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備森嚴的大廈內部開始響起了警報聲, 警衛們全副武裝在各個樓層間搜尋,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它就在前面的房間裏!”
丹尼爾與諾頓和愛麗躲在員工休息室裏, 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走廊上巡邏的警衛們。
“那是——市長候選人克裏斯的辦公室!”丹尼爾面色凝重地向另外的兩人展示手中光腦上的全息地圖。
“我來引開敵人,這本來就是我和博士的錯,我們不該去探究這禁忌的領域,放出了這些病毒……隊長,一切就交給你們了!”擦去眼中的淚水,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天才研究員毅然沖出了休息室, 引走了走廊上巡視的警衛們。
“……我們走!”諾頓一向刻板嚴肅的臉上閃過一抹動容, 身手利落的打暈堅守在門外的兩個警衛,闖入了那個緊閉的房間。
身後的棕發美人愛麗也緊隨其後進入了那個地圖上標註的房間。
寬闊的房間裏一片明亮, 一個身材高大, 容貌俊美的白人坐在巨大的辦公桌前, 含笑看著他們這些闖入者。
“我等你們很久了,應該說, 好久不見啊, 諾頓。”
諾頓舉著槍的手沒有絲毫動搖, 一槍打中了那人的眉心。
“就趁現在!”
身手矯健的女人一個跳步就靠近了目標, 順利將手中的血清刺入了這個金色頭發的病毒寄生體的脖頸。
“隊長!我們成功了!大黑他們應該也已經把血清散布在空氣過濾網裏了!這些病毒完蛋了!”
“是嗎?恭喜!”
諾頓微笑著, 原本明亮的淺褐色眼眸化為了暗淡的灰色。
“不過沒人告訴你,病毒是會轉移的嗎?”】
——選自《致命感染》
*
“不需要多說了, 如果他確實被感染了, 我自然會立刻殺了他。”諾頓皺了皺眉, 有些無法理解愛麗對殺人的偏執。
他們是反抗軍, 是為了維護人民的利益而誕生的。
他們確實是要通過流血的戰爭來獲得民主,但那並不代表他們就可以濫殺無辜。
那樣的他們和腐敗沒落的聯邦還有什麽區別?
“可是……好的隊長。”
愛麗還在不依不饒,但諾頓的冷淡讓她有些忐忑,最終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槍。
“走,去看看那個研究員是誰。”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去,很快就將前方那個呆滯地跪倒在地的研究員包圍了起來。
周宇半跪在地上,黑色的眼睛失去了焦距。
他就像是又回到了上一世一樣,親眼見證了愛人的死去。
可是,他並非自己的愛人。
即使內心這樣安慰著自己,周宇還是控制不住地將地上這具還帶著溫度的屍體抱在了懷裏,顫抖著撫上了懷中人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
這個死去的陌生研究員還睜著眼睛,只是原本灰色的瞳孔逐漸褪色,化為了淺淺的藍色。
看著傑克頭顱上的巨大血口,周宇發出了壓抑的嗚咽聲,從那個血口中流淌出的血液混著腦漿染紅了他的白色制服。
“不許動,你是誰,報上你的身份!”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袋。
周宇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已經圍滿了陌生的士兵。
隨著懷裏的屍體漸漸僵硬,周宇的理智也再次回歸了。
不要多想了,一切都不過是錯覺而已,這個人不是比魯斯,不是他要找的愛人。
艱難地喘息了一下,周宇感覺自己手腕上的印記失去了溫度,本來隨時都存在的熟悉感也消失無蹤了。
很好,看來是病終於好了。
擡起頭,周宇露出了一個膽怯的表情,道:“別、別殺我,我是這個基地的研究人員,名字是周宇!”
“周宇?”聽到這個名字,諾頓的面色有些古怪,隱約明白了愛麗不對勁的原因。
身後的反抗軍戰士們也都很熟悉這個名字,立刻看向了身旁神情冷漠的棕發美人愛麗,愛麗則面無表情地挨個瞪了回去。
“現在,帶我們去這座基地的控制室!”諾頓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當下的首要任務是毀掉這個基地,因此他只是楞了一下就冷冷地命令這個身材單薄的黃種人站起來為他們帶路。
“好的,我、我知道控制室在哪,我這就帶你們去!”黑色頭發,身材瘦削的青年害怕地瑟縮著,被一個黑人反抗軍戰士戴上了手銬,為這些兇神惡煞的士兵們帶起了路。
所有人都沒把這個佝僂著身子為他們帶路的亞洲人放在心上,因此也沒有人能看到這個亞洲面孔的青年低垂的眉眼間閃過的一絲冷光。
雖然不清楚這群人的目的,但是就憑他們剛才的那些舉動就足以證明他們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惡徒,死不足惜。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了那種深愛的感覺,路過地上的那具屍體時也可以保持情緒的穩定,但他依然覺得這群人是殺害他愛人的兇手……不,那不是他的愛人……只是一個比較在乎的人,沒錯,是除了愛人比魯斯之外,一個普通的,比較在乎的人……他到底在想些什麽東西?這和渣男有什麽區別?
腦子裏亂成一鍋粥的周宇放棄了繼續思考。
管他呢,反正他就是想讓這群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由於這次意外,原本涇渭分明的雇傭兵和反抗軍的隊伍都零散地走在了一起,周宇則被身旁的黑人反抗軍看管著,走在了隊伍的最前端帶路。
“什麽?他就是周宇?呼——好失望,和我男神長得一點都不像!”紮著雙馬尾的女孩兒擠到隊伍的最前面,看著這個陌生的亞洲人面孔,失落地嘆氣。
“別發瘋了!你是想死嗎!”滿臉胡子的男人程飛一把將女孩兒拽回隊伍裏,神情惶恐。
他好不容易才獲得了主神獎勵的獎勵點,只要能順利從這次炸毀基地的任務裏活下來,他就可以東山再起,還有機會重回巔峰時期的輝煌,而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卻在這些電影世界土著面前胡言亂語,簡直是想要讓他剛剛才見起色的人生重回低谷!
“什麽男神?”冷著一張臉的愛麗聽到了這個雙馬尾女人的話,立刻敏銳地問道。
“沒、沒什麽,這個女人一向這樣,說些不著邊際的瘋話!”一臉胡子的程飛陪著笑,死死捂住了這個拖他後腿的女性輪回者的嘴巴。
愛麗漂亮的眼睛掃了他們幾眼,面露懷疑。
周宇則猛然停住了腳步,他看著身後跟著的眾人,眼神飄忽,意識也陷入了恍惚之中。
他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那是如同制作精良的電影一樣的畫面。
寂靜深邃的宇宙之中,幾個冒險者身穿宇航服從黑暗死寂的星球上帶回了一顆還留有生命跡象的巨蛋。身穿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員將巨蛋解刨,並分析出了其中的物質成分。
註入研究出來的藍色針劑後,一只本來瘦弱的小白鼠變得強壯起來,連堅硬的強化玻璃都被它撞出了裂痕。畫面裏的其他研究員們都高興地歡呼了起來。
下一個鏡頭是陌生的研究人員進入了基地,在一片警報聲中偷取了培養艙中的淡藍色試管,並碰倒了其中的一個試管。而接下來,與男人接觸過的警衛們都變得面無表情,眼睛也變為了無機質的灰色。
一個特寫鏡頭展示了他們的瞳孔逐漸染上暗淡的灰色的過程。
“快點走!楞著幹什麽!”黑人反抗軍戰士狠狠地推搡了一下面前呆住不動的亞洲人,面容猙獰地道:“別耍什麽花樣!也別去肖想你不該有的東西!”說著,黑人瞥了一眼身後的棕發美人愛麗。
在他看來,一定是這個瘦小的黃種人認出了他的女友愛麗。
畢竟在反抗軍基地待久了,他也聽人說過,愛麗為了反抗軍的地下活動而在外面找了一個偽裝身份,還有一個假男友。
不過聽說這個男友脾氣很爛,但愛麗為了反抗軍的間諜任務,礙於這個男友聯邦政府研究員的身份而無法立刻談分手,一直都在苦苦忍耐。
所以,愛打抱不平的他看這個瘦小的黃種人不爽很久了,是恨不得立刻送他上西天的那種不爽。
“……”周宇被推的一個踉蹌,眼前浮現的畫面也被打斷了,他只能先壓下去,等有空的時候再去消化了。
沒有理會這個黑人的惡劣態度,周宇沈默地繼續邁步前進,被手銬鎖住的雙手緊緊相握,十指深陷在掌心裏,幾乎掐出了血痕。
那個畫面裏偷盜試管的人——有著一張和比魯斯一模一樣的面孔。
所以,這裏依然是一部電影。
因為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所以周宇並沒有多麽吃驚,真正讓他震驚的是他的愛人在這次劇情裏的身份。
一個偷盜研究成果的竊賊嗎——那麽那些眼睛變成灰色的人是怎麽回事?
比魯斯灰色的眼睛和死去的陌生研究員傑克的灰色瞳孔同時浮現在腦海裏,周宇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臉上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都不太想繼續往下探究了。
那些在和比魯斯接觸過之後就被同化的人,以及那些讓他產生了熟悉感的人——比如昨晚的餐廳服務員,無意間撞到的路人,早上那個面色蒼白的胖子主管——以及剛才的傑克……如果他的猜測都是真的,那麽,他的感覺可能沒有出錯,克蘇魯的印記也沒有出錯,因為——他被震驚得真的有點不想下結論了——他們都是他的愛人。
他的愛人這次到底變成了什麽?為什麽可以隨便感染成另一個人?
最重要的是,他為什麽要把自己分成那麽多份!
周宇無力地邁著步子,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其實應該是件喜事的,因為他找到了自己失散的愛人。
但是愛人變成了那麽多個,他真的有點承受不來了。
從那些閃回的畫面來看,被感染的人都可以稱作自己的愛人,但那又都不是自己的愛人,至少在被感染之前並不是……好吧,周宇承認自己的思維已經陷入混亂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了。
或許答案會出現在那些還沒有被他消化的畫面裏。
周宇勉強打起精神,帶著眾人走向了拐角處的三號實驗區。
現在先別想那麽多了,先把這群人搞定再說!
砰砰——
槍聲響起,三號實驗區內走出了許多身穿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員,他們全部都有著灰色的瞳孔,手中還有武器。
“該死!是感染者!快走!往這邊——”黑人反抗軍被一槍爆頭,被他看管的周宇暫時獲得了自由。
後方本就懶散無秩序的輪回者們首先四散奔逃,反抗軍們則開始舉槍射擊這些感染者,但可惜感染者們悍不畏死,即使被打中了四肢也能迅速復原,除非擊中頭顱,否則不會停止前進。
“隊長!那個周宇跑了!”愛麗跟著隊長的路線撤退,氣急敗壞地指著不遠處趁混亂而逃走的周宇。
“別管他了!我們先走!快!”諾頓的臉被隊友的鮮血染紅,眼神中也充滿了殺氣。
感染者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即使知道這些家夥的弱點在哪裏,他們也根本招架不住。
反抗軍一方已經連續失去了七八名隊友了,這讓一向看中兄弟感情的諾頓很難受。
“可惡!啊!”
愛麗惡狠狠地朝周宇逃跑的身影射了一槍,隨後轉身跟上了撤退的大部隊,不過也算倒黴,她下一刻就被一個被病毒感染的隊友給打中了胳膊,手中的重型射線槍滑落在地,她一下子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唔!……沒辦法了,現在只能看我的判斷對不對了!”周宇痛苦地呻吟了一下,不得不靠在了一旁的墻壁上休息。
他的小腿被愛麗的射線槍打中了,好在那道激光只是擦過了他的小腿,破了一層皮,並沒有傷及筋骨。
一個灰色瞳孔的感染者走到這個倒在地上無力行走的人類面前,停下了腳步。
“現在你可以愛我了嗎?因為我好愛你!”感染者蹲下來,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帶著心疼的笑容,“你受傷了,我很抱歉,我沒有保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