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陸不破在莉莉姐的溫柔安撫中解決了郝佳丟給自己的難題,然後又過分地享受了一頓莉莉姐烹飪的大餐。因為還要去學校接女兒,莉莉姐陪到他點就走了。陸不破原本也想去,但他的身份還暫時不能告訴妹妹和勞倫,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陸不破只能不捨地讓莉莉姐離開了。段羽要很晚才能回來,王芷也要加班,忙碌了幾天的他反而不習慣沒有事情做了。
猶豫了十幾分鍾,陸不破還是不放心地給醫院去了個電話,只說了幾句話,他就馬上掛了電話匆忙離開了公寓。
“砰”地推開病房的門,陸不破氣喘吁吁地衝了進來。病人正在喝湯,病房內的三個人同時回頭看他。
“小破護士,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正在喂瞞著他們做了檢查的兒子喝湯的王玲玲驚訝的問。眼圈微紅,顯然是哭過。
“玲姨,伯父,齊伯。”喊了在屋內的人一聲,陸不破眨眨酸澀的眼睛關上門,來到床邊。
“今天檢查怎麼不告訴我?”想大聲質問病人,但礙於乾爸乾媽和齊伯在,男護士忍住了。
王玲玲跟著埋怨道:“我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這孩子,總是這麼任性。”說著,又要哭了。
“媽。”
王玲玲馬上忍住眼淚,繼續喂兒子喝湯。
虛弱的病人看在男護士的眼裡似乎比早上離開時蒼白消瘦了許多,男護士吸吸鼻子:“確診了?”
西門木一沈聲道:“醫生說是良性腫瘤,只要切除就沒事了。但腫瘤的位置比較偏,而且他剛做了胸透檢查,要等一個月後才能手術。這段時間就用藥物來控制病情。”
男護士坐到病人身邊,低下頭,看著病人瘦弱的手。他很想握住病人的手,但他不能。病人的右手動了動,先是摸摸男護士的手指,見對方沒有迴避,他一點點一點點地握上了男護士的手。男護士的手躲閃了一下,但還是默認了病人的放肆,然後病人的手用力,呼吸有輕微的急促。
王玲玲、西門木一和齊伯都愣了。病房裡輕悄悄的,只能聽見男護士不住的吸鼻子聲。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男護士掙脫開病人的手,站了起來,勉強笑道:“我去找院長。”不看病人,男護士快步走出了病房。
“竹音……”王玲玲不安地看著兒子。
西門竹音抿抿嘴,過了一會,他淡淡道:“媽,我以後會和你們解釋清楚。我和小破的事……我想自己來解決。”
“段華呢?”西門木一粗聲問。他很喜歡小破護士,但他忘不了他的乾兒子是被自己的笨兒子氣死的。“你這麼騙小破也不對!”
西門竹音這次沈默了許久,然後開口:“我以後會和你們解釋清楚。”
“你這孩子。”西門木一心裡涌起深深的無力感,還有深深的自責。
男護士沒有去找院長,而是躲在洗手間的廁所裡無聲地哭泣。他怨過,怪過,但他絕對絕對不想看到他生病。良性腫瘤……對他來說,是和癌症一樣讓他害怕的事。手機響了,他急忙擦掉眼淚,掏出電話,看也沒看就接聽了。
“你在哪裡?”
男護士的淚瞬間決堤而出,說不出話來。
“我給你留了肉湯,不油的。”
捂著嘴,男護士咬緊牙關。
“……你不在院長那裡是不是?”
哭聲泄露了一點,男護士咽下泣音。
“……我去找你。”
“不……別,別來……”
“……”電話裡是幾秒鍾的沈默,隨後,“他們都走了,病房裡只有我一個人,回來好不好?”
“為什麼?”男護士問,為什麼會如此對待一個“陌生人”?為什麼那時候要那麼對他?為什麼,為什麼……他心裡有無數個為什麼。
“你回來,你回來我告訴你。”
男護士哭得不能自抑,哭聲傳到了對面。
“不哭,對不起,是我不對,不哭了。”
男護士的哭聲更明顯了。
病人在電話那頭聽著,緊緊抿著脣,他慢慢坐了起來,忍著鎖骨下方傷口的疼痛,穿上拖鞋走出病房。對門口的保鏢搖手,讓他們不要說話,病人向洗手間走去。
“不哭了好不好?是我不對,我不該瞞著你,都是我的錯。”
電話那頭的人仍然在哭。
進了洗手間,病人聽到了哭聲,他輕輕走到那間關著門的廁位,對著手機道:“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抽煙。”
哭聲停了。
“有什麼事都不再瞞你。”
門那邊沒有動靜。
“不再私自替你做決定惹你生氣。”
他聽到了明顯的喘息聲。
“你遠庖廚,我去學做菜,學你愛吃的中國菜。”
他聽到了水箱被撞到的聲音。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讓另一個女人出現在我的床上。”
喘息聲急促。
“會給你做許多許多胖胖的,帥帥的小丑。”
門猛然打開了,病人看到了一張驚慌失措的臉。闔上電話,放進口袋,病人雙手捧上男護士的臉,擦去他臉上的淚。
“不會自以為是的決定什麼是對你最好的。”
男護士嘴脣顫抖。
“再也不克扣你的休假,不勉強你陪我加班。”
“你,你在說什麼?!”
男護士快站不穩了,臉上毫無血色。
“不再禁止你和好朋友們見面。”
男護士連連搖頭。
“會建造一座……”病人吻上男護士的額頭,“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天堂……華……”
男護士身子一抖,倉皇後退,臉白得不像話:“你,你喊誰?我叫陸不破!陸不破!”
“華……”
忘了病人身上的傷口,男護士推開病人向外跑,被病人從後緊緊抱住。
“華……”
“放開我!你認錯人了!認錯人了!”男護士掙扎,然後他聽到了病人的悶哼,想到他今天剛剛做了檢查,男護士的淚止也止不住。
“你……認錯人了……放開我……”
“你送給我的眼睛,我拿回來了,就放在我們的公寓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男護士用力去掰病人的手,接著大叫起來,“讓我走!讓我走!”
忍著傷口的疼痛,病人死不鬆手。
“你要新的小丑,我找人做了十個,夠不夠?”
“唔……放開我!”
“我看中一套沙發,是你最喜歡的那種很軟很軟的,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啊!啊!啊!”狠心掙脫開病人的雙手,男護士頭不回地跑出了洗手間,“你認錯人了!”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他的肩膀好痛,好痛,那顆子彈永遠留在了他的肩膀裡。他是陸不破,是陸不破,不再是段華,段華死了,已經死了。
病人捂著傷口追了出去,被聞聲而來的護士和保鏢攔了下來。“去,去追他,不能讓他出事。”病人疼得冷汗直冒,慌忙叮囑保鏢,一位保鏢去追男護士了。
“西門少爺!”瑟琳娜扶住站不起來的人,又擔心地看著害爾消失的樓梯口,急忙讓人去喊院長。
男護士一直跑一直跑,他只想遠遠跑開,再也不回頭。視線模糊,他完全憑感覺飛快地踩下一級級台階。眼淚順著樓梯滾落在地。
“啊!”
突然腳下踩空,男護士從樓梯上滾了下去。趴在地上緩了好半天,聽到上方匆忙的腳步聲,男護士忍著全身的疼痛爬了起來,擦乾眼睛瘋狂地向下跑去,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永遠都不再見那個人,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