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出了這樣的醜事,這娘家大嫂是來退婚的?還是登門來要說法的?裴氏心裡忐忑。
「請舅夫人進來吧。」沈老夫人擺了擺手。
裴大夫人蔡氏很快就被請了進來。
蔡氏帶了不少的補品,一進屋目光一見病榻上的老夫人,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愕然,隨即恢復了常態,繼續往裡走,目光看都沒有看向裴氏,直接走到了床邊朝老夫人屈膝行了禮,又給羅水月行了禮,然後便一臉擔憂地坐在床頭邊的凳子上,十分關心地對老夫人說道,「姨母,您怎麼清減了這麼多?身體可是好些了?」
老夫人扯了一抹笑容,道,「嗯,好多了,虧得你還親自走一趟,你母親身體如何?」
「母親好著呢,聽得姨母您病了,要親自過來看您來著,可我們這些做晚輩的瞧這天氣熱,好說歹說才把她老人家留在家裡,等天氣涼爽了,侄兒媳婦再陪母親她過來陪姨母您聊家常。」蔡氏微笑著說道。
說著便是伸手去握老夫人的手。
握了老夫人的手,入手骨瘦如柴,蔡氏微微一愣。
「你們做得好,等天氣涼快了再讓你們母親出門,不然這出門熱著了可不得了。」老夫人直誇蔡氏等人孝順,做得好。
蔡氏便是微笑著與羅水月、老夫人說了好一會話。
裴氏站在旁邊,額頭都滲了一層薄汗出來。
老夫人說著話,眼皮就有些沉重,便是吩咐了羅水月與裴氏好好招呼蔡氏,沒了,又是對一旁的沈清妍道,「妍兒,你也跟你母親去吧。」
沈清妍乖順地應了。
老夫人這才叫了林媽媽等人過來伺候自己。
羅水月應了,帶著沈清妍在身邊請了蔡氏出去。
裴氏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到了廳堂裡,丫頭上了茶,羅水月與蔡氏客套地聊著家常。
沈清妍就安靜地坐在羅水月的身邊,蔡氏問到她的時候,她才會開口。
裴氏臀部帶著傷,坐在凳子上就更加如是如坐針氈。
她想走,又不敢走。
早知道蔡氏今日會來探望老夫人,她從宮裡出來就直接回家去了。
免得碰上這蔡氏。
可是,裴氏左思右想也找不到好的藉口開口走。
蔡氏餘光見得坐立不安的裴氏,心裡冷笑了下,把手裡的茶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抬眸就看了眼裴氏,然後與羅水月說道,「其實,今日來,一是為了探望姨母的病,二來嘛,是有點小事。」
裴氏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羅水月抬眸看了看裴氏。
沈清妍起身與羅水月說道,「母親,我去看看祖母的藥熬好了沒。」
「嗯,去吧。」羅水月朝沈清妍點了點頭。
沈清韻出了那樣的事情,蔡氏定是來過來說沈清韻與裴浩林的親事的,沈清妍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當然是得迴避的,沈清妍如此懂得進退,羅水月也覺得輕省,不用她這個做繼母的為了一個庶女天天操心。
沈清妍朝裴氏與蔡氏屈膝行了禮就退了出去。
「是不是為了我家大侄女與大侄兒的親事?」羅水月直言快語,看向蔡氏直接問道。
「可不就是為了這事。」蔡氏朝著羅水月點了點頭,然後臉色一正看向裴氏,「姑奶奶,這件事你是不是該給我們一個說法?韻兒可是與我家浩兒是定了親的?你帶著她出門,怎麼就會讓出了那樣的事?」
她今日一早就派人注意著知道裴氏被宣召進了宮,然後出了宮就來了侯府,不然怎麼裴氏前腳進了侯府,她後腳就跟著到了?
她本是想當著沈老夫人的面大鬧一場,然,沈老夫人卻是病得跟個死人一樣了,這鬧了起來,若是沈老夫人萬一口氣提不上來,嚥了氣去了,那可就不得了,所以,在老夫人的面前,她就忍住了沒有開口。
什麼叫會讓她出了那樣的事?那是自己的女兒好不?聽起來,是自己的責任一般!裴氏想直接拍著桌子反問回去,可她吸了一口氣,這才抽了錦帕紅了眼睛,道,「嫂子,是我對不住你。」
女兒已經失了貞潔了,裴家定也是不會結這門親了。
女兒,寧願與人私通,也不肯嫁給裴浩林。
她能怎麼辦?
女兒還在大理寺的牢裡。
就算是等女兒從大理寺回來了,她願意把女兒嫁過去,裴家也不願意娶自己的女兒了的。
這門親,退定了!
就是不知道這蔡氏要怎麼才肯罷休。
「一句對不住就可以了啊!」蔡氏勃然大怒,「我好好的兒媳婦,你就這麼糟蹋她,帶著她出門,也不知道好好照顧她,看好她!我告訴你,既然是你帶出去出的事,那就得負責!」
裴氏覺得一口怨氣在胸口竄,紅著眼睛瞪向蔡氏道,「大嫂,你說的什麼話呢!那是我的女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難道我願意她出事嗎?是我願意的嗎?」
蔡氏冷笑了一聲,「誰知道呢!許是有人不甘把女兒嫁給浩兒,想要高攀,所以就故意鬧出了這麼一齣。」
裴氏氣得跳腳,「大嫂,你怎麼能說這種錐心的話,我是會如此作踐女兒的人嗎?」
「那可說不定!」蔡氏道。
羅水月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只當是看戲,半句話都不插。
裴氏氣肺都炸了,騰地站了起來,對蔡氏道,「大嫂,如今韻兒已經不是清白的身子了,配不上浩兒了,這門親就此作罷,這聘禮、庚帖我就會如數退還回去!」
「退親?門都沒有!」蔡氏一掌拍在桌子上。
不退?裴氏瞠目結舌地看向蔡氏。
女兒都是不貞的人了,難道裴家還想把她娶過去當裴浩林的妻子?
羅水月也不由頓住了喝茶的動作,側目看向蔡氏。
「這定好的親怎麼說退就退?這親事就是了為了兩姓之好,裴沈兩家又是親戚,所以,這親就更加不能退。」蔡氏說道,「姑奶奶,如今是韻兒做了這等不要臉的事,所以,你該想辦法,怎麼辦的好!」
這不同意退親。
可她這話裡又是帶著對女兒的不滿,顯然是不同意女兒進裴家的門,這又不退親,這是什麼意思?裴氏有些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蔡氏就端了茶杯,低頭輕輕地啜了一口,然後看向羅水月說道,「侯夫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說完,蔡氏便是別有深意地看了眼裴氏。
羅水月想了下,客套地說道,「夫人說的是,這結親便是結兩姓之好,哪是能說黃就黃的。」
裴氏頓然恍然大悟。
蔡氏不想退親,又不想娶沈清韻,如今沈家就只侯府這邊沈清妍一個姑娘在,蔡氏的目的原來是把主意打到了沈清妍的身上呢!
裴氏心裡的氣頓時煙消雲散,全身都神清氣爽了起來。
這定了親,若一方出了事情,如沒有成親就早逝了,那沒有定親的姐妹頂上嫁過去,兄弟頂上娶的,是非常常見的,也合情合理。
如此,沈清妍替了女兒嫁過去是最好不過了。
沈清妍一個庶女,能嫁給嫡出的裴浩林,那是她天大的福氣。
裴氏臉上就帶了笑,「我這是擔心韻兒擔心得上了火,剛是無意的,嫂子你可別放在心上。」
「我明白的,韻兒如今還被關在了大理寺的牢裡,你當然是擔心的,別說你,就是我這個做舅母也是非常擔心她。」蔡氏臉上的怒意也褪了下去,安慰說道。
「多謝嫂子掛心。」裴氏感激地說道,說著又是歎了一口氣,「希望她能早日回來就好……。」
「會很快回來的。」蔡氏寬慰裴氏。
「借嫂子吉言!」裴氏笑著說了一句,然後說看向羅水月道,「大嫂,韻兒出了這事,是萬不能再嫁到裴家了的,大嫂,這沈裴兩家的親事不能斷,大家又都是親戚本就是知根知底的,也就只怪韻兒沒有這個福氣,哎……」
裴氏歎了一口氣,然羅水月卻沒有接話,黝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
裴氏只好目光看向羅水月,繼續說下去,「浩兒是個有才的,雖是暫時傷了身子,可將來是定能治好的,大嫂,妍兒是姨娘生的,這門親事對她來說是最好不過了,她又是個懂事又乖順的孩子,這進了裴家,我嫂子還不得把她當親閨女疼!」
蔡氏聽著就笑著點了點頭。
兒子已經廢了,裴家又不是什麼功勳權貴之家,這與沈家的親事要是退了,那到時候哪家的閨女會嫁給兒子?
但是,沈清韻那不知廉恥的定是不能娶進門的,可是沈家又不是只有沈清韻一個姑娘!
剛,蔡氏瞧得沈清妍低眉順眼的,就很是喜歡。
剛是從小廚房出來,站在廊下望天的沈清妍聽得屋裡的話,頓時臉色蒼白,攥緊了手裡的帕子。
羅水月聞言,手裡的茶蓋叮的一聲蓋了下去,「弟妹,裴夫人,你們這說的是什麼話呢?你們的意思,大侄女如今失了清白不能嫁去裴家,這是要讓妍兒嫁過去?」
「浩兒是個有出息的,將來若治了身子,那還不得是有大出息的,妍兒能有這麼好的一門親事,那是她天大的福份。」裴氏笑著道。
羅水月笑了一聲,說道,「弟妹,這麼好的親事,怎麼能讓給妍兒呢?還是把大侄女嫁過去吧!妍兒是姨娘生的,是庶出,哪能配得上大侄子那樣的出身?我怕她壓不住這份服氣,而且,妍兒雖不是我生的,可我與侯爺如今膝下就這麼一個女兒,妍兒的親事,不是我說了就能算的。」
羅水月著急想要孩子,一直也沒有能懷上,所以如今興寧侯府裡,就只沈清妍一個晚輩在。
沈清妍又不是兒子,礙不著她將來兒女什麼事情,不過就是從公中走一份嫁妝罷了!
所以,羅水月雖不太喜歡沈清妍,可到底也沒有為難沈清妍。
如今,裴氏與蔡氏把主意打在了沈清妍的身上。
一個裴家的表親,一個分不出的二房,這手未免也太長了,當她是死的不成?
羅水月心生不快。
廊下的沈清妍聽了羅水月的話,頓時咬著唇瓣紅了眼睛,鬆了一口氣扶著廊柱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大嫂……。」裴氏著急了起來,想要繼續勸說。
「裴夫人,多謝你今日來看望母親,母親身子不好身邊離不得人。」羅水月卻是看向裴氏道。
羅水月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蔡氏只好臉色不快地起身告辭。
羅水月看向裴氏道,「弟妹你替我送送裴夫人,還有,弟妹你身上有傷,這幾日就不用過來伺候母親了,這邊有我們在,你儘管在家好好養傷吧!」
**
到了垂花門的馬車前,裴氏對蔡氏道,「嫂子,你放心,我會好好勸說大嫂的。」
再不濟,還有沈峰呢。
羅水月不過是一個繼母。
「哼,最好是如此,左右你是得交一個清清白白的兒媳婦給我!」蔡氏伸手推了一把裴氏,扶著丫頭的手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裴氏身上有傷又沒有提防,一個不察被蔡氏推了個趔趄,一下跌到了地上,頓時痛得臉都扭曲了起來。
跟在她身邊的荷香和夜忙是著急的道,「夫人,您沒事吧?」
裴氏痛得冷汗直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覺得呼一口氣都痛,眼淚嘩嘩地順著眼角往下流。
荷香與荷葉忙伸手把她攙了起來,荷香低聲說道,「夫人,要不要我們先在這裡歇會,找個大夫看看?」
裴氏好一會才是從牙縫裡蹦出兩個字,「回去。」
荷香與荷葉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上了馬車。
馬車出了興寧侯府,駛了好一會,裴氏才緩了過來,吩咐了荷香倒了一杯茶,端著茶喝了兩口這才是覺得活了過來,喝了半杯茶,裴氏皺了眉頭,想著蔡氏的話,這是要問自己要兒媳的意思?
沈清韻嫁不了。
若沈清妍這邊不成。
難道自己再生一個不成?
裴氏越是想,覺得頭沉甸甸的,臀部又是火辣辣地痛,只覺得渾身都難受。
好一會才回了府,荷香與荷葉小心地攙著她回房。
一進屋,裴氏便是見得沈幀臉色陰沉坐在屋裡。
「老爺,您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裴氏讓荷香與荷葉攙著自己往裡走,一邊說道。
「你們下去吧。」沈幀站了起來,看了眼荷香與荷葉。
裴氏朝荷香與荷葉點了點頭,兩人忙是屈膝退了出去。
「老爺,怎麼了?」裴氏小心地朝沈幀走了過去,問道。
「都是你做的好事。」沈幀一腳朝裴氏踹了過去。
裴氏尖叫了一聲,被一腳踹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