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忱還沒開始快速抽條, 去年一整年又一直處於每天都吃不飽的狀態中, 所以只比蘇斷高半個頭。
雖然領口扣的很高,但蘇斷撲騰著小胳膊抱上他脖子的時候,無數柔軟的髮絲還是溜進了他領口中, 帶著微涼的癢意從接觸到的地方開始蔓延,呈現出了極為鮮明的存在感。
從來沒有和人這麼親近過,之前也只是牽過手而已, 偶爾小少年會像只小貓崽子一樣挨到他身邊, 倚著他的肩膀蹭兩下, 已經夠讓他身體僵硬的了。
像這樣把人抱了個滿懷, 還是第一次。
懷裡的小少年身上的味道是清新的青草味, 帶著一點兒離得近了才能聞到的甘苦,大約是因為每天都要喝一大杯牛奶,還摻雜著一點兒鮮嫩的奶香,像是被烘焙的軟綿綿的奶糕,讓人想湊過去啊嗚一口吃掉。
和別的生物這麼親近,江忱雖然有些別捏和不適應, 但更多的是從心底悄悄蔓延出的名為「滿足」的情感, 甚至隱約期盼著能這樣長久的依靠在一起。
心底傳來一聲細小的喟歎,一片羽毛飄飄蕩蕩, 最終安穩地落在了少年平靜無波的心底,晃晃悠悠地挑起了一點兒微小的漣漪。
連心跳聲都變得明顯起來。
只要是有情感需求的生物, 天生都是需要用親暱的肢體接觸來維繫感情的。
對於幼崽而言更是如此, 只有接收到足夠的愛意, 幼崽才能健康的長大,而這種愛意,有一部分是無法用言語完全傳達的,於是來自長輩和同伴的愛撫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存在。
雖然脖頸被髮梢摩挲的很癢,但懷裡的小少年身體軟綿綿的,放開了估計自己是站不住的,於是江忱就這麼緊緊地抱著人,一刻都不敢撒手。
蘇母很擔心,湊過去摸摸蘇斷已經有些汗濕的額頭,憂心忡忡地問:「寶寶,頭暈的厲害嗎?想不想吐?」
考慮到兩個小朋友的年齡,其實剛剛的大擺錘也就是意思意思,蘇母讓工作人員開了最低的一個檔位,還只晃了兩下就停了,結果這樣也不行,蘇斷下來還是一臉菜色。
蘇斷腦袋靠在江忱胸口,眼裡含著一些濕意,像是水洗過的琉璃珠一樣,不知道是被嚇出來的還是難受出來的,有氣無力地回答蘇母的話:「不厲害,不想吐,媽媽……我沒事的,讓哥哥抱我一會兒就好了。」
蘇母用紙巾替他擦擦額角上的汗,然後輕輕地拉江忱的胳膊,說:「我來抱斷斷,小忱快去旁邊休息休息。」
江忱看著沒事,但這孩子比蘇斷沉穩,即使有不舒服也可能會忍著。
就算真的沒不舒服,蘇斷這麼一隻整個扒在他身上,對於現在體格同樣不大的江忱而言,肯定也是一筆很重的負擔。
江忱這次卻難得不聽話了,蘇母拉了他一下也根本沒有鬆開胳膊的意思,搖搖頭,低聲說:「……不累。」
只要懷裡是這個人,抱多久都不會累的。
見他堅持,蘇母也不好強硬地讓人鬆開手,只好讓這兩位快要長在一起的小朋友去坐到旁邊的長椅上。
坐下之後蘇斷的腰也沒能直起來,依舊像灘水一樣趴在江忱身上,眼神迷離,儼然已經變成了一顆失去靈魂的土豆。
江忱為了讓他趴的舒服點,還特意側著身體,也不知道坐的有多彆扭。
蘇母原本很擔心,看見蘇斷這樣又心疼又好笑,擰開一瓶水遞到蘇斷嘴邊:「斷斷小豬快起來喝水,再壓下去要累死你江忱哥哥了。」
蘇斷瞇起來的眼睛瞬間瞪圓了:「……」他才不是小豬。
而且他靠著江忱也不是要欺負江忱,而是要給人治病呢,經過他這個月花式和江忱拉小手的努力,江忱的治癒值已經漲了足足三點!
江忱沉默地把水接了過去,扶著蘇斷起來一點兒,把瓶口湊在蘇斷嘴邊,小口小口地餵他。
蘇斷只負責張嘴,兩個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蘇母有點想吐槽,但一時間又不知道該從哪吐起:「……」
這把人慣的,別以後連路都不會走了。
雖然對自家兒子「恃寵而驕」的行為有點兒無語,但看到兩個孩子感情那麼好,蘇母還是很欣慰的。
江忱患上接觸障礙的病因是喪失了對人的信任感,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只要哪天能重新和人建立起親密的關係,病情就會有可能改善甚至痊癒。
他願意和蘇斷親近,對身上病症的治療無疑是一件好事。
……
事實證明蘇斷確實沒什麼大事,可憐兮兮地扒在江忱懷裡休息一會兒,喝了點水,就從癱軟的土豆泥變成了一顆立起來的土豆。
蘇母有點擔心,想帶著他們回去,但蘇斷十分堅定地表達自己已經沒事了,還原地跳了兩下以表活蹦亂跳,蘇母也就沒有勉強。
不過過於刺激的項目,今天是不能玩了。
雖然因為蘇斷自我評估過高,中間出了點兒意外,但今天的遊樂場之行總體來說還是很圓滿的,經過這次出門一起玩,雖然不甚明顯,江忱和蘇父蘇母的關係也稍微比原來親近了一點兒。
三天後,時間走到了小學開學的日子。
蘇母給江忱安排的學校就是蘇斷的學校,不過江忱去格蘭達之前比蘇斷高了三個年級,就算中間停了一年,也比蘇斷高了兩個年級,自然是不在一個班裡的。
不過小學人數不多,一個年級三個班,兩人的班級在上下樓,離得也不算遠,課間休息的時候還是能見面的。
小學的課程簡單到無聊,蘇斷混在一群小豆丁裡面,聽著他們嘰嘰喳喳又幼稚的發言,恍惚間覺得自己的心智也快被同化了。
雖然有的時候他確實是幼稚了點兒,但畢竟是當過成熟大人的人,蘇斷和這些真·小朋友的腦回路還是不怎麼能對的上的。
坐在他隔壁是個臉頰圓乎乎的小胖子,趁老師在彎著腰教班裡別的小朋友,用小胖手戳了戳蘇斷。
蘇斷歪過頭看他。
小胖子把手裡的書翻的嘩啦啦響,假裝自己在認真學習,背地裡和蘇斷說著悄悄話:「蘇斷斷,你又生病了嗎?」
其實以前蘇斷話也不多,是全班最安靜的小朋友,但他看向別人的眼睛裡還是有著好奇的,有時候還會笑,笑得乖巧又可愛,比班裡別的小朋友都好看。
現在的蘇斷依舊安靜,但卻不怎麼關注別人了,而是時不時就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難道是又生病了?
雖然蘇斷斷是他們班里長得最好看的小朋友,但也是身體最差的一個,平均每個星期都要因為生病請假加兩天。
蘇斷搖搖頭,說:「沒有,怎麼了?」
小胖子說:「你看起來不太開心。」
蘇斷:「emmmm……」
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小胖子身邊,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小胖子立刻像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心虛地轉過頭,專注地盯著看手裡的課本。
老師是個溫柔的女老師,不過對於學生們而言,她教的科目就不怎麼溫柔了:數學。
原本小學的數學課是很輕鬆的,但他們洲教育局的領導頗有野心,不知道從哪個國家引進了一套小學數學教材,從此小學生的生活就開始變得水深火熱起來。
老師幫小胖子處理了一下作業,就往蘇斷這裡走來。
檢查了一遍蘇斷的作業後,老師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毫不吝嗇地誇獎了蘇斷:「斷斷同學真棒,全做對了。」
一旁的小胖子露出艷羨的表情。
數學題多難啊,唉……
蘇斷表面很矜持地:「嗯。」
其實內心是:作為上過大學的人,要是小學數學題還不能全對,他簡直可以撞土豆泥自殺了_(:」∠)_
半玩半教的上完一節課後,進入了課間休息和玩耍時間,老師給同學們發了香噴噴的慕斯小蛋糕當午間零食。
蛋糕是從學校旁邊的點心店訂的,剛做好就送過來了,還散發著熱乎乎的溫度。
蘇斷對小蛋糕還是比較喜歡的,很快地把一小塊蛋糕吃完了。
蘇斷吃完了蛋糕,起身去上廁所和洗手,結果剛出了教室,就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
蘇斷的腳步一下子加快了,噠噠噠的跑到江忱旁邊,叫他:「哥哥!」
江忱似乎是笑了一下,唇角彎起,但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蘇斷想多看一會兒的時候已經消失了。
蘇斷繞著他轉了一圈,好奇地問:「哥哥怎麼過來了?」
「蛋糕。」江忱舉了舉手中的小袋子。
蘇斷眨眨眼,說:「哥哥留著吃呀。」
江忱垂了垂眼,將蛋糕放到他懷裡:「不喜歡吃,你喜歡。」
蘇斷彎了彎眼角,愉快地接住了小蛋糕,雖然每個世界的江忱性格都不完全一樣,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對甜食無感。
江忱隔著手套摸摸他的頭,輕聲說:「我回去了。」
蘇斷連忙說:「放學在教室裡等哥哥。」
江忱點點頭,轉身上樓。
蘇斷看著他的身影在樓梯轉角消失,才抱著自己新得到的小蛋糕回了教室。
小胖子大吃一驚:「蘇斷斷,你怎麼又有了一塊蛋糕?」
蘇斷說:「別人送的。」
小胖子非常羨慕:「蛋糕吃多了會壞牙,我幫你吃掉吧。」
老師發的蛋糕份量很小,根本不夠吃啊,小胖子看著蘇斷手裡的又一塊蛋糕,整個人饞的不行。
蘇斷警惕地把蛋糕往自己這邊藏了藏:「不用了,這是我哥哥送我的,我自己吃。」
小胖子:「啊?」
蘇斷斷什麼時候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