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謝竹滿心不安地到了公司後, 發現事情遠比自己想的要嚴重。
在他來的路上,經紀人就已經去問過工資能不能和綜藝節目那邊再協商一下,然而公司表現出的態度卻很敷衍。
這種敷衍, 下意識地讓經紀人嗅到了一些不好的意味。
謝竹如今勢頭正高,在一線裡面也算是拔群的, 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公司的搖錢樹木之一了, 按理說謝竹被撤掉了一個重要的通告, 高層應該十分重視才對, 表現的這麼冷淡, 完全不符合常理。
難道是公司別的更受重視的小鮮肉搶了這個機會,所以公司才會這麼和稀泥?
可是這樣的話,都是一個公司的, 他的人脈也稱得上廣,按理說多少該得到點兒消息才對, 但偏偏今天得知通告被撤之前, 都沒有聽見過一點兒風聲。
謝竹的經紀人在心裡把和謝竹有競爭的那幾個挨個列了一遍, 感覺可能性都不大。
不知道是只有這件事處理的不積極,還是以後謝竹所有的通告都……
謝竹經紀人心裡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想到那種可能, 他打了個冷顫,制止自己再想下去。
不可能的,現在謝竹發展趨勢這麼好, 公司絕對不會輕易雪藏這樣一個藝人的。
只是那個猜測一出現, 就像在腦海裡紮了根似的, 怎麼也揮之不去,謝竹的經紀人越想越不安,最終還是給一個熟悉的高層打了電話。
——那邊一直是忙音。
……
「你最近和誰有過節嗎?」
謝竹到了公司之後,經紀人臉色異常難看地問了他一句。
丟了一次通告沒什麼,重要的是上面接下來的態度,而那個高層上午的時候還在允諾幫他問問,周旋周旋還還有沒有回轉餘地,下午卻連電話都已經打不通了,這無疑不是什麼好的信號。
謝竹張了張口:「沒有——」
因為怕被嚴深教訓,所以這幾個月他難得地收了性子,安分的像只鵪鶉似的,沒有和別人鬧過矛盾。
等等——嚴深?
想到這一茬,謝竹的臉色白了白,心亂如麻。
他的經紀人語氣中帶著一些疲憊和沉重,說:「你再仔細想想。高層的態度……不太好。」
這個「不太好」究竟是有多不好,雖然沒有明說,但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謝竹的視線盯著桌上的煙灰缸看,腦子裡亂成了一窩雜草。
有個聲音在心底不停地念叨著都這麼就過去了,嚴深應該不可能這時候發作他,而另一個聲音卻也在陰森森地說著,除了那種大老闆,誰還有這麼大能量能影響公司高層的決策?
半晌,謝竹蠕動著唇瓣,朝自己的經紀人說了兩個字。
聽到那個名字,經紀人神色一滯,和他想到了一起去,遲疑地小聲說:「都這麼久了……」那位姓嚴的老闆還可能記得嗎?
以那位的地位,隨便說句話,不說當時就把謝竹碾死,但給《成魔》換個男主還是輕輕鬆鬆的,想給謝竹教訓的話,為什麼當時不動手,卻在隔了幾個月的現在突然發難呢?
怎麼看都沒有這個必要。
這兩人打破了腦袋都想不到,嚴深之所以讓謝竹苟延殘喘了這麼久,只是因為……自家精打細算的小情人是個小守財奴,捨不得他投資虧錢,才讓謝竹順順當當地演完了男主,又吸了一大波粉。
不過倒也湊了巧,爬的越高摔得才越疼,在人快要登上頂峰以為風平浪靜的時候再一腳把他從上面踹下去,才能摔得粉身碎骨。
兩人怎麼想都覺得嚴深應該沒有這麼神經病,特意隔了幾個月再找謝竹的麻煩。
但除了這位之外,他們可能得罪的人裡,確實也沒有什麼更有能量的了,兩個人沉默地相對坐了半天,氣氛沉重的近乎化成了實質。
最終經紀人說:「天晚了,先回去吧,明天我豁出面子去問問,死也要死個明白。」
他的經紀人在公司也是很有資歷的了,人脈不可小覷,聽到經紀人這麼說,謝竹好歹也安心了一些,應了一聲,憂心忡忡地走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明天一睜眼,等待他的,會是更多的解約消息。
……
在被金錢、地位和無數潛規則支配的娛樂圈裡,明星也不過是資本和營銷共同堆砌出的一座華美的聚光燈,只要將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從下面輕輕抽出來,這座聚光燈就會驟然熄滅。
即使是天王級別的巨星,也會在燈光熄滅後長久的銷聲匿跡中失去曾經的追捧與輝煌。
甚至都不用鬧出種種醜聞,只要悄無聲息地減少通告、片約,營銷團隊不再圍繞著他運轉,隨著曝光度的降低,粉絲自然會一點點的流失,等到最後完全消失,似乎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在最開始的時候,或許還會有念舊的粉絲詢問他們粉的人去哪兒了,但這個圈子更新換代的速度異常的快,一個藝人消失了,很快就就會有無數新鮮的、比之前的還要俊美的新人湧現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熄滅的燈光很快就就會被遺忘。
或許還會有極少數長情的粉絲還會記得曾經轟轟烈烈愛過的人,但也只是在愣怔的片刻偶爾想起罷了,轉瞬即逝。
……
謝竹的經紀人最終還是打聽到了謝竹通告被撤背後的指揮者,難以置信之後就是想辦法補救。
當面誠懇的道勤是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但無奈嚴先生行蹤被專業人士掩蓋的很好,他不想見的人,是絕對不會被允許出現在他面前的,於是謝竹和謝竹的經紀人努力了許久,連人的一片衣角都沒見著。
謝竹所有公共平台賬號都被公司控制著,沒有發出任何不當言論,而且因為付不起違約金的關係,他也不敢和公司全部撕破臉,就這麼一點點兒持續而穩定地涼著。
像是鈍刀子割肉,一點點凌遲的感覺,比直接弄出黑料逼他退圈還要痛苦得多。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的事了。
順利地將雪藏謝竹的事打點好後,嚴深非常滿意,正好國內分公司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是時候帶著自己的小男朋友回家看看了。
雖然對國外的家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情,但對比在國內和母親一直住的那個充滿讓人不快回憶的小公寓,倒也能勉強稱得上是家的。
在嚴深的吩咐下,蘇斷的團隊現在給他挑劇本的準則是角色高質量、人設好、拍攝不累、並且只接配角。
這麼矯情的條件,原本是很難找到合適的,但誰讓嚴總有錢、有錢和有錢呢?
於是原本非常困難的事,就變得異常簡單,即使蘇斷的團隊不主動找,也會有許多劇本前仆後繼地往他們這裡送。
在蘇斷拍完新劇裡一個男四號的戲份,又擠著上了幾場綜藝後,兩人就一起坐上了去A國的飛機。
飛機在雲層中穿行了幾個小時,落地就是一列整齊的車隊。
現在是秋天,位於偏北半球的國家氣候涼爽,因為人口不多的緣故,寬闊的路上行人很少,高大的梧桐染了金黃,在風吹過的時候像一隻隻掙動的燦烈蝴蝶,開放式公園的深色躺椅上沉默地落了幾片葉子。
這具身體還沒出過國,蘇斷睜著眼趴在窗戶旁,頗有些好奇地打量外面和國內差別很大的景色。
嚴深擔心他坐完飛機不舒服,把他的小腦袋從窗戶旁邊扭過來,碰碰他的臉頰,問他:「頭暈嗎?」
蘇斷將臉埋在他溫熱的掌心中,習慣性地蹭了一下,小聲說:「不暈。」
事實上他來之前就被嚴深壓著好好的睡了一整晚,在飛機上又睡了一路,這時候精神的很,有精力沒地方發洩。
蹭了一下還不算完,乾脆整個人都撲騰到嚴深懷裡,瞇著眼到他懷裡蹭,眼底落了細碎星辰,一副高興的忍不住笑起來的模樣。
嚴深被他蹭得身上發燙,在外面又不能拿他怎麼樣,只能彎腰捉住他的下巴,含住柔軟的唇瓣,將人親的不敢再蹭。
國外的白人還是司機第一次見自己那個常年性冷淡臉的老闆在車裡和人打啵,還啵出了聲音,還以為自己幻聽了,猶豫地往後視鏡裡一看,霎時間又以為自己的視力也出問題了,嚇得手一抖,好懸沒一頭把車開到一旁的小樹林裡。
車輛駛過不知道多少條道路,周圍的環境變得越來越幽靜,最終停在了嚴家的別墅前。
那是一座幾乎稱得上是城堡的建築,有著上個世紀留存下來的古典文藝風格,精細優雅而不失沉穩,鐵柵欄的大門上鐫刻著精細的雕花,門上銳利的尖刺猶如最忠誠的守衛,走過漫長的時光,沉默地守護著這座城堡。
雖然牆體不可避免的顯出了幾分古舊,但整座建築依舊顯得古樸而有韻味。
嚴深下車後為蘇斷拉開車門,腳踩在堅硬的地面上時,或許是因為對這地方感覺陌生,蘇斷總感覺有些輕飄飄的,抓著嚴深的手,左右看了兩眼。
「歡迎來到我的城堡。」他聽見男人帶著磁性的聲音,在晨光中顯得柔和而低沉,「小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