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腦子裡一片混沌,她能想起來的李家人便是秦牧翼之前的妻子李芳芷,京中李家不少,刑部之前的侍郎是誰黎婉記不住了,不過,李氏乃方淑的嫂子,于情於理都該見見。
「你將人領去正屋,我換身衣衫就出來。」黎婉平日在家穿得隨意,頭上連簪子都不敢帶,唯一喜歡鬧,見著豔麗的東西就伸手撓,上次拽了劉氏的耳墜,之後,又抓著老夫人頭上的金釵不放,黎婉擔心她刮著自己的臉,故而梳髮髻的時候特意叮囑紫蘭將頭上的釵子,簪子都去了,連鈿花都不用了,便是常抱孩子的全竹全雪,黎婉也特意叮囑過了。
將唯一放在床上,黎婉挑了身簡單的衣衫,從梳妝盒子找出素色的簪子插在髮髻上,完了,在衣衫外罩了一層大衣,之後再去收拾唯一,唯一頭上戴著大紅色的帽子,左右兩人支出來半截剛好遮住耳朵,黎婉給她添了一間紅色的緞面馬甲,朝全雪招了招手,「你抱著小姐去院子找鳥兒玩,我忙完了去院子找你們。」
說著,黎婉親了口唯一,輕聲叮囑道,「不能抓鳥知道嗎?」
唯一聽不懂,臉上是黎婉的口水,樂哈哈地拍著手,傾斜著身子要黎婉抱,黎婉退後一步,叫全雪先走,唯一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抱到了外邊,咧開嘴想大哭,全雪指著走廊上掛的紅燈籠,分散唯一的注意,「小姐,快看,紅燈籠是不是要亮了?」
全雪聲音大,唯一一怔,之後,真忘記哭了,由著全雪將她抱到院子裡看鳥,木屋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雪,鳥住在裡邊,除了吃東西,其他時候都待在木屋裡邊,唯一叫人往木屋塞了不少棉花,鳥住在裡邊也不會凍著。
全雪轉身叫全竹給她抬一個小凳子來,坐在上邊,唯一咧著嘴,流著口水笑得咯咯咯……
李氏沒見過黎婉,當日詩會上黎婉的詩得到許多人稱讚,李氏那日只顧著娘家來的弟弟妹妹了,下邊有幾個庶出的弟弟妹妹沒有說親,李母問問她的意思,李氏只惦記著打聽適齡男女了,錯過了看黎婉的機會,可不乏從旁人嘴裡聽到黎婉的事,她從李芸芸嘴裡聽說了一些,從旁人聽說了一些,兩者有些出入。
李芸芸口中,黎婉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比起一般百姓有兩分姿色,嫁進北延侯府完全是玩了不入流的手段,旁人眼裡,黎婉容貌姣好,端莊大氣,與身軀凜凜的秦牧隱乃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李氏不由得有些期待起來。
李氏到了正屋,遠遠地便瞧見裡邊有個人坐在花梨木圓桌前,髮髻上的頭飾素得很,加之一身素雅清淡的裝束,嬌柔如骨,握著茶杯搖晃的手白皙柔嫩,可以想像清麗容顏,走近了,李氏不由得有些洩氣,這些日子,她吃不好睡不好,臉上全是疲憊,比起黎婉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她就顯得落寞寂寥許多。
「夫人,方二少夫人來了。」紫蘭在門口小聲通稟了聲,得到黎婉示意後才朝李氏躬身,指著裡邊。
門口站著兩位丫鬟,紫蘭接過其中一人的盤子,盤子上放著一壺茶,是新泡的,黎婉不喝茶很久了,侯府泡茶的時候少,淡淡的茶香縈繞在鼻尖,紫蘭也些許的不適應。
給方二少夫人斟茶後,將茶壺放回去,站在門口,等著黎婉再次吩咐。
「給侯夫人請安。」李氏屈膝施禮,頭微微向下垂著,方家沒有官身,作為方家媳,她的確要給黎婉行禮。
黎婉虛扶了一把,「快起來吧,今日什麼風家方二少夫人也吹來了?」黎婉打量了眼李氏,腦子裡毫無印象,確認她之前沒有結交過,黎婉心底稍微舒了口氣,黎婉之前結交的朋友多是臭味相投,嫁進北延侯府後性子變了許多,之前能容忍的事現在都變得無法理解,李氏不是她認識的,兩人說到一些事情的時候不至於太尷尬。
李氏本就有事相求,姿態放得極低,加之,黎婉一顰一笑間的貴氣,李氏手心冒出了冷汗,硬著頭皮道,「我今日前來也是也是有事相求,上一次縱著娘家堂姐差點壞了北延侯府名聲是我做得不對,這些日子,婆婆冷著我,把孩子抱走了,相公也留在姨娘房裡,我在府裡可有可無,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還請侯夫人給條活路。」
李氏一番話說得沒頭沒尾,黎婉一臉困惑,「二少夫人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北延侯府與李家沒有一絲往來,便是和方家也是因著黎城說親一事才走得近了,黎婉和方大夫人打交道的次數也就兩次。
李氏臉上的脂粉重也難掩飾眼角的細紋,方大夫人和二少爺嘴裡沒說什麼,可是對她置之不理,她去放大夫人院子抱回旭哥兒,大夫人攔著不讓她進去就算了,方家下邊的人也冷眼嘲諷她,李氏過得不如意,夜裡睡不著覺不少,整日以淚洗面,可,方宅裡的人仍舊冷淡而疏離,李氏沒有法子了,解鈴還須系鈴人,故而才想找著黎婉道歉,但願方大夫人看在黎城面子上能饒過她。
「我不知道李芸芸惦記著侯爺那日才會將人帶進家裡來那日說好了漸漸黎府給方家的聘禮就好,沒想到,李芸芸膽子大,背著我想要偷偷勾引侯爺,侯夫人,這件事我也有責任,還請您看下我與方淑一場姑嫂的情誼上幫我向侯爺解釋。」
黎婉不知道李氏心裡的小九九,眼底有片刻的迷蒙,「二少夫人慢慢說,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了?」
李氏臉色發白,側目偷看了旁邊的紫蘭兩眼,咳嗽兩聲,將那日的事情完完整整與黎婉說了,「李芸芸說她很小的時候就認識您了,侯夫人可記得她這個人?」李氏將李家的事情說得詳細,黎婉不認識都難。
黎婉心底琢磨,那日情況特殊,她和劉氏黎忠卿皆沒去,秦牧隱和黎城回來的時候臉色正常,想不著,當初還發生了這件事。
黎忠卿還是刑部侍郎的時候,劉氏在旁邊支招沒少巴結討好刑部尚書和刑部另一名侍郎,後來,因著刑部越獄一案,刑部尚書和另一名侍郎遭了秧,黎忠卿卻是職位不變。
那時候便是劉家人準備進京的時候了,黎婉怎麼會忘記這件事?
說起來,她與李芸芸算不上你私交好,不過,兩人見面的次數多,劉氏那人喜歡面子,逢年過節除了送禮便是想著請刑部有頭有臉的人吃頓飯,那時候她就認識了李芸芸,兩人都愛慕秦牧隱,嘴上不說,心底暗暗較著勁,不止李芸芸,當時,寒門小戶裡的人都中意秦牧隱,有時,幾個人還會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當然,其中沒有黎婉。
她們幻想的美夢多是話本子裡的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現實,秦牧隱冷著的一張臉,周身寫著生人勿近的模樣,她們心知嫁進侯府是不可能的,私底下討論,說嫁給像秦牧隱那般的女子不是皇親貴胄便是內閣之女,她們身份低微願意委身當姨娘。
秦牧隱很受女子歡喜,起碼,黎婉在她自己圈子裡見過的與她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女子心裡都存著嫁進北延侯府的心思,都說秦牧隱氣質冷清,若是誰能將其捂熱了,輪回轉世做一匹馬都願意,李芸芸她們不願意和黎婉打交道,可不影響黎婉聽到這些話,她見過秦牧隱長相,知道,那些大膽不要臉的言論,她心底也是贊同的,多少時候,她也曾默默幻想過成為秦牧隱姨娘,後來,心中那份情感越重,霸佔的心思愈發強烈……
李氏心裡惴惴不安,屋子裡,黎婉不說話,旁邊的丫鬟狠狠瞪著她,李氏如坐針氈,李芸芸說起黎婉的時候眼神不自覺透露出輕蔑輕視的同時又夾雜著複雜的羡慕,那種感覺李氏也曾有過,小時候有次過年,老太爺賞賜了不少好玩的物件下來,幾個庶弟庶妹一起挑選,沒人只能得一樣,她率先選了一個好看的簪子,誰知,庶妹挑中了一顆心形的寶石,顏色不純,可甚在稀罕,她心裡看不上庶妹,可是不得不承認,她很想有一個,老太爺不喜歡下邊幾個小輩明爭暗鬥,她只怪自己下手早了,為此,氣惱了好些天,那種看不上的人得到了令人羡慕的東西,其中酸楚嫉妒只有當局人才能體會。
「侯夫人,我那堂姐因著堂叔做官多年,自命清高,她到了試婚的年齡了然而上門說親的人卻極少,想必也是病急亂投醫了,那件事發生後!老太爺做主將她嫁去了嶽州,今時,人已經離開京城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李氏頓了頓,眼神留意著黎婉的神情,黎婉垂著眼,如扇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圈陰影,李氏什麼都探究不到,只得厚著臉皮道,「人已經走了,你們畢竟有多年的情分在……」
語聲未落,黎婉抬起頭,一雙清澈的眸子澄靜如水,李氏一怔,黎婉眉目精緻,肌膚白裡透紅,好似新生的嬰兒,一雙桃花眼好似波光粼粼的湖面,李氏能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黎婉,果真傾城之色。
走神間,她聽黎婉不帶任何感情道,「你讓我原諒李芸芸怕是找錯人了,李芸芸冒犯的人不是我是侯爺,侯爺什麼樣的性子京裡邊聽說過他事的都清楚,李芸芸不過是你堂姐,你犯不著因此來一趟。」
李芸芸妄圖勾引秦牧隱,黎婉心底翻江倒海得難受,暗暗說服自己,醉酒後的秦牧隱尚且沒有讓紫晴得逞,何況清醒著的時候,此時,她才細細端詳李氏,一雙丹鳳眼微微下拉著,鼻樑小巧,一雙唇微微偏厚,朱紅顏色的唇紅塗抹了厚厚一層,與臉上厚重的脂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心下有了思量,抿了一口養生茶,問道,「是不是方大夫人因為這件事怪罪你了?」
李氏臉上掛不住,要是怪罪就好了,方大夫人什麼都不說才叫她難受,老實的搖了搖頭。
「方大夫人明事理,的確不像會怪罪你,那你今日前來所謂何事,是李家責備你了?」比起方大夫人,李家卻是更忐忑,畢竟,李芸芸也是李家的人,將李芸芸遠嫁嶽州,剩下來的李氏收到連累實屬正常,不過,李氏也沒有被冤枉。
「這一切都算我的錯,當日,堂姐嚷著要去方府的時候我就該察覺出不對勁,若能及早阻止也不會弄成現在的樣子。」李氏哪能想到李芸芸膽子大,外邊穿的衣服都是敷衍她,人是她帶進方府的,出了事怪罪她也是她自找的。
黎婉心裡微微不耐煩,面上沒表現出多少,沉著性子問道,「你來到底有什麼事說吧,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怕是不能幫到你什麼。」若要叫秦牧隱原諒她是沒轍的,況且,這件事,她心裡不舒坦著呢。
李氏張了張嘴,搓了搓手裡的杯子,「我來是想請您出面勸勸大夫人將旭哥兒還給我,旭哥兒待在我身邊慣了,跟著大夫人驚擾了她休息不說,旭哥兒找母親的時候哭鬧起來無休止,天愈發冷了,您也是身為母親的人了,孩子著涼了身子難受,為人母的心底何曾會好受?」
竟是這個原因,黎婉斂下胸口的難受,聽說微微挑了挑眉,李氏說話還真是妙人,她去方府沒有見著李氏這件事便怪異,當日,方淑抱唯一的姿勢熟練,分明是有過經驗,而且,距黎城上門提親已經好些時日了,孩子真要是哭鬧不止!方大夫人會狠心自己的孫子著涼?
想明白了,黎婉心底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方家的事我只怕無能為力,不說我與方家走動甚少,清官難斷家務事況且我不過一後宅婦人。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說著,瞅了眼旁邊的紫蘭,「去院子看看小姐怎麼樣了,離開一會兒,也不知哭鬧沒有大冷天的,別哭的著涼了。」
紫蘭屈膝施禮,急匆匆往外邊走了,出門走了幾步便調轉回頭,回到門口,喊道,「夫人,不好了,全雪說小姐哭鬧得厲害,鬧著到處找人呢!夫人,您快去瞅瞅吧。」
離黎婉說話不到一刻,李氏臉上一陣白一陣紅,黎婉當做沒看見似的,「二少夫人,你也聽到了,孩子小,身為人母,與自己的孩子親近慣了,不過離開一會兒她就哭鬧起來,我先走了,紫蘭,你送二少夫人出去。」
黎婉起身離開,李氏張了張嘴想要挽留,一時之間又詞窮找不著話說,黎婉拆穿她說謊,旭哥兒真哭鬧得厲害,她怎麼會不在旭哥兒跟前守著有時間跑到侯爺找她幫忙。
失魂落魄地回了方家,她待旭哥兒的確不上心,大嫂生了孩子後大夫人忙前忙後,她生的也是兒子,大夫人也只會在她回娘家的時候幫忙顧著,同樣是兒子,憑什麼她就要親力親為,縱然身邊有奶娘,李氏心底對大夫人也是存著抱怨的,今時想來,悔不當初。
「二少夫人,剛才大夫人來過了,說是送去李宅的年禮被李老太爺退了回來,之後怎麼做你自己拿個主意。」丫鬟低眉順耳,這些日子的李氏完全得罪不起,聲音不緊不慢,不高不低。
李氏點了點頭,頹敗道,「送回來就收著吧,李家不收就算了。」李家當沒生過她這個女兒,老太爺性子倔,她說的話沒人能反駁,李父李母想要收著也是不敢的,她與李家,只怕等老太爺去了關係才能緩和了。
「那奴婢給大夫人回個話。」丫鬟恭敬,說完了還杵在門口,沒有李氏的意思不敢離開。
李氏將桌上買回來的小物件一併給她,「你給旭哥兒拿去,順便看看他過得好不好……」話說到一半又卡住了,旭哥兒對大夫人喜歡得緊,便是對方淑的感情也比對她的深,「老夫人在哪兒?」
「老夫人在院子裡,這些日子不舒服,說是不用請安了,大夫人每日早上都會去請安。」丫鬟說完,雙手接過李氏手裡的東西,李氏雖然是二少夫人,現在,宅子上下誰不知道,她不過只掛著一個名頭罷了,二少爺冷著她,大夫人也不和她往來,每天晨昏定省直接越過她去,二少夫人想要討人歡喜都沒機會了。
李氏心中酸楚,擺擺手,回了屋子。
秦牧隱回到府的時候察覺氣氛不對,屋子裡,黎婉坐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樣子,躺在床上,踢著小腿,床上掛著一排鈴鐺,她的腿一碰著就發出叮鈴鈴的笑聲,一個人玩得開心極了。
往回的話唯一也會自己玩,可是,黎婉擔心她翻身,屋子裡暖和,唯一穿得薄,翻身的時候沒個章法,黎婉擔心她滾到床下來,今日這般還真是從唯一翻身後第一次。
秦牧隱如往常般,先去偏房洗漱,換好衣衫後再出來,屋子裡沒有人注意她似的,黎婉從始至終沒有抬頭,秦牧隱眸色深沉,今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黎婉還與他說早些回來,等他吃飯。
昨日,黎府差人送了一隻羊來,給靜安院送去一些,黎婉說晚上喝羊肉湯,現在沉默不言,只怕有事發生,秦牧隱到門口的時候沒注意旁邊幾個丫鬟的神色,留意了便能從中看出一二。
秦牧隱先坐在床上,手劃過一排鈴鐺,砰鈴砰鈴的響聲,唯一沒笑,反而被嚇得不輕,看清是秦牧隱後,才將下抿的嘴角鬆開,眉間通紅,秦牧隱暗暗松了口氣,他確信黎婉心情不太好,要是將唯一嚇得哭了,黎婉定會算到他頭上。
「是爹爹,唯一今天可有聽話?有沒有哭啊……」秦牧隱拍著唯一的小腿,感覺她有力地踢著他的手,鈴鐺又發出聲響,唯一翻身趴下,扭著身子往秦牧隱跟前湊。
秦牧隱抱起她,抬起唯一的手,笑道,「唯一看看娘親在做?唯一想不想看看?」抱起唯一走到書桌前,不由得一驚,黎婉不是在寫字,紙上邊東一筆西一畫,亂糟糟不說,畫地什麼形狀完全看不出來,他將唯一放在紙旁邊,趁機將硯臺拿開,唯一可以坐一小會了,秦牧隱鬆開她,黎婉一驚,擱下筆,扶住唯一,瞪了眼秦牧隱。
秦牧隱笑而不語,平靜地直視黎婉,黎婉哪裡是秦牧隱的對手,不一會兒就敗下陣來,別開臉,氣得全身發抖。
秦牧隱心中有了底,黎婉不舒坦是因為他,抱起唯一,給她披了件小披風,挑開簾子走了出去,門口,全竹全雪坐在凳子上聊天,秦牧隱將唯一遞給全雪,交代,「老夫人說好些時候沒見著小姐了,趁著天黑抱去靜安院給老夫人瞧瞧,若是老夫人忙得過來,今晚你們就在那邊,明早,我和夫人去靜安院接她回來。」
秦牧隱神色如常,全雪老實地點了點頭,和全竹抱著孩子走了,秦牧隱又以其他藉口打發了門口的丫鬟,回到屋裡的時候,黎婉正坐在梳粧檯前照鏡子,一臉鬱色。
秦牧隱趁黎婉從銅鏡中看過來的時候,大步上前,將黎提起黎婉婉圈在懷裡,他坐在凳子上,胸貼著黎婉後背,他的手還帶著外邊的涼意,擱在黎婉腋下,黎婉掙扎了兩下。
秦牧隱力道大,哪能讓她掙脫開,「怎麼了,今天誰來府裡了?」
黎婉咬著嘴唇,看著鏡子裡的一張臉白皙水潤,拍了拍秦牧隱的手,「侯爺這麼早回來幹什麼?」
語氣透著明顯的酸味,秦牧隱立即反應過來了,好氣又好笑,「今日李家的人來過了?」
想必黎婉知道了李芸芸的事,李芸芸已經離開京城了,李家人擔心他報復來向黎婉求情再正常不過,不等黎婉回答,掰過她身子,「有什麼值得好生氣的?」
進來的時候見她嘟著嘴,一臉憤懣還以為誰給她氣受了,沒想著竟然是自找的。
紅的眼眶立馬氤氳了水霧,秦牧隱說過不會納妾她心裡邊高興,可是,李芸芸那般做,換到旁人身上必是要入府為妾的,幸得在方家,因著黎城的關係方家人將這件事瞞下來了,如果沒有,是不是就得讓李芸芸進府了?
想到這個,黎婉心中一痛,怒視秦牧隱,「放開我……」雙腿踩在地上,掙扎著要起身。
秦牧隱覺得黎婉就是沒事找事,感覺手背上溫熱的觸感,抬頭一瞧,她正胡亂地擦拭著眼角,秦牧隱的心頓時就軟了,「別氣了,不過一個女子,已經嫁去嶽州了……」
秦牧隱不說還好,聽了他的話,黎婉也不知哪兒來了力氣,一把推開秦牧隱站了起來,哭泣道,「你倒是關係她,她嫁去嶽州的事你都清楚,那當日她沒穿衣衫站在你前邊,你怎麼不將她收了?左右那地隱蔽,方二少夫人又是她堂妹,定然不會叫人打擾了你們的好事……」
說到後邊,眼淚越來越兇猛,固執地睜大眼,經營的眼眸水光粼粼,活像山裡受了驚嚇的小兔子。
黎婉往回這般,秦牧隱愛不釋手,此時,被黎婉的怒話給氣著了,陰沉著臉,目光陰寒地瞄著黎婉。
他不說話,黎婉覺得更像是一種默認,眼淚像是夏日的雷雨,一撥比一撥大,淚水如山洪爆發開來不可收拾,秦牧隱一把抓過她身子,沉聲道,「誰與你說她沒穿衣服了?」
黎婉掙扎得厲害,質問道,「難道不是嗎?可是覺得有人敗壞她的名聲你心裡不舒坦了,左右人還沒到嶽州,你速度快點,快馬加鞭將人追回來還來得及……」
還沒說完,感覺身子一松,秦牧隱將她扛在肩頭,怒氣衝衝,往日的話黎婉早就害怕得縮著脖子了,現在心底存著火氣,不顧三七二十一捶打他的肩膀,李氏說是來叫她原諒李芸芸,可有想過她的感受,從旁人嘴裡聽到愛慕秦牧隱的女子脫光了站在她面前,人前冷靜那是裝的,秦牧隱或許不在意,可是侯府的名聲呢?唯一的名聲呢,憑什麼侯府的事情要一個外人來告訴她?
秦牧隱將她扔在床上,頭碰著一排鈴鐺,連綿不斷的鈴聲叫黎婉愈發煩躁,起身的時候,秦牧隱脫了鞋子將她架在中間,翻過她的身子,黎婉怒駡了句,隨即,感覺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接著,是衣衫撕裂的聲響。
又是一巴掌,沒了衣物護體,這一巴掌格外響,黎婉一怔,反應過來的時候怒不可知,秦牧隱竟然打她屁股,躬起身子,雙腿踢向秦牧隱肚子,用盡了力氣,秦牧隱仍好好跪著。
「你倒是有理了。」當日的事情他是被人陷害了,黎婉不問細節就往他身上扣髒水,秦牧隱神色清冷,臉上波瀾不驚,一雙眼像是黑夜中閃爍的寶石,幽深地看著黎婉。
「我怎麼沒理了?」黎婉臉色通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個字說得斷斷續續含糊不清,這輩子,秦牧隱幾乎沒與他說過重話,分明他不對,還反過來嘲諷她,黎婉拳腳亂踢,一把扯了床上的鈴鐺,床簾往下晃了晃,裂開了口子,當初這排鈴鐺還是黎婉串線上上縫在簾頂的,今時一拉,手心被勒出了血,線是上等的好線,黎婉拽著一用力,小拇指處被勒出了血。
秦牧隱臉色徹底黑了下來,坐在她底蓋上,翻過她身子,又是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旁人的事拿來質問我你還有理了?」那天的事情他本就沒放在心上,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加之,李家有自知之明將人送走了,他若是大張旗鼓給李家人難堪便是他站不住腳了。
黎婉捂著手,身心俱疼,說出的話也渾了,「本來就是,你看光了人的身子怎麼不見人迎進門,左右唯一有個二娘疼也是好的……」
越聽她說,秦牧隱心中怒火更甚,面上努力維持著冷靜,抬起手,解開袍子,黎婉以為又要挨打,反手想抵著屁股,沒想著刮到一處熟悉的炙熱,黎婉扭頭,羞得臉色通紅,哭得更厲害了,「被我說中了,怒火中燒……」
還沒說完,感覺他沉身刺入,黎婉身子一僵,這下,直接學唯一放聲嚎啕大哭,秦牧隱心裡也難受著,她說的那些誅心之語聽到他耳朵裡像是一團火,燒得他冷靜不下來。
秦牧隱撩起她的衣衫,推至腰間,欺身上前,黑著臉道,「誰說我看光她身子了?」所有的怒火因著黎婉嚎啕大哭,身下的動作卻是停了。
黎婉哭得一抽一抽的,和唯一沒什麼兩樣,扭著頭委屈的模樣,秦牧隱身子又是一沉,感覺她身子明顯軟了,秦牧隱再次問道,「誰與你說的?」
「難道不是嗎?」李氏雖然說得隱晦,可是,大冬天一件薄薄的紗裙,裡邊未著寸縷,穿與不穿有什麼區別?想著,黎婉雙手趴在床上,頭埋在中間,白天李氏來給她臉色,秦牧隱回來又欺負她,悲從中來,「你混帳,欺負人,欺負人……」
秦牧隱雙手撐著床,她身子乾燥,他被弄得難受,不過,卻沒放過她的打算,今日不知道誰來過,她就相信旁人說的了,以後呢,以後她怎麼辦,索性今晚他回來了,若是不回來她不得更加胡思亂想?有心給她教訓,身子一緩,緊接著,再次用力沉入……
黎婉被脹得快斷了氣……
秦牧隱雖說氣黎婉,卻留意著她身子反應,感覺她沒動靜了,心裡一晃,翻過她身子一瞧,小臉上全是淚,緊緊咬著貝齒,嘴唇被咬出了血絲,還有一絲血順著她緊握的手心流出……
秦牧隱氣得臉色發紫,真想弄死她算了,左右他痛快些……
退出身子,手摸上她下巴,「鬆開,鬆開!」
黎婉閉著眼,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之前認為秦牧隱看了李芸芸身子的話,現在就是覺得秦牧隱不愛她了,臉色慘白,心一抽一抽痛得厲害……
秦牧隱急了,她臉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全是血,上次黎婉昏迷幾個月的情形他還歷歷在目,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抱起黎婉,輕輕順著他的背,哄道,「好了,我錯了,睜開眼,嘴唇出血了。」
他不過氣她不信任他,哪怕折騰得自己受傷都不願意說句話罷了。
黎婉一口咬在他肩頭,嘴裡全是血腥味,「你承認看了李芸芸身子了?」
秦牧隱沉著臉,擔心她又將自己折騰得受傷,耐著性子道,「那日全安跟著,遠遠地我瞧見不對勁就走了,哪看清了什麼。」李芸芸膽子大,竟敢在半路攔截他,至於穿了什麼,秦牧隱滿心想著李芸芸的下場哪有仔細看。
「遠麼,她還與你說話了。」黎婉趴在秦牧隱肩頭,吸著鼻子,邊哭邊控訴秦牧隱不對。
「說話我也隔得遠,全安走在前邊,我哪有看見什麼。」秦牧隱順著她的背,趁此機會問道,「今日誰來過了?」李家的人縱然來賠禮道歉也不敢將當日的事情細說,壞了李芸芸名聲不說,在他這邊也討不了好處。
而真和全順幾人圍在一起準備喝兩杯的全安後背直冒冷汗,轉身,除了高高掛起的燈籠,什麼都沒有,誰要害他不成?
黎婉心裡還難受著,「可是,你回來沒有與我說。」黎婉在意的便是這件事情,李氏與她細說是想求她幫忙,她聽在耳朵裡像是被人抓到了短處,呼吸都慢了。
「不過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要是與你說了倒顯得她有多重要似的,加之,侯府的事情也多,你要照顧唯一,忙得很,何須管外邊的醃臢事?」秦牧隱這番是實話,他瞞著甚至不想將這件事情鬧大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李芸芸身材是不是比我好?」不等秦牧隱回答,黎婉又哭了起來,生了孩子後她身材恢復得好,可是,秦牧隱看得久了也會生厭的!妻不如妾便是這個道理吧。
她分明是胡攪蠻纏,秦牧隱卻也只得順著她的話說,「隔得遠,沒看清,問全安的話倒是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黎婉生氣的時候特別不好說話,他回來問黎婉的問題,她一個都沒回答,只顧著質問他了。
「侯爺,您是不是覺得妾身不如外邊的女子漂亮?」現在她還年輕秦牧隱都不喜歡他了,再過些年,她老了,秦牧隱會不會常年不回府了?
「我接觸的人少,外邊的人長什麼樣子也沒仔細瞧過,別胡思亂想。」秦牧隱聽著她呼吸漸漸順了,臉色稍霽,誰知又聽她委屈道,「你剛才打我了,打了好多下,我爹娘都沒那般打過我,你還欺負我……」
說到這,好不容易平緩的呼吸又帶了鼻音,秦牧隱不用看也知道她又開始哭了。
手輕輕摸著剛才他巴掌打過的地方,通紅一片,感覺她身子一顫,秦牧隱滿心歉意,聲音稍微軟了下來,「你以後別冤枉我……」
黎婉一噎,吸了吸鼻子,正要開口說句軟話,感覺一雙手扣著腰肢往下一按,黎婉的話卡在了喉嚨,瞪大眼,梨花帶雨地望著秦牧隱,「你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