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力地眨了下眼,視野裡施辭已經拉著唐啁走開。
她怔怔地望著她們的背影。
十幾年朋友了, 施辭從未以這種重的語氣對她說過話,也從沒對她露出這樣冷漠的神情。
她不甘心, 追了上去。
把一切看在眼裡的miu姐歎了一口氣,這叫什麽事啊?本想簡單的聚個會,邀請了這個, 總不能忽略那個吧?
蘇總搖一搖頭, “不會出什麽事吧?”
“我上去看一看?”miu姐也不確定,說實話, 她也不想摻和這種事。
“我覺得你還是跟去看看吧。”蘇總拿起酒杯, “當然你來做決定,我也不想摻和。”
miu姐笑著嗔她一眼,“我怎麽覺得你有點置身事外?”
“當然, 嚴格說來,這是你的朋友‘債’, 不是我的。”蘇總微微一笑, 衝她擠擠眼。
miu姐長歎一聲, “交友不慎,自作自受。”
蘇總被她的反應逗笑。
miu姐瞪她一眼,更像一個媚眼, “幸災樂禍。”
“反正不是我的朋友,”蘇總哈哈笑,湊上去吻她臉頰,“好啦,安慰你一下,你趕緊過去吧……”
施辭把唐啁牽得很緊,緊到唐啁那慌亂委屈的心安定了點。施辭走得很快,她也跟著走快,兩人沒有交談,都想快點離開。
“施辭——”背後傳來陳一壹的喊聲,“你先別走,我還有話對你說。”
施辭皺緊眉,沒有停下來,她側過臉放柔了聲音,“啾啾,別怕,別難過。我們馬上就回。”
唐啁點點頭,兩人連頭都不回,徑直走到花園的車庫。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追了上來,陳一壹上前伸手按住施辭要打開的車門,“你就聽我說幾句話,行不行?”
“我聽得夠多了。”施辭看都不看她,朝唐啁柔聲說,“啾啾,你先坐進去。”
“聽著!你要喜歡誰我管不著……”陳一壹定定地盯著她,“可是你知道她的為人嗎?你知道她做過什麽事?”
施辭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還似曾相識。當年她和喬莎談戀愛,陳一壹有一天對她說:“喬莎家境很好啊,藝術世家,你……很有眼光。”
她不以為意,還笑著問,“……難道你還去打聽了?”
“我總得打聽清楚吧,才放心吧。”施辭記得陳一壹是這麽說的。
“我談的戀愛,你湊什麽熱鬧。”施辭搖頭笑,那時沉浸在戀愛中,也沒細想,更沒放在心上。
施辭記起往事,愈發反感,“她是我女朋友,我當然知道她是什麽人,而且她的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請你讓開!”施辭語氣非常冷淡且嚴肅,眼裡甚至有怒氣。
陳一壹望著她,有一瞬間她的手就要收回來了,她眼尾掃到在另外一邊站著的唐啁,那個年輕女孩的目光楚楚,似乎還泛著點淚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施辭。
那眼神裡有感動,依賴,複雜。
一雙年輕的眼睛因為被愛而顯得無比靈動,實在讓人無法不去嫉妒。
陳一壹這一霎簡直要窒息了。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乾脆全部說出來,說清楚,她還有什麽可失去的?
她偏不放過別人,她偏不隨別人的意,她甚至連自己也不想放過。
她收回了手,嘴角浮上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那你知道你女朋友曾經為了錢陪睡嗎?”
此話一出,她滿意地看到那個年輕的女孩面容瞬間慘白。
或許以後她的內心會生出一點愧疚,那是後事了。人都是嗜血的動物,她想,此刻她的心裡梗著一塊沸騰的火石,燃燒著毀滅一切的**,她就要手持利刃,就要狠狠地殺戮。
她轉向施辭,把刀刃向下,“我調查過,她曾經出現在萳城的賓館裡,衣不遮體地跑出來……”
“閉嘴!”施辭怒氣上湧,“陳一壹,你要再說一個字來詆毀……”
“我不是詆毀!這是事實,我可以找到人證!就算她為了母親的疾病出此下策,那也不能說情有可原,她根本不配當你女朋友!”
“夠了!”
“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她……”
“啪!”施辭忍無可忍,抬手抽了她一巴掌。
陳一壹的臉撇過去,她眨了下眼,不可置信地轉過來,“你……打……”她嘴唇顫抖,語不成句。
“我看錯你了!這麽多年,我瞎了眼睛!”施辭氣得全身發抖。
唐啁無法再呆下來,也無法再聽下去,她轉身拔腿就跑。
“啾啾……”施辭心急如焚,跟著就想要追上去,被陳一壹往後一拽,“施辭——我,我心裡有你,我是為了你……”
施辭被她這麽一攔,更是急躁和憂心,“……放開。”
“你就這麽狠心麽……你就……”陳一壹的臉頰腫起半邊,火辣辣的嗓音卻弱得一絲力氣都沒有。
你就看不到我嗎?這話哽在喉嚨,如同利劍。
施辭頓了頓,把心一橫,“我和你不可能,以前不可能,將來也不可能,你死心吧。”她甩開她的手,實在顧不上她,朝唐啁追了過去。
陳一壹卸了力氣,整個人往地上滑去,悲涼的情緒湧了過來,連同眼淚。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歎息。
miu姐正好聽了個完整,也不知道該不該出現,現在走近,也沒法勸說。
旁觀者並沒有權利發表意見。
可作為朋友,她俯低身子,拉她起來,“走吧。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陳一壹置若罔聞,還怔怔地望著施辭離開的方向。
那噴漲的燃燒感在夜風中漸漸地冷卻下來,眼淚也乾涸了。
也許這正是她想要的結局吧……
施辭追上了前面跑的唐啁,一把把她抱住,因為跑步有些喘,更是著急,連著喚幾聲她的名字。
唐啁別過臉去,不讓她看到自己的神情。施辭碰到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啾啾。”她全身都在發顫,她在壓抑著哭泣。
施辭自責得很,無比慌亂,她從沒見過唐啁哭成這樣,只能抱住她,唐啁從她的懷裡滑下去,蹲在地面,雙手掩面,兩肩抽搐著。
“啾啾……”施辭也蹲了下來,喉嚨發酸,“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我不是那樣的……我不是她說的那樣……”唐啁邊抽泣邊喃喃。
施辭的心簡直要碎掉了,“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她也蹲了下來,低頭看她,去摸她的臉,“你不用說什麽,我都……”
“當時我媽媽生病了……”唐啁蓋著眼睛,把所有的話從五髒六腑過了一遍,所到之處,都是苦澀的痛,這個幾次三番欲言又止的秘密,沒想到被逼到這個份上來說清楚。
“她第二次手術,家裡的錢都用光了,房子也賣了,我能借的都借了……我那時還在複讀……”
隔了太久了,她現在學業有成,愛情美滿,她沉浸在被人愛的美夢中,此刻她沒法條分縷析地把事情前後說清楚,也沒法清楚地表達當年那種走投無路的絕望感。
可從來好夢容易醒,她從來不想隱瞞,她只是貪心得想要拖延,久了她就存在了幻想了,她不說,也許這個事情就會過去,也許施辭就永遠不會知道。
“啾啾,看著我……”施辭把她的臉抬起來,給她擦淚,“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我都明白。”
“你不明白……”唐啁抽泣,“我,我……”
“我都知道的……”施辭恨自己不會說話,只會重複這句,她現下隻想安撫她。
“你知道?”唐啁含著淚望著她,“不,你不知道,你知道的話就不會喜歡我了。”
“我喜歡你,無論你發生什麽事我都喜歡。”施辭也望著她的眼睛,“我們先不聊這個,我們回家好嗎?”
施辭牽她起來,把她抱在懷裡,吻了吻她的眼睛,心疼得不行,“不要哭了,再哭我要心疼死了。”
“可是,你真的不介意嗎?我都厭惡死我了自己,我……”唐啁的眼睫上都是淚珠,鼻子通紅通紅的,“我給自己找過無數的理由,我實在借不到錢了,媽媽的病等不了的,高利貸不能借,我害怕,所以只有這個辦法了……”
也許是被施辭抱著,也許是她心疼和柔軟的語氣安撫了,她更加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我最後都說服不了自己,我就是鬼迷心竅了……但是她幫助了我……”
她說了一個名字。
施辭反應過來應該是那個練習生的名字,現在是大明星了。
那麽這一切就可以對上了。
施辭皺著眉,一手摟著她,另外一隻手掐緊自己的手,她知道那天晚上是她,不過她不知道唐啁是怎麽進了那間房,可她對原因完全不好奇,也不重要。
她擔心別的,她在猶豫。
她想阻止不讓唐啁說不下去了,可她知道這是她的心結,一天不說出來,就折磨自己一天。
那麽現在要告訴她自己就是那天晚上的人嗎?
施辭更加猶豫和糾結。
“施姐姐,”唐啁觀察著施辭的臉色,她咬了咬唇,“你為什麽不介意這件事?”
其實施辭表現得太冷靜了,換個立場,如果她是施辭,她未必能接受得了她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樣?
一股毛骨悚然的有冷意爬上她的背脊,也許是施辭真的早就知道了,所以在兩人親熱時,她始終不肯對自己做到最後一步……
是這個原因嗎?
唐啁突然情怯,冷汗涔涔,驚疑不定地看著她,“你……難道?”
施辭攥緊她的手,胸口一陣刺痛,“啾啾,你……恨那天晚上跟你在一起的人嗎?”
唐啁好不容易有點血色的臉再度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