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兒?
談卿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一時間愣了下,耿直的理解道:“小崽子跑啦?”
廖嫻看上去已經快急瘋了,死死抓著賀明鈺的衣袖,看了談卿一眼:“卿卿,那是你兒子!什麼小崽子,他才七個月,能自己跑去哪兒?!”
賀明鈺側身擋在了談卿面前,又拍了拍廖嫻的肩,面上看不出多餘的表情:“媽,你別急。我先讓林雨送客人們回去,你稍等我一下。”
廖嫻眼圈都泛著紅,手足無措的在原地又站了幾秒,才麻木的點了點頭:“你爸,對,你爸已經去調監控了……明鈺,嘰嘰還那麼小……”
“媽,你別這樣,我們一會兒再說。”
賀明鈺給站在台邊角落裏的林雨遞了個眼神,林雨立即匆匆跑上來將廖嫻扶住。
待林雨攙著廖嫻走了下去。
賀明鈺才重新拉過了話筒,面色沉沉的用手掌在話筒上試了試音:“各位,十分抱歉。因為家中有些突然情況急需處理。今天的家宴到此結束,我會安排助理和司機將各位先行送回。等家中事情處理完後,改日再親自向各位道歉。”
廖嫻剛剛上臺時的神情實在太過驚惶,前來觀禮的人自然都不是傻子。
雖然拉遠了話筒沒有聽清廖嫻和賀明鈺說了什麼,但既然能讓在文工團總幹部位置上坐了這麼久的賀夫人大驚失色,想必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再加上賀明鈺幾乎立即決定結束宴會,更是確定了賓客的猜想。
雖然不知道賀家發生了什麼事,但賀家業大勢大,誰也不會想在這個檔口觸了黴頭。
因此客人們告別的十分迅速。
沒幾分鐘,原本熱鬧非常的宴會廳已經重新寂靜了下來。
只剩下幾乎還沒有被動過的自助晚宴餐無比精緻的擺放在一排排的歐式長桌上。
談卿的第一想法根本就不是談嘰嘰被人偷走了,而是小胖崽這陣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時候人又多,說不定自己害怕,跑走了。
直到跟著賀明鈺走到樓上監控室,看到已經哭得連妝都花成了一片的廖嫻。
才知道談嘰嘰不是自己變成小狐狸溜去玩了。
而是被人給帶走了。
廖嫻身上鵝黃色的碎花旗袍已經被淚水染成了一片片的深色。
她整個人都無力的跌坐在休息室的沙發軟椅上,捏著紙巾無聲無息的落著淚。
監控室的五十台電腦全方位監控著賀氏老宅。
然而翻遍了所有的監控攝像頭。
談嘰嘰的身影都沒有出現。
賀齊今天特意穿了自己的軍裝,還掛上了滿滿的一排功勳章。
此時正站在監控攝像前,戴著老花鏡和監控室裏的保安一幀一幀的挨個過鏡頭。
沒有。
賀齊的臉色越來越黑,最終一掌狠狠排在了桌案上,朝保安厲聲道:“這麼多攝像頭,就沒有一個能拍到有用的東西麼?!”
戰場裏回來的人總有種很難控制的血氣,尤其是賀齊發火的時候。
幾個小保安本來今天也想偷偷溜出去看看宴會,結果不僅出事了,還出了這種大事。
此時被賀齊又是一嚇,也快哭出來了,坑坑巴巴的道:“賀老將軍!老將軍您說話要講道理啊,老宅的監控都是快六年前裝的了,這麼大的院子,肯定會有監控不到的地方……”
賀齊臉色大變,叱道:“你們再說一句?!”
幾個小保安後退一步,像鵪鶉似的抖抖索索。
“好了,爸。”
賀明鈺將賀齊的話攔了下來,又喊幾個保安回了自己的位置,“現在說這些沒用,你過來陪著媽吧。媽,是怎麼回事?你詳細說一遍我聽。”
整個監控室裏除了賀齊和廖嫻,還有林雨和一直陪著廖嫻的賀堯。
賀明鈺上句話剛說到一半。
賀輝也從外推門走了進來,插道:“對啊,嫂子。你仔仔細細從頭到尾 說說,孩子好好在那兒,怎麼就會丟了呢!這都什麼事兒啊你說說!”
賀齊本就不喜賀輝,此時又正在氣頭上,語氣裏更是不善:“你來幹什麼?”
賀輝毫不客氣的一咧嘴,大喇喇往座位上一坐:“小侄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這個做三叔的當然怎麼都得來看看。孩子丟了也好幫著找啊,二哥,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賀齊冷聲道:“你還有這個好心?”
賀輝鋥亮的腦袋頂搖來晃去:“那當然,咱們都是一家人……”
“三叔不必強拉關係。”
賀明鈺打斷了賀輝的話,冷漠無比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一家人,你想必比我們更加清楚。”
“得得得,反正你們都嫌我多餘。”
賀輝人嫌狗厭的在屋裏轉了一圈,慢條斯理的伸了個懶腰,“那我就就走唄,大妹子,二哥,那我走咯?”
“給老子滾!”
賀齊人都發抖,拿起桌上的玻璃花瓶朝賀輝扔了過去。
沒丟到,砸在了前一秒關好的門上。
“砰——”的一聲碎裂開來。
賀明鈺眼都未眨,像是根本沒見過賀輝這個人,走到廖嫻面前,半蹲下身:“媽,怎麼回事?”
廖嫻褪了妝容的面色蒼白,眼裏的淚撲簌簌的往下落。
不知是不是哭得太久,整個人的反應都顯得有些慢,好半天才回過了神。
剛要開口,又哽住了喉嚨,泣不成聲的將頭埋了下去:“怪我,都怪我……”
一時間的打擊太大,廖嫻的精神跟不上來。
賀明鈺又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廖嫻再次開口。
正想重新問問,便聽一旁的賀堯道:“我替廖姨說吧,剛好那時候我在。”
賀明鈺擰眉:“你在?”
賀堯被賀明鈺嚇得擺了擺手,後退了一步:“小叔小叔你別這樣看我啊!我當時過來跟廖姨聊天的。”
“當時廖姨抱著孩子,樓上的休息室除了我和廖姨沒別人。”
賀明鈺目光淩淩:“然後?”
賀堯吞了口唾沫:“然後鐘嫂上來送嘰嘰的加餐米糊啊,廖姨剛好還有事交代鐘嫂去做,就把嘰嘰放在沙發上,親自去開門了。但是取了米糊回來……”
“取了米糊回來,嘰嘰就不見了!”
廖嫻突然接上了賀堯的話,又尖聲重複了一遍,“明鈺,我只跟小鐘說了幾句話,回來嘰嘰就不見了!”
整個監控室內的氣氛倏地冷了幾分。
原本就被嚇得半死的幾個小保安陡然聽聞這種近乎傳異的豪門秘辛,已經快要面無血色。
賀明鈺的神情越發幽冷,視線掃了一圈,落在賀堯身上,冷冰冰的道:“她去開門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賀堯氣笑了:“小叔,你不是懷疑我吧!廖姨開門之前我就去上洗手間了,這點廖姨都能給我作證。我是聽到她尖叫才從廁所沖出來的。”
賀明鈺頓了頓:“媽?”
廖嫻神情淒涼,半晌後才有些恍惚的點了點頭,又仰起頭求助似的看向了賀明鈺和賀齊:“阿齊,明鈺,咱們報警吧,啊?”
賀明鈺還沒說話。
從剛剛就站在一旁翻錄影記錄的談卿伸長了脖子,扭過身來問:“保安大哥,最上面那個螢幕,對就右邊第三個那個,剛剛走過去的那個人,能給我放大一點嗎?”
在死亡邊緣試探試探的小保安哪里敢擔賀氏老闆娘這一聲大哥,趕忙沖了過去:“沒問題談先生,您要看哪個?”
談卿很乖巧的指了指一個從草坪裏踩著草地走過去的人:“就是她。”
保安將畫面拉大,又著重放大了那個位置,有些慚愧的道:“談先生,這房子全部都是用的這套老系統,只能放這麼大了……您看看行嗎?”
談卿是只從不為難人的好狐狸,聞言只抿了抿唇:“唔,行叭。”
賀明鈺走到了談卿身邊,看了眼那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人形:“你覺得這個人可疑? ”
談卿搖了搖頭,轉過頭,從抽紙盒裏取了好幾張紙巾疊疊好,小心的遞給了廖嫻:“阿姨,別難過啦。我能問一個問題嗎?就問一個。”
這一聲阿姨叫得賀明鈺眉頭微皺,但這時又不好說什麼,只得忍了下來。
也許是談卿剛剛對錄影的詢問給了她幾分信心,廖嫻狀態比剛剛稍微好了些。
廖嫻接過談卿的紙巾:“對不起啊……卿卿,媽剛剛在臺上不是有意凶你的……你想問什麼?”
談卿根本就沒留意到廖嫻凶過她,懵逼了幾秒後才吐了下舌頭。
然後伸手,指了指窗戶,“您去開門的時候,窗戶是開著的嗎?”
廖嫻愣了幾秒:“是……是吧。”
賀堯滿臉不敢置信:“小嬸嬸,你該不會覺得是有人這麼快從窗戶裏翻進來把嘰嘰抱走了吧?就算有,外面的監控肯定也能拍到啊!”
談卿歪了歪腦袋,露出一個眉眼彎彎的笑來:“我又沒有那樣說,不過這個天氣的話,開著窗戶很容易感冒的呀。”
廖嫻:“……”
賀堯:“……”
廖嫻被談卿給搞暈了,要生談卿的氣也沒氣起來,只能有些無語的歎了口氣:“卿卿,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但這時候我哪里還顧得上感冒……”
“當然不能感冒啦。”
談卿笑眯眯的,“您感冒的話,賀明鈺會很擔心的。”
賀明鈺:“……”
談卿賣完了一個不適時宜的萌,便準備拉開房門往外走。
賀明鈺伸手拉住了談卿,緩下聲音:“怎麼了?”
談卿眨巴眨巴眼睛:“尿尿去。你陪我嗎?”
賀明鈺:“……”
不了。
這種場合的確不適合秀恩愛,亦不適合手挽手去上衛生間。
賀明鈺伸手幫談卿整了整已經扭成了麻花的淺紫色蝴蝶結:“我先和爸媽去報警,等等樓下見。”
談卿小雞叨米式點頭:“嗯嗯嗯。”
賀明鈺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又低頭在談卿額上親了一下:“乖,聽話一點,別自己亂跑。”
談卿:“好噠。”
賀明鈺:“快去快回。”
談卿牢牢記住了賀明鈺快去快回的要求。
拉開廁所門的下一秒,整個人的身形登時一變。
幾乎是瞬間。
一隻纖巧靈動的白狐躍出賀家老宅三樓的側窗。
以攝像頭根本無法捕捉到的速度。
頃刻之間便消失在了可見的視野之中。
而另一邊。
賀輝剛坐著轎車回到了郊區的豪華別墅裏。
這是他的一處私宅,曾經太老爺子在時經濟還寬裕的時候買的。
養過幾任小情兒,後來年紀大了養得情兒少了些,這裏便空了下來。
許久未住過人,難免有些灰塵。
賀輝用濕巾捂住鼻子,一邊推開門上樓,一邊有些不舍的想著是不是要等事成之後,將這棟宅子也當做謝禮一起送給顏大師。
雖然貴了點,但顏大師看上去的確有些真才實學,是應該打好關係……
賀輝走到位置。
打開了頂層最邊上,之前約定好的那扇門。
正值夜色清幽。
寂靜的月亮從烏黑色的天空中瀉下幾縷光線,慘慘淡淡的打在屋瓦的簷角上。
坐在飄窗上的人顯得纖細又奪目。
一雙修長的腿晃呀晃,像是已經等得足夠不耐。
那人緩緩抬頭。
月光映出一張豔麗而無情的容貌。
“終於回來啦,等你超久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