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這位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差事?”
那為首的中年人冷眼環掃醫館內,最後目光落在櫃台後站著的余舒身上,厲聲問道:
“哪個是余舒”
余舒一怔,心中詫異:這怎麽是找她的?
不及她反應過來,那帶路的家丁子便上前指著她,大聲指認道:“稟大人,這就是余舒。”
頭戴烏紗的中年官員二話不說,一揮手,“帶走”
接著身後便有官差上前拿人,賀芳芝大驚失色,上前阻攔卻被推到在地,余舒被這突變嚇了一跳,稀裡糊塗就被兩個官差揪了出來,扭送向門外。
“小余”
“你們這是做什麽,別拉我”
余舒一反應過來,便奮力掙扎,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她連這夥官差是打哪兒來的都不知道,看他們來者不善,凶神惡煞的,果真被他們帶走,八成沒有好下場。
賀芳芝從地上爬起來,卻被人攔著不能上前,掌櫃的和夥計都嚇傻了不能動彈,余舒的力氣敵不過兩個大男人,眨眼就被拖到了門口,她強自鎮定,不露怯,扭頭衝那領頭的怒斥道:
“這位大人是哪一門下的,為何無緣無故抓我,我乃是今年大衍試的考生,有半舉在身,你們這樣無禮,還知不知王法”
誰知那中年官員不識她詐唬,冷哼一聲,喝令道:“堵了她的嘴巴,綁上”
話畢,便有人拿了一團布塞到余舒口中,又取了繩索來捆她,醫館門外漸聚了一些百姓,礙於官威·竊竊私語不敢上前。
“唔”余舒此時既驚又怕,兩條腿亂踢,漲紅了臉想要把嘴裡的布塊吐出來,怎奈她還在病重·勁力不足,三兩下就被人捆住手腳,抬了腿丟到馬背上,馬鞍磕到她腹部,令她吃痛地悶哼一聲,冷汗下來,渾身無力地伏在馬背上。
拿了人·官差們不多逗留,紛紛騎上馬,一人手牽了放置余舒的那匹馬的韁繩,便揮斥路人,向北離開。
街對面的一頂轎子裡,紀星璿冷眼看過這一幕,放下窗簾,吩咐轎外:“到城南的回興街去。”
不多時·薛睿抵達,聽到路邊人聲議論,心知不妙-·加快步伐進了懷仁醫館,不見賀芳芝和余舒人影,但問那神情倉皇的掌櫃,得知余舒被官府來人抓走,賀芳芝前去泰亨商會找裴敬求助的經過,當即大變了臉色。
來晚一步
薛睿暗自惱火,左手成拳,沉沉落在手邊櫃台上。
“嘭”
該死,竟是何人,手腳如此之快
余舒被馬馱著·顛了一路,不知被帶去哪裡,起初還有些力氣抬頭看路,到最後是一睜眼睛便想吐,心知無可奈何,隻好認命地趴著·疼著渾身酸疼,腦中百轉千回,絞盡腦汁去想,她為何會被官府的人捉拿。
首先這官差是指名道姓地要抓她,並非認錯人,那就是衝著她來的,再來有人帶路,余舒回想那個在醫館門口指認她的小人,她並不認得。
然而對方認得她不說,還能帶著那些官差找到懷仁醫館,分明是對她的行蹤有所掌握,這就更讓她奇怪了,她隱約記得,那個家丁模樣的小人進門時候是說過一句“看到她進了這家醫館”。
這說明什麽,說明這群官差不是去了趙慧家詢問才得知她的去向,而是直奔著醫館而來,那麽,她是一早就被人盯上了?
余舒的心往下一沉,幾乎肯定了這件事有人從中作梗。
是誰?
余舒腦中閃過幾個人物,都是她得罪過的,遠的不說,就昨天晚上她便惹到了兩個,一個息雯郡主,一個紀星璿,偏這倆人還是一路的。
余舒有種感覺,她眼下被官府捉拿,不論所為何事,必和這兩人當中的一個逃不開關系。
只是這短短一夜,就生了事端,她們手腳未免也太快了,能動用官府中人,就不知她們這是栽贓陷害,還是公報私仇呢?
余舒因為思考,倒一時忘了身體不適,直到身下的馬匹緩緩放慢速度,突然停下,有人抬了她的腿腳將她從馬上扛下來,放到地面,為她解開腳繩。
天色已暗,城內燈上。
余舒晃了晃站穩,暈眩地抬起頭,只見眼前一片齊整莊嚴的紅磚圍牆,色澤暗暗,一片朱紅色的長壽燈下,三扇玄青色的大門緊閉著,十數名身著棗袍腰挎長刀的守衛長身駐在門下,那高高的門頭上,仰觀一塊通體烏黑的石匾,金書“司天監”三字,振振氣勢迎面撲來,夜間閃耀,刺的她目眩。
這是監?
中年官員令兩名官差架著頭重腳輕的余舒,接過門前人遞上的燈籠,分散了其余人,帶著她從西角的拱道入內。
司天監內靜鴉鴉,森森然,飛簷重樓都是煙影,琉瓦雕梁皆是光霧,余舒被半拖半拽著往前走,嘴裡被塞了東西問不出話來,一路分不清東南西北,只是長廊就穿過了三四個,一片樹叢轉角後,停在一幢閣樓前。
那中年官員上前,兩手一揖,對守在門外的侍衛道:
“屬下王煬,請秉少監大人,人已奉命帶回。
“稍等。”
一名侍衛入內,片刻後便出來,看看被人架著的余舒,側身讓開門口,對中年官員揮了揮手:“帶進去吧。”
余舒垂著腦袋,聽他們之間對話,心驚不已,少監?是這司天監的少監大人嗎
余舒所知,司天監內有職有號、有職無號的大小官員人數過百,大提點之下,第一人便是少監,而後是左右令官,再下才是左右判官,又以左為上,右乃複職。
所以說,現在她將要見的,竟是比紀家那老雜毛還要官高四級的大人物
驚疑不定,余舒腦中微光一縱,倏爾有些察覺過來,她到底是為何會被帶到這裡了。
景塵
他們是衝著景塵來的
“小姐,回興街到了。”雲禾卷起轎簾,扶著紀星璿下了轎子,讓轎夫在路邊等候,主仆兩人走向街中一條巷落。
此時傍晚,雲禾手提了燈籠,照著並不平順的小路,數著門戶,停在一處門前。
雲禾舉高燈籠照了照門上,看到鎖頭,扭頭對紀星璿低聲道:“小姐,鎖著門呢。”
紀星璿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敲門,喊余姑娘。”
“是。”雲禾雖然不解她用意,但還是聽話地上前敲門。
“咚咚
“余姑娘、余姑娘你在嗎?”
“余姑娘。”
雲禾敲了一會兒,不見人應,轉頭小聲問:“小姐,沒人啊。”
紀星璿低聲道:“繼續敲,喊大聲些。”
“余姑娘在嗎“
“余姑娘”
雲禾又拍了幾下門,沒將裡面人喊出來,倒是把對門的鄰居給招出來了。
“你們找誰哇?”對戶的許大娘開了半道門,探頭出來瞧。
雲禾正猶豫怎麽說法,就聽紀星璿開口道:“大娘,請問你看到這一戶人家白天有人回來嗎?”
“沒有啊,他們搬走好久了,”許大娘見來的是兩個年輕女孩子,穿的又綾羅綢緞的,就好事地問道:“姑娘,你找他們做什麽啊?”
紀星璿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門扉,聲音清晰道:“是這樣,原先住在這裡的那位余姑娘,如今暫住在我家中,可是這兩日她都沒有回來,我十分擔憂,今天下午又聽說有人看到她在街上被官府的人抓走,不知是真是假,我在別處都沒有尋到她,怕她出了事故,便摸到這裡來,麻煩大娘看到她回來,還請幫我留意一二,我明日會再來。”
許大娘“呀”了一聲,眼神古怪道:“可、可這戶沒有姑娘啊,姓余的倒是有兩個,是哥倆′你說的是哪個啊?”
紀星璿道:“叫做余舒,沒這個人嗎?”
“啊?”許大娘瞪大眼睛,老大不信:“余、余樹她是個姑娘家?”
紀星璿點點頭,不再同她多言,又瞥了一眼那門縫,便帶著雲禾離開。
許大娘嘀嘀咕咕地退回家去,關上門和她男人講這稀罕事去了,原來住了許久的鄰居小夥兒竟然是個女娃。
主仆兩人快走到巷口,雲禾才困惑出聲:“小姐,您剛才——”
紀星璿輕“噓”了一聲,打斷她的話,在巷口停留片刻,抬腳欲行,但聽身後響起一道聲音:
“請留步。 ”
面紗下,紀星璿嘴角微揚,轉過身去,但見昏暗的小巷中一道人影朝她走來,眨眼便到了跟前,一張似曾相識的清俊面容,乍現於微光之下。
她瞳光閃爍,一眼認出面前這年輕人,正是當日在奇雲觀中,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一個。
不出她所料,他人在這裡。
“你——”景塵看清巷口這女子,目光一動,聲音頓挫,才又開口問道:
“你是何人?”
他方才在門內聽了她們說話,擔心余舒情況,便躍牆追了出來。
聽他問話,紀星璿秀眉微蹙:“你又是何人?”
“我¨.我是小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