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筵輕輕睜開眼睛看著他,沒說話。看眼神像是受了欺負。
葉迎之回味起他剛才睡夢中抱著自己時的掙扎和嗚咽, 突然忍不住地想舔舔牙。小壞蛋, 那反應根本不是在做噩夢,虧自己心疼他。
他把遲筵往自己懷裡按了按, 語氣中多了幾分逼迫,眼眸一片沈黑, 緊緊地盯著他,看上去有幾分懾人:「嗯?說不說?告訴哥哥, 什麼好滿?」
「就, 迎之哥哥……」遲筵別過頭不去看他,臉卻越發地紅了, 燈光映照下,眼睛中也出現了淡淡的水光,「……好滿。」
葉迎之把他摟進懷裡親他,閉了閉眼又睜開,語氣淡然:「嗯。那哥哥讓阿筵更滿一點好不好?」
遲筵沒說話,只用鼻音小小「嗯」了一聲,便安靜地閉上了眼睛,悄悄摟上葉迎之脖子。暖黃色的燈光下, 黑色的睫毛輕輕顫動著,猶如一隻柔順的蝴蝶。
葉迎之便在那一刻真切地體會到, 什麼叫做情難自抑。
……
……
遲筵有些後悔了。
他承認自己有時候是故意去招葉迎之,就想招他和自己更親近一些,更親密一些, 可真招惹得葉迎之把他壓在這裡不放後又後悔得不行,倒不是不願意和對方做這種事情,而是想起醫囑說葉迎之不能做太耗費體力的事,也不能激烈運動,必須得靜養才行。他怕葉迎之的身體受不住。如果時間短點還好說,像第一次那樣,他真怕葉迎之承受不住犯了病,身體調養不過來。
所以再次被葉迎之擺弄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推了推對方,小聲喚了聲「迎之哥哥」。
葉迎之百忙之中抽空親了親他的臉,從鼻腔里「嗯」了一聲:「小寶貝,怎麼了?」
「……你慢一點……輕點。」只說這幾個字他的臉就紅透了。
葉迎之心疼他,以為他是承受不住才開口求饒,剛又親了親他眼瞼想依言放他一馬,就聽遲筵軟軟貼著他道:「哥哥身體不行,別太急了。不行就歇一歇,咱們慢點來。」
「……」葉迎之從牙關裡擠出幾個字,「你個小混蛋……」
……
遲筵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從那次之後吸取經驗教訓,知道葉迎之不喜歡他那麼說,就不說了。他倒不是怕葉迎之像那次一樣聽過之後可勁地變著花樣收拾自己,而是擔心葉迎之為了收拾自己累壞了,身體受不了。說白了還是擔心葉迎之的病。
他記得葉迎之五臟六腑都很虛弱,心臟尤其不好,當年醫生明言過他「不宜成婚」的,所以這麼些年他始終孤身一人也沒什麼人奇怪。但葉迎之如今的狀態分明是和他夜夜做新郎,洞房了百八十次了,遲筵既不捨得也沒本事拒絕他,心裡就忍不住擔心起葉迎之,怕他是好強強撐著,或是和自己一樣方通其中關竅所以不知節制,就像許多人明知吸煙有害健康,卻也戒不了。
他留了心眼,再之後遇到這種情況時就不敢明著勸葉迎之歇一歇,而是自己暗地裡使壞,或者假意撒嬌著要主動侍候迎之哥哥,最終目的就是盡可能讓葉迎之省些力氣,別太勞累。而且自此之後監督葉迎之吃藥也越發的盡心,生怕他這些天過於勞累有個好歹。
葉迎之卻看不透他這點小心思,只每天咬牙切齒地想著他家小混蛋簡直越來越磨人了,簡直連死人都要被他勾著活過來,卻又控制不住地愈發沈溺其中,忍不住地就想欺負他,等欺負飽了又忍不住更寵他幾分。只覺得遲筵簡直是他心頭上一塊肉,要他生要他死。
兩人在小樓里這樣幾乎與世隔絕地黏纏著過了幾日,酬天祭便要開始了。
正式祭祀儀式持續三天,葉迎之說他只在第一天上午會出席。這點遲筵倒很是贊成,他總覺得葉迎之需要好好靜養一番,不能總這麼隨著心意地胡作非為。
葉迎之身子還是弱,雙手冰涼,兩人從車上下來,遲筵就忍不住扶住了他胳膊,陪著他一起走進去。葉迎之握住他的手,沒說話。
會場上的人幾乎都到齊了,兩人一走進去便有無數目光落到他們身上,遲筵扶著葉迎之坐到他的位置上,自己坐到了他身邊。酬天祭時的座位是按各家各派分的,他們所坐的就是葉家所在的區域,遲筵一坐下來就收到了葉欣的信息:「我這被挖牆腳的命運大概要坐實了,葉夫人,你還記得你現在是我男朋友嗎?」
遲筵給她回了一個「別鬧」。這些天葉迎之總這麼說他「阿筵別鬧」,或是「小壞蛋」,遲筵有樣學樣,下意識就用了出來,沒意識到這兩個字中的親暱和親近。
葉迎之湊過來低頭看他手機,笑笑:「‘別鬧’?你們關係還挺好的?」
遲筵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看到了許欣發來的上一條信息,低笑了一聲:「葉夫人?這還不錯。」這回的笑就要真心多了。
遲筵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低低叫了一聲:「迎之哥哥……」
葉迎之又笑著睨他一眼:「嗯?還叫哥哥?該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昨天晚上怎麼叫的?再叫一個?」
遲筵睜著眼睛瞪著他,只覺得整個人從臉到腳都燒了起來,匆匆撂下一句「去洗手間」就落荒而逃——他得去洗把臉。
管家看著遲筵步履不穩地跑走的樣子,小心地走近躬身問道:「三爺,遲少沒事吧?要不要讓人看看?」
葉迎之擺了擺手,笑了笑,黑色眼眸中閃過一道柔光:「沒事兒。他就自己又彆扭著呢,過會兒就回來了。」
洗手間在會場後面,中間要穿過一個小花園,遲筵從洗手間出來後就看見花園正中的花壇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而旁邊再無別人,只有他們兩個,偏偏那條路還是他要回去的必經之路,只能說是冤家路窄了。
遲筵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經過時遲容主動叫住了他:「遲筵。」
遲筵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對方,卻沒有說話。
「既然都已經被趕出去了,又何必回來,你是覺得把自己賣給葉迎之他就能給你撐腰?就能讓你做回遲家長孫繼承人?」
說話還是一樣的不中聽。遲筵忽略了他刺耳的後半句,抬起眼盯著遲容的眼睛道:「不是你要往死逼我,你以為我會回來?」
「你是說我害你?」遲容嗤笑一聲,「喪家之犬,你以為我還會在乎你的死活?」
遲筵一直看著他的眼睛。他的視線向右飄了一下,微微閃了閃。他在說謊。
如果說之前遲筵還不太敢肯定之前那件事是遲容做的,現在則可以確定這事和他脫不了干系。遲容撒謊的樣子,他再熟悉不過。
他小時候不懂遲容和他的母親和自己的父親究竟是什麼關係,他的母親怕傷害到他,在他小時候也一直沒有和他明確地解釋過這一點。因為年齡相仿,所以有時候遲容找他玩,缺少玩伴的他還會高興地和對方一起去玩。他只是通過觀察直覺地隱隱意識到,母親很不喜歡遲容和他的母親,而比起自己,父親卻更偏愛遲容。
他那時候不明白,為什麼明明犯錯的不是自己,撒謊的是遲容,父親卻總是責罰自己,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總會被遲容拙劣的謊言所蒙蔽。長大後才懂,遲遠山不是分辨不出到底孰真孰假,而是從根上起心就是偏得沒邊的。但在這個「認清遲容的真面目」的過程中,遲筵卻對遲容說謊時的樣子認得一清二楚,對方一張嘴,他就知道他說的是真的假的,有沒有騙人,這麼多年過去,遲容在這方面果然還是沒有什麼長進。
遲筵不想再在遲容身上多浪費時間,丟下一句「做沒做過你自己清楚,我因為什麼回來你也清楚,你在乎的那些東西我還真的不稀罕」,轉身就走。
遲容卻上前邁了一步攔住他:「遲筵,我奉勸你一句話,早點離開。」
遲筵沒理他,沈默地撥開他的手繼續先前走。只是在接觸到遲容的手的時候皺了一下眉,遲容的手給他一種陰寒濕冷的感覺,好像是積屍洞里爬出來的陰屍的手,握著人的腳踝,把人永遠留在死地。
遲筵回到座位上後就有些神思不屬,葉迎之看出他心不在焉,也沒再接著逗他,又待了一會兒就藉口身體不好帶著遲筵退場了。
坐在車上後葉迎之直接問道:「碰見誰了?怎麼回來就變了一副樣子。」
「遲容。」遲筵也沒隱瞞,「我覺得他在找機會害我,」
遲筵突然想到了什麼,轉向葉迎之道:「對了,迎之哥哥,你能不能教我一些保命的法子。遲容要是真的被逼急了,不管不顧地害我怎麼辦?」
葉迎之支著下頜淡淡地看著他:「他現在是遲家繼承人,你現在是葉夫人,他害你做什麼?」
遲筵有些無奈,嘆口氣喚他:「迎之哥哥。」
葉迎之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依然是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模樣:「不過保命的法子還是可以教你。」
「現在聽你叫迎之哥哥已經不滿足了,叫個別的,哥哥就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