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可能?那一世這個時候的她明明還深愛著蕭業。
除非……
“哢嗒”一聲,兩顆佛珠忽然撞在一起,在這寂靜無邊連鴉雀都沒有的官道上發出不輕的響聲。
“主子,怎麽了?”竹生抬眸。
可車簾先前已然落下,他也看不清裡面發生了什麽。
半晌。
裡面傳來男人如舊的冷冽聲音,“沒事。”
可若是細聽的話便能發覺男人的聲音其實並不似平日那般平穩。又過了一會,齊豫白說,“你繼續去她身邊守著,有事及時來報。”
“好嘞!”竹生已經把那位顧小姐當作自己的未來主母,自是應得十分高興,可正等他想起來去東郊的時候卻又聽到裡面傳來一句,“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輕舉妄動。”
這便是仍舊不肯讓顧小姐知道他的存在。
竹生不解,有心想問,但看著那面平靜的石青色綢簾,又不大敢,只能滿懷疑惑應聲離開。
馬蹄聲逐漸遠去。
雲闊領著其余侍從過來。
“主子。”
無人說話。
雲闊等人便垂首靜立等著他吩咐。
直到裡面傳來一聲“走吧”,眾人才稱是啟程。
馬車繼續向城門的方向駛去。
車簾晃動,隱約能瞧見月光下一張雅卓分明卻又五官矜貴的臉,此時這張清雋面孔的主人依舊閉著雙目,手中佛珠從指尖下滑過,不知道他在沉思什麽。
*
“這個點,城門怎麽忽然開了?”蕭業的侍從周安看著不遠處本該緊閉的南薰門此時竟然開著,不由有些好奇。
城中禁止策馬。
蕭業便擎疆慢行,聽到這話,他也往南薰門的方向看了一眼,見遠遠一行人馬朝這駛來,也不在意,隻淡聲一句,“許是哪位大人辦完差事回來了。”
他說完便想離開。
周安卻說,“好像是大理寺的那位齊大人。”
他認識齊豫白身邊的侍從。
汴京城中姓齊的人不少,可大理寺的齊大人卻只有一位,想到那位廣受讚譽又深受學子清流喜愛的年輕官員,蕭業也不知怎得竟有些晃神。
這一晃神,車馬便到了近前,這會再離開難免失禮,蕭業便坐在馬上與馬車裡的人打了一聲招呼,“齊大人。”
雲闊喊了一聲“世子”,又側頭向馬車裡的人稟道:“主子,是蕭世子。”
蕭業打完招呼就想離開了,他和齊豫白雖然同朝為官,卻不相熟,何況……他心裡總覺得這位齊大人好似對他有所成見,有時碰上,這位齊大人看他的眼神總給他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但他仔細回想,他與這位齊大人也無什麽恩怨,便隻當自己是瞧錯了。
“聽說世子先前去杭州辦差了?”
車簾被一隻套著佛珠的手從裡頭掀起,本以為不會搭理他的齊豫白這次竟然與他打起了招呼。
蕭業有些詫異,卻也未曾多想,隻點了點頭,看著馬車裡一身普通直裰也掩不住清雋風華的男人說道:“今日剛回來。”
“倒是比預想的要遲,可是差事不順?”齊豫白握著佛珠,似閑話家常。
他這般模樣不禁讓蕭業側目,從前看到連聲招呼都沒有的人,如今竟然關心起他的差事,他不由多看了兩眼,可男人還是那一張冷清寡淡的臉,與從前並無什麽不同。
蕭業也就壓下心中的奇怪,“勞齊大人關心,差事並無不順,只不過……有些私事罷了。”
“這樣……”
齊豫白轉著手中佛珠點了點頭,倒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街道兩旁的燈火勾勒出他清雅絕倫的臉,馬車中的男人依舊手握佛珠,靜坐一處,可他那雙恍如寒潭般幽深的鳳眼就這麽靜靜地看著高坐在馬上的玄衣男人。
蕭業被他看得心中那股不舒服又泛了起來。
他攏起長眉,薄唇微抿,正欲發問,卻聽他說,“更深露重,下官先行告退。”說著下官,男人卻沒有一點謙卑之色,他仍坐在馬車裡,姿態冷矜地朝人一頜首便也不管他要說什麽,松手落簾。
馬車從蕭業的眼前走過。
看著離開的一行人馬,蕭業心裡莫名,但今日積累在他身上的事實在太多了。顧情在婆家的事還未徹底解決,還有蘭因……
想到顧蘭因,蕭業平展的眉宇又皺了起來,他如今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妻子了。
“賣烤地瓜咯,新鮮香甜的地瓜有人要嗎?”
隨風攜來一道叫賣聲,蕭業循聲看去,便看到一個推車的老人從遠處走來。
空氣中傳來烤地瓜的香氣,蕭業看著這副情景忽然想起他跟蘭因成婚的第一年,那個時候的蘭因還不似如今這般沉穩,她也會害羞,也會臉紅。
他記得他們成親後的頭一年元宵,他帶著她跟思妤去街上遊玩,思妤買了一堆吃的,完全不顧形象抱在手裡吃得不亦樂乎,她卻一點吃的都沒買,只是要走的時候盯著一處地方。
他看過去才知賣的是烤地瓜。
他知道若是問她,她肯定還是說不要。
他的妻子從小就是金陵杭州兩地有名的淑女,一身規矩即便是宮中再嚴苛的姑姑也挑不出差錯,所以那日他偷偷買了等人上了馬車才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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