一眼,「要證明底子還什麼法子不行?你竟穿一件?回去你要是著涼了,爹答應你去安遠縣娘都不會同意,紫蘭,去找身侯爺的衣衫來。」黎婉不甚高興,黎威也不在意,自顧說道,「爹不是逼得我沒有法子了嗎,總不能找兩個會功夫的人跟他們較量一番吧,姐!我來就是想讓你勸勸爹,我真的不喜歡念書,一念書就頭疼,你能否幫幫我?」
黎忠卿最疼愛黎婉,黎婉說什麼,黎忠卿都會答應,黎威滿眼期待地望著黎婉,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走神的時候手挨到了炭盆子上,燙得他叫苦不迭。
黎婉心底明白著,黎忠卿那邊有秦牧隱出馬是沒有問題的,她擔心的是黎威去安遠縣鬧出什麼麻煩來,「那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話的時候,紫蘭將秦牧隱的衣衫拿來了,黎威身形偏小,罩了秦牧隱的衣衫完全不搭調,黎威覺得沒什麼,坐在凳子上,燙著的手已經發紅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什麼事,你說,只要不是要我死,我都答應。」
黎婉擰著眉頭,一臉嚴肅,「你去了安遠縣,什麼都要聽安王的指揮,不管安王叫你做什麼或者不叫你做什麼你都要聽話,如果做不到,我是不會求侯爺和爹幫你的。」
黎威毫不猶豫道,「我答應,左右不過要服從安王安排罷了。」
安遠縣,身份最尊貴的便是安王了,安王的話他當然是不能反駁的。想清楚了,黎威舉起手,凝重道,「姐,我發誓,安王叫我做什麼我絕對不會亂來。」
得到黎威的保證,黎婉心裡松了口氣,黎威是她弟弟她不會害他,黎威去安遠縣不過湊個人數就夠了,在前邊衝鋒陷陣卻是輪不到他的,黎婉擔心黎威到了那邊鬧情緒才會先提出這個。
臘月十二這日,皇上下了指令,命立大將軍帶五千人前去支援安王,黎威便在其中,隨行的還有皇上從其他世家子弟中挑選出來認為不錯的人,不過,他們都沒有爵位。
世家中人已經知曉,皇上鐵了心要提拔世家其他幾房的人才了,而且,這次去安遠縣的人世家中人占的比例明顯比之前要多,這種趨勢,在他們回京的時候就明朗了。
皇上召見內閣大臣與秦牧隱進京,木子言果真拿到了安遠縣的地形圖,別說是安家來不管誰去了安遠縣都會存有坐地為王的心思,安遠縣地形嚴峻,群山環繞,在山裡容易迷路不說,其中兩處山沒有通路,只能考步行上山下山,馬兒都上不去,安家人早在幾年或者更早就開始計畫了,圍繞安遠縣的城牆是從五年前開始建造的,那時候先皇在位,只以為百姓安居樂業,沒想著還有人謀劃著這種事情。
仁崇帝看過安遠縣的地形圖,如今,要做的便是將安家人繩之以法後,面對安遠縣境內三年乾旱該怎麼處置,「眾愛卿可有何看法?」
之前打仗,國庫就差不多空虛了,加之後邊秋洪賑災,國庫更是銀錢短缺,仁崇帝一直瞞著不公之於眾是不想影響朝堂改革的事。
秦牧隱猜著了,站在最下邊,不做聲。
內閣大臣一看,心中有所疑惑,不過,反應過來後,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也不知說什麼,國庫空虛哪是他們能填補上的,自古都有花銀子捐官的事,故而,韓閣老率先站了出來,「皇上,京裡最不缺有錢人,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下,有了銀子想做官的商人比比皆是,不若,將各府空缺的官員職位拿出來比較,可以將無關緊要的職位捐出去,那時候,爭著搶著要的人肯定不少。」
這個法子的確可以解決當前的燃眉之急,仁崇帝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他要提拔重用的人多,那些職位捐出去的話不是叫商人看皇家的笑話嗎,況且,先皇在位的時候對這種事極為反感,他不敢做出有辱皇家臉面的事情來。
「韓閣老的法子不可行,可還有其他的?」
之後,另外一名閣老提出增加賦稅徭役,這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還沒說完,仁崇帝就打斷了,「當日那番話是朕親自說的,現在出爾反爾,置朕的臉面於何地,可還有其他?」
秦牧隱斂目,思忖了許久,國庫空虛他們還真是無能為力,不過,度過眼前賑災的法子還是有的,吳家被抄家,搜出來的銀兩肯定不少,皇上心底國庫空虛的意思不是國庫一點銀子都沒有,而是明年各部的開銷會緊缺。
仁崇帝目光落在秦牧隱身上,片刻,移開了眼,最後,還是有一名閣老說出了皇帝的意思,「安遠縣三年乾旱,加之安家人暴戾,百姓更是活在水深火熱中,皇上不若叫朝堂上的人有銀子的捐贈銀子,沒銀子的捐贈衣物糧食,京中百姓淳樸的居多,算下來,一定能募集到不少。」對於國庫的事情隻字不提。
仁崇帝臉上一喜,「秦愛卿,你覺得如何?」
秦牧隱心裡自是同意的,躬身施禮道,「閣老說得對,微臣首當其衝,願意拿出兩萬兩白銀,百擔糧食,百床棉被。」
聞言,當場的幾位閣老臉上掛不住了,便是最先開口的閣老臉色也是微變,仁崇帝卻十分開心,「行,便從內閣,伯爵侯府開始。」
秦籽韻得了立即安排下去,宮中吃穿用度一切從簡,不過,雲錦宮還是照平時的開銷來,韓貴妃得了消息,怒氣衝衝頂著大肚子要去找皇上哭訴,她現在肚子大了,錦太妃被禁了足,她身邊沒了人,韓蒙現在也不進宮了,她派人起韓家問過,境況不甚好,在韓家,她位子高,可韓家老夫人卻是看不起她的,況且,韓家還有出嫁的嫡女,韓老夫人覺得依靠嫡女比巴結韓貴妃來得好,故而,韓貴妃找皇上訴苦的時候叫上了韓閣老。
韓閣老對這個女兒從小便沒給過多少關懷,後邊器重韓蒙算是對韓貴妃的補償,畢竟是韓家子女,韓閣老不會孤注一擲將所有希望放在韓貴妃身上,可也不會放著韓貴妃不巴結。
故而,韓貴妃給他送信說是叫他去昭陽殿,他心中雖然疑惑,卻也去了,韓貴妃肚子裡如果是皇子,便是僅次於大皇子的二皇子,立儲希望不大封王卻是跑不了的,有永平侯府在前,韓閣老心裡明白著,人不能要求多了,他只巴望著有朝一日,韓家能有爵位便好。
韓貴妃沖進昭陽殿的時候,皇上正在看戶部遞上來的摺子,上邊詳細寫著哪家官員捐了多少,秦牧隱在前捐得多,下邊的人都不敢少了,尤其內閣大臣和六部尚書,秦牧隱還沒有爵位便能如此,他們捐得少了,傳出去只會讓百姓笑話,看著摺子上的數字仁崇帝眉眼都帶著笑。
「皇上,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皇后娘娘克扣臣妾和肚子裡的孩子。」韓貴妃隨著人進了昭陽殿,聲音洪亮地控訴著皇后,她挺著肚子,殿外的太監宮女縱使攔著也不敢正面與她拉扯,故而,才被她鑽了大殿。
仁崇帝臉上的笑隨著韓貴妃的聲音僵在臉上,冷斥道,「誰准你進來的?殿下的太監都死了嗎?」
韓貴妃跪在地上,哭了起來,仁崇帝僵硬的臉沉了下來,而韓貴妃尤不自知,嘴裡還抱怨著,「皇上,您要為臣妾做主啊,皇后娘娘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將木樨宮平日的雪燕人參全換了不說,連帶著木樨宮宮女的月例都少了,分明就是仗著臣妾肚子大了,不敢與她當面對峙才欺負到臣妾頭上了。」
仁崇帝擱下摺子,摺子帶來的好心情徹底沒了,秦籽韻這番行徑是和他說過的,提及木樨宮的時候皇后略有猶豫,考慮到韓貴妃懷著身子,還是他一錘定音,除了雲錦宮,其他一切用度減半。
冷著臉,皇上斜了眼旁邊站著的公公,公公轉身,招呼小太監提了一壺剛泡的茶,公公將書案上的摺子收拾好了,拿過盤子上的茶壺,給仁崇帝倒了一杯茶,緊接著,外邊說韓閣老求見,公公不動聲色將手裡茶盞放到仁崇帝手上,聽仁崇帝別有深意地笑了聲,很輕,「韓閣老來想必有急事,快宣。」
聽到韓閣老三個字,韓貴妃心裡有了主心骨,她是韓家人,韓閣老定然會幫她的,韓貴妃在地上跪得久了,雙腿有些不適,想著要狠狠給皇后一個教訓,她咬牙忍著。
韓閣老進到大殿,見著地上跪著的人,沒心一跳,收回視線,規矩地躬身施禮,「老臣參加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仁崇帝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韓閣老不清楚,從小看著仁崇帝長大的公公卻是明白的,皇上是嘲諷韓閣老和韓貴妃不自量力呢。
「韓閣老前來可是有什麼事?」仁崇帝聲音帶著笑,地上的韓貴妃喜不自勝,皇上對父親好,心底也是喜歡她的。
「老臣前來的確是因著一件事,聽說最近募集賑災的衣物,府裡一群下人也想盡綿薄之力,不過,他們拿得出手的東西不多,擔心被嫌棄,老臣今日前來正是想求皇上給個旨意,在捐贈方面還請沒有門戶和身份之見。」
下人雖然服侍人沒有自由之身,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也希望安遠縣百姓能安居樂業。
韓貴妃蹙了蹙眉,在旁邊插話道,「皇上,臣妾今日前來也是為著這件事,外邊人不是捐贈了嗎,皇后娘娘克扣臣妾宮裡的東西實在莫名其妙,臣妾懷著皇子……」
韓貴妃的話還沒說完,仁崇帝抬起手打斷,直直地看著下手的韓閣老,「韓閣老對於貴妃說的這件事怎麼看?」
韓閣老身子一僵,不過只是一瞬的事,他已經跪了下去,「子不教父之過,感百姓之苦,方能為百姓之安而樂,皇后娘娘此舉乃大義之舉,貴妃娘娘不懂事,是老臣教養不當,還請皇上看在老臣和貴妃娘娘懷著孩子的面上饒過她這次。」
減少宮裡開銷一事在京中驚起了不小風浪,外邊的人都說皇后娘娘勤儉節約,愛民如子,對皇后娘娘推崇著呢,韓閣老後背冷汗涔涔,還好他多了個心思,否則,被韓貴妃拖累了不說,這件事傳出去,只怕老百姓也會瞧不起她。
仁崇帝臉上的嘲諷悉數斂了去,不過,對著韓貴妃哀怨的眼神,他問韓閣老,「韓貴妃好像不這麼想,韓閣老會不會誤解韓貴妃的意思了?」
韓閣老後背都濕了,額頭密密麻麻的汗,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老夫人說得對,庶女便是庶女,無論有多大的能耐,身份差了,眼界窄了,比起嫡女始終不如。
「韓貴妃怕是懷著孩子,沒有聽說安遠縣的事情,還請皇上原諒她這一次吧。」
仁崇帝冷哼一聲,「原諒?身為貴妃沒有半點教養,皇后以身作則,她不效仿不說還反而責怪起皇后來,懷著孩子沒大沒小,整天沒完沒了,皇后娘娘寬容她還少?來人,將韓貴妃帶回木樨宮好生反省,朕看她對貴妃這個位子絲毫不滿意,那就摘去貴妃頭銜,降為嬪。」
韓貴妃雙腿發麻,聽清仁崇帝話裡的意思,張嘴就要嚷嚷,不過,進來的太監機靈,手裡準備了巾子,趁韓貴妃開口的時候,一手過去將巾子塞進了韓貴妃嘴裡,韓貴妃發不出聲,不想走,韓閣老一臉挫敗,他也差點著了韓貴妃的道,順著韓貴妃的話說,他的下場不會比韓貴妃好多少。
韓貴妃走了,仁崇帝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韓閣老沒什麼事的話也回去吧,做善心不□□份地位,府裡下人們捐贈的銀兩各府加在一起便是了,不過,下人捐贈的銀兩總計多少要在旁邊注釋出來。」
「老臣替他們謝過皇上,老臣告退。」韓閣老退出去後,忍不住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冰天雪地,他卻驚出了一身汗,往旁邊走廊看去,不見韓貴妃影子,韓閣老歎了口氣,回到府裡,吩咐管家再支出一千兩,就當是府裡下人捐贈的了。
秦牧隱捐贈的銀兩對侯府來說不算什麼,黎婉將自己的體己錢拿出來,想要捐贈一部分,秦牧隱知道後拒絕了,「侯府的一份我已經拿過了,你的銀子好生留著……」
黎婉覺得莫名,秦牧隱晃了晃手裡的唯一黎婉才明白過來,不由得好笑,「唯一才多大點,哪需要什麼嫁妝,何況,唯一出嫁,侯爺不也要出嫁妝?」
紫蘭幾人聽說丫鬟奴才可以捐贈,紫蘭捐贈了五十兩銀子,外加一些穿過的衣物,紫薯紫熏有樣學樣,全雪全竹是侯府的家生子,每個月月例還要養活一家子人,黎婉表示理解,她沒有要求大家捐多少,有的捐贈一些,沒有的就算了。
報上去的時候,侯府下人捐贈的一部分是最少的,還精確到零碎,仁崇帝看後卻高興不已,沒有其他府的多,可是看得出來是侯府下人捐贈的,不像一些府隨隨便便下人就拿出來幾千兩……
進入臘月二十,京裡捐贈錢財衣物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過年,大街小巷都掛滿了紅燈籠,全付也著手換走廊甬道的燈籠了,紫蘭提著兩個掛在正屋外邊,唯一看了欣喜不已,因著是白日,燈籠裡沒有燃燭火,唯一仰著頭,看著燈籠下邊垂下來的流蘇,試圖伸手去夠,黎婉一隻手墊在唯一腳下,感覺她明顯的往上一蹬,可惜,還是沒夠著。
紫蘭在身後看得有趣,過了會兒,院門口有人招手,紫蘭小跑著走到院門,回來的時候,氣息亂了,語聲卻是沒變,「夫人,外邊的人說方家二少夫人想見您,下了拜帖,您要不要見?」
黎婉側目,眼神疑惑,紫蘭悠悠解釋,「方家二少夫人出自李家,李家有一房之前在刑部任侍郎,和老爺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