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客氣。”天青忙回道。
他們說話間,那輛青緞綴頂的馬車裡自始至終也未傳出一句話,安靜得就仿佛裡面並無人存在一般。
“天色將晚,夫人且先行,這路看著小,其實很闊,並肩同行也是可以的。”
那邊傳來天青的話,蘭因便也未久留,隻朝那寂靜無聲的馬車微微頜首便由時雨扶著坐上馬車。
松嶽和天青拱手一禮,也躍上馬車,很快,馬車便調頭前行,而天青看著已經離開的馬車,朝身後的馬車說道:“主子,顧小姐已經走了。”
“嗯。”
裡面傳來齊豫白的聲音。
車簾掀起,齊豫白踩著馬凳走下馬車,他佇立在馬車旁看著遠去的馬車身影,眼見落日余暉,馬車漸遠,而他依舊望著遠處,指腹無意識的撫著佛珠光滑的表面。
單喜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形。
不算寬闊的巷子裡,一個穿著緋色官袍頭戴烏紗的年輕男子背身而立,他身姿挺拔恍如松芝一般,即使背著身也不難瞧出他不凡的氣度,不知道他在看什麽,單喜忍不住往前看,卻瞧見自家馬車……
嗯?
自家馬車?
所以這位齊大人是在看他們的馬車?
單喜有些怔神。
“主子。”
耳邊傳來天青壓低的聲音,齊豫白回眸,朝身後看去。
他目光漆黑冷淡,四目相對,單喜隻覺得自己的小心臟都停止了跳動,好在,很快那穿著緋衣官服的男子就在阮冬恭敬的問好聲中被人簇擁著邁入隔壁的院子了。
“嚇死我了。”
看著男人離開,直到瞧不見他的蹤影了,單喜這才長吐了一口氣,余光一瞥身邊阮冬竟跟個沒事人一樣,他又是驚訝又是覺得自己沒用,忍不住犯起嘀咕,“你不怕這位大人嗎?”
阮冬一愣,倒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表現了。
他倒是也不急,隻扮作先前那副時常遊走九流的老道模樣,笑道:“我們這樣的人和大人們打交道慣了,而且這位齊大人也不似傳說中那般可怕,你其實也不必怕他,他不會待你如何的。”
最後一句話他意有所指。
可單喜卻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他只是撫著自己的小心臟說,“但願吧。”要不然這以後住到隔壁,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他可不想每天被嚇死。
……
蘭因回到山莊已經很晚了。
晚膳早已經準備好了,一直在廚房熱著,停雲等了她們一天都有些坐立不安了,此時聽說她們回來,立刻迎了出去,遠遠瞧見蘭因回來,她忙讓人去傳膳,又問蘭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走到裡面,她親自絞了一塊乾淨的熱帕子給蘭因擦手。
“來的路上去幾家鋪子看了下。”蘭因笑道。
停雲點點頭,又問,“宅子如何?”
“可太好了!”
答話的是時雨。
她說起那座宅子就高興,眼睛彎成月牙形狀,和停雲說著那宅子的情況,“雖說是兩進,但看著快有小三進大,房間也多,我今日把每個房間都逛了一遍,等去了那,我和你就住在東邊那間後罩房,離主子的房間近。我知你喜歡陽光,靠窗的那張床便給你。”
“我們呢我們呢!”
紅杏和綠拂也跟著問。
時雨笑道:“少不了你們,我早給你們相看好了,你們就住在我們隔壁。”
幾個丫鬟笑作一團,圍著時雨打聽宅子的情況。蘭因任她們鬧著,自己走到一旁拿起從鋪子裡帶來的帳本看著情況,直到聽到一句——
“咦?停雲怎麽走了?”
蘭因翻帳本的動作一頓,她抬頭,看著停雲離開的落寞身影輕輕歎了口氣,她豈會不知停雲舍不得離開她?前世她也是哄了好久,她才肯離開她。
可前世對停雲而言,她是世子妃,身份尊貴,底下有的是人伺候,縱使她舍不得但也不至於不放心,可如今她離開伯府,以後是個什麽情況,她自己都說不清,停雲又豈會放心?如果宋岩只是個普通書生,她把人接到身邊花錢養著也行,無論日後他是考功名還是想做別的,她都能幫襯一把,可宋岩是蔡州胥吏,官職雖然不高,但也是吃公家飯的。
蘭因自問自己還沒這個臉面能幫人在汴京謀求一官半職。
也因此。
她從來不和停雲說讓她留下來的話,她只能盡可能讓她放寬心。
“我看這幾日停雲姐姐臉色都不大好看,今日午間我見她對著桌子,手裡還握著筆像是要寫信的樣子。”
聽著紅杏這一句,蘭因蹙起眉,她捏著手指沉吟著,等夜裡吃完飯,蘭因讓時雨等人下去,隻留了停雲說話,她讓人坐在自己身邊,跟小時候一樣,握著她的手問,“剛才怎麽了?”
“……奴婢沒事。”停雲低著頭,聲音很輕。
“想繼續留在我身邊?”話音剛落,蘭因便見身邊原本低著頭頹靡不振的人立刻抬了頭,語氣激動地問她,“主子肯留下奴婢了嗎?”
“我自然肯。”蘭因笑道,“可宋岩怎麽辦?”
“他……”
停雲面上的喜意一僵,她咬緊紅唇,眼睫也垂了下去。
“從前宋岩給你來信,你是最高興的,他等了你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要等到開花結果了,你真能舍得放棄他放棄這段感情?”看著她面上的猶豫掙扎,蘭因笑笑,仍握著她的手輕輕拍著,“能找個自己喜歡的也喜歡自己的人不容易,你別為了我壞了自己的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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