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聽完後沉默許久才開口說道:“你看這世道多可笑,兩個被迫放棄自己要走的路的人如今卻被別人惦記,生怕他們多貪了一點油水,虧了他們的錢財。”
齊豫白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
蘭因能感覺到他看向她的目光飽含擔憂,不忍他擔心,她繼續問,“那二舅母呢?”
“我看過成玉鄉試的成績,很不錯,若他能繼續保持現在的水平,會試想取得好成績也並非難事。”
這回無需齊豫白細說,蘭因便清楚二舅母想分家的原因了。
若來日成玉真的能入仕,分家和不分家的王家對他而言差得就太多了,若不分家,他始終是王家二房的小輩,王家那些生意也終究會牽扯到他,若被有心人利用,難保不會借題發揮。
而分家後,二房自成一支,能牽連到他的自是少之又少。
這些從前被蘭因忽略,亦或是想不明白的事經由齊豫白這一點撥,也如拔雲見日一般,看得透徹了。
可這樣真實的理由卻同樣讓她難過。
溫柔的大掌輕撫她的頭,蘭因抬眸,瞧見一雙溫柔關切的眼眸,四目相對,她見齊豫白微微俯身,與她處於一個同等的高度,“分家也沒什麽不好的,等分家了,便把外祖母接到汴京與我們一道住。”
“到時候,我們替她養老送終。”
於是——
蘭因心裡那一點點難過也就煙消雲散了,她輕輕嗯了一聲,又埋進他的懷裡,抱著他哽咽道:“好,我們替她養老送終。”
夏夜晚風,終於沒了白天的熱意,兩人在院子裡站了一會,蘭因想起他傍晚時分說的話,忙站直身子,詢問,“你先前說要離開,是去辦案子嗎?”
有些事原本不該告訴她,但他曾經答應過她不再相瞞。
四目相對,看著她眼中的擔憂,齊豫白終究還是與她說了實情,“知道夏本初嗎?”
蘭因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內宅婦人。
何況夏本初此人,她從前在臨安的時候還見過他,便點了點頭,“知道。”又蹙眉,“他犯什麽案子了,竟要勞動你過去?”
大理寺管得可都是刑案重案。
“陛下要對他動手了。”齊豫白牽著他的手,言簡意賅。
“什麽?”
蘭因一愣,正欲細問,忽然想到一個名字——
杜誠之。
當朝太尉,一品國公,杜貴妃的父親,二皇子的外祖父,亦是夏本初的義父。
握著齊豫白的手忽然收緊,蘭因在星火下的臉略顯蒼白,她仰頭看著齊豫白問,“陛下他……要動杜家了?”
早知她聰慧。
齊豫白並不意外她隻從一句話便猜出事情的關鍵,他只是看著她面上的擔憂和緊張,溫柔地用手指摩挲她的臉,“是,杜誠之若活著,來日必成禍害,所以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蘭因並不知道前世後來杜誠之做了什麽,但也知曉此人權勢滔天,想解決他並不容易。
她面上流露出來的擔憂毫無保留被齊豫白瞧見。
齊豫白輕聲安慰,“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不會讓自己出事的。”原本還想再寬慰幾句,放在她臉上的手卻被她握住,他看到蘭因仰頭抬眸。
星空下,她月亮般的臉龐依舊有關切和擔憂,卻也溫柔堅定。“去做你要做的事,不必擔心我。”
她從來不是柔弱無依的莬絲花,她知道她的心上人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她不會阻攔他,更不會讓他擔憂自己,她和他說,“我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祖母,你不必擔憂,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便是。”
想過蘭因會不舍,會擔憂。
沒想到她在那樣的情緒之後,很快就變得鎮定起來,卻也讓他心中僅剩的那點擔憂煙消雲散。
齊豫白漆黑的瞳仁瑩潤流光,他輕握住她的手,而後放在唇邊輕輕一吻。
“好。”
他啞聲答應。
除此之外,他沒再說一個字,也無需說,他只是在月下擁抱她,帶著喟歎和不舍。
蘭因同樣沒多說一個字。
她只是輕輕抬手環抱住他,卻已勝過千言萬語。
第85章 紅豆 荷包裡的紅豆,蘊含了她的相思意……
齊豫白要離開的事, 自然沒有隱瞞兩位老人,她們並不知曉齊豫白這次離開是去做什麽,隻當他是像從前那樣去查案子,雖然不舍, 卻也沒說什麽, 讓人萬事小心, 轉頭還安慰起蘭因。
日子一天天過去。
蘭因這陣子很少出門, 除了初四那天跟齊豫白一起去塗家吃了一頓晚膳,其余時間便都待在自己房間做衣裳。
其實早在兩人定親那日, 她便已經偷偷開始在做了,本想著可以慢慢來,但齊豫白這次離開還不知什麽時候才回來, 蘭因便也隻好加快速度,好在人出行前把衣裳做出來,總算在初六這天早上,齊豫白要離開的這天,她把給人準備的東西給備好了。
天色還早。
不過卯正時分,旭日也還沒有升起,天色倒是已經大亮了, 蘭因推開窗,空氣裡透著一股子清晨才有的舒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待把濁氣吐出, 因為一夜未睡而稍顯渾噩的神智也變得清醒了不少。
時雨揉著眼睛打簾進來。
她才醒不久, 一臉困倦,看到蘭因已經起來了,她不由沙啞著嗓音驚訝出聲, “主子,您怎麽起這麽早?”又見她身上還是昨天那身衣裳,而一旁的榻上卻放著一隻包袱,不禁變了臉,“您這是一夜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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