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娘回城的時候已經是午後,她原是打算與沈峰見面談了後,去處理一下鋪子的事情,然後就回莊子的。
畢竟只要在關城門之前出城就是了,趕點夜路也沒有關係。
可在約好的燕回樓,等到了太陽西斜,沈峰才姍姍來遲。
李芸娘已經下定了決心了,但對於沈峰的遲到還是動了怒,心裡擔心女兒一個人在莊子裡怕趕不回去。
沈峰則一如既往地堅持己見,只當李芸娘是負氣離家出走,要她氣消了就回家。
兩人便又是不歡而散。
李芸娘來不及去見那些鋪子的管事,上了馬車直接就往城門趕。
這冬天天黑得早,李芸娘火急火燎地趕過去,還是錯過了出城的時間,只好回李宅。
晚上請了那管事的人到李宅。
把事情都處理完已是夜深了,李芸娘隱隱覺得心神不安,似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夫人,您放心,莊子裡那二十多號人呢,還有許師傅在,這周邊又都是那勳貴世家的莊子,不會出什麼事情的。」梅媽媽給李芸娘揉著太陽穴一邊開解道。
「我就該帶寧兒一起回城。」李芸娘皺眉,「你吩咐下去,明日我們趕早出城。」
莊子上人多,可只有寧兒一個人主子,還是個姑娘家。
「夫人,你歇著,奴婢這就下去吩咐。」梅媽媽點頭,讓秋佩與秋環,秋秀三人伺候李芸娘,自己走了出去,去安排明早的事情。
裴府的大夫人蔡氏此刻也內心焦急,擔心不已,同樣的心神不定,隱隱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她是不同意自己的兒子娶沈家大小姐,還大晚上的去那莊子上。
自己的兒子如此優秀,長得俊逸又才華橫溢。
蔡氏雖是不同意,可她拗不過婆婆裴江氏。
蔡氏沉著臉,一臉的焦慮,兒子在城外,她心裡擔心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得乾著急,讓婆子上了一杯又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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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莊子裡的清寧正在想著對策。
玉簪性子急,著急不已地看向清寧問道,「小姐,怎麼辦?這裴三公子肯定是來者不善。」
茶梅也是一臉著急地看著清寧,她性子沉穩些,沒有出聲,只等清寧的示下。
「小姐。」見清寧不出聲,玉簪又著急地喚了一聲。
「你別吵著了小姐,小姐正想法子。」茶梅拉了下玉簪。
玉簪抿了嘴。
「這些殺千刀的,怎麼能如此不壞好心,如此歹毒!」孫媽媽怒不可斥地罵了幾句,然後又是看向清寧說道,「小姐,依奴婢看我們幾個從後門悄悄地把護送你去白雲庵,這樣就算是裴三公子想趁借宿做什麼,也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乎了一場。」
去了白雲庵,難道那裴三公子成不了事,還追到白雲庵去不成?
「小姐,孫媽媽說的不錯,你們從後門偷偷地走,小的去前門與裴三公子周旋,小的會先回絕了裴三公子。」馬長福默然了片刻,說道,「小的去與她們周旋,小姐請放心,小的會小心措辭,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這裡是我的家,我為何要逃?他們最好是真的是誤了時辰,單純的借宿而已,若別有居心,那也別怪我心狠手辣。」清寧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而且他們這是大費周章地設了這一局,怎麼能那般好打發?」
清寧話一落,孫媽媽,茶梅與玉簪三人當下就白了臉。
馬長福也臉色微微一白。
四人瞧得清寧臉色不變,鎮定自若,四人的心才稍放鬆。
「玉簪,你還記得蘇世子的莊子在哪吧?」清寧看向玉簪問道。他們有七八個人。
裴浩林是裴府年輕一輩的佼佼者,那跟著他出來的人定是身手不錯的。
莊子裡有二十多個人,人比他們多,但大多數婦孺,還有孩子。
硬碰,到時候吃虧可能是自己人。
所以得找人幫忙。
蘇斐說,那莊子上都是信得過的人,能得到蘇斐信任的人,自有些本事的。
「奴婢記得。」玉簪忙點頭。
「小東子熟悉這一帶的路,你去找小東子跟你一起去世子的莊子上求他們幫忙,你們從後門走,要盡快!就說我們莊子上進了盜賊!」清寧說道。
小東子是董氏夫婦兒子,年方八歲,很是機靈。如今非常時刻,莊子上的大人都得要出力,少一個就少一份力量。
「是,奴婢這就去。」玉簪點頭,提腳疾步往外走。
「玉簪你小心點。」清寧吩咐了一句。
「小姐您放心。」玉簪來不及回頭,匆匆消失在門口。
「你們兩個去把人都叫去堂屋,讓他們把房裡的燈和路上的燈都滅了,還有要他們都帶了防身的傢伙來,記得囑咐他們有孩子的,讓孩子好好地待在房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來。」清寧扭頭看出茶梅與馬長福吩咐說道。
「是。」茶梅與馬長福忙立即出門。
「小姐,這樣太冒險了,還是派幾個人送你去白雲庵避一避的好!」孫媽媽擔心清寧的安危,堅持己見。
「孫媽媽放心,我們會沒事的。」清寧淡淡地說來一句。
孫媽媽見勸不過,只好作罷。
不到片刻,玉簪急色匆匆地返了回來,「小姐,不好了,後門那有人,有四個人堵在後門那,我和小東子出不去。」
玉簪一臉的著急,額頭冒了一層薄薄的汗水,身後跟著機靈的小東子。
「什麼?後門那有人?」孫媽媽大驚,騰地往後退了一步,「虧得小姐沒有聽從奴婢的建議從後門去白雲庵,不然會被他們逮個正著。」
「看清楚了?是四個人嗎?」清寧皺眉,問道。
看來他們還真是費盡心機,勢在必得啊!
這還真是想要毀了自己的名聲,要自己吃了這啞巴虧,嫁給那裴浩林啊!
裴家不是什麼名門望族,祖母與父親要算計自己的親事的話,定是要找個對侯府有利的家族,或是錢財,或是權利!
而且裴府的老夫人裴江氏與祖母是親姐妹,二叔又娶了裴家女,所以裴家與侯府還不至於要再結親鞏固關係,更何況裴府的情況,還不至於可以從錢財或是權利上能幫到侯府。
所以,這件事不會是祖母與父親的手筆。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非裴氏莫屬。
今日父親約母親回城談,定是裴氏的推波助瀾促成的。
真真是自己的好二嬸!
「小姐,小東子看得清清楚楚,是四個人。」小東子點頭肯定地說道。
「嗯,虧得小東子機靈。」玉簪白著臉,點頭。
清寧伸手摸了下小東子的頭,表揚了一句,「機靈鬼。」
「小姐,這下我們該怎麼辦?這前有狼後有虎的。」玉簪心急如焚,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清寧小姐,出什麼事情了?」許映是懂武之人,手腳利索,第一個趕了過來。
「許師傅,有人要算計小姐,這前門後門都被人給堵了。」孫媽媽見得許映一進來,眼眸一亮立即如同見到了救命草一般攥住了許映的手,說道,「許師傅你功夫好,又是小姐的夫子,你帶小姐走,帶小姐翻牆出去然後直接去白雲庵,他們這般凶狠,總不能跑去白雲庵佛門清淨的地方胡鬧!」
「好!我帶清寧小姐離開,媽媽你放心,我會保護好清寧小姐的。」許映是女鏢師,平日裡接觸的高門貴婦,名門閨秀也多,這勾心鬥角,陰私的事情聽過不少,也見過不少,於是沒有多問直接就應了孫媽媽的話。
「小姐,你趕快與許師傅離開這裡,至於我們,那裴家的人不會對奴婢這些下人怎麼樣的。」孫媽媽抓著清寧的手往許映的手裡放。
「媽媽,你別急。」清寧反手握住著孫媽媽手,說道。
「大小姐!」孫媽媽急得眼眶發熱。
「媽媽,我一定會沒事的,我不僅不會有事,還要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清寧看向孫媽媽鄭重地說道,目光無比的冷冽,然後看向許映說道,「許師傅,麻煩你從西邊翻牆送玉簪與小東子出去,然後再回來幫我,回頭我定會重謝。」
蘇斐的莊子是在他們莊子的西邊,從那邊翻牆出去,近些。
「清寧小姐,你說起來是我的徒弟,你這麼說就是太見外了,夫人是出了重金聘我教你拳腳功夫,如今危急的時刻,我自也會對你的安全負責的。」許映為人爽朗,朝清寧保證說道,「清寧小姐放心,我一定安全地送了他們出去,然後盡快趕回來幫助你們的。」
「有勞許師傅了。」清寧一笑。
許映點頭,帶了玉簪與小東子出了房門。
三人剛走一會,其餘人都陸續地齊聚到了堂屋。
清寧帶了孫媽媽去了堂屋。
「發生什麼事了?」
「這麼晚了,把我們都叫了起來。」
「還讓我們拿了家什來?」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眾人手裡拿著菜刀、棍棒等防身的家什,大晚上的被叫了出來還讓他們拿防身的傢伙,大家心慼慼然正竊竊低語討論發生了什麼事,見得清寧進來,都忙噤了聲。
清寧掃了一眼,見得眾人手裡拿的家什,笑了下,走到了前面,斂了笑容,臉色凝重地說道,「有盜賊堵了莊子的前門與後門,你們都不用怕,我已經派人去叫人來幫忙了,可是在幫忙的人沒有來之前,我們得自己對抗這些盜賊。」
「盜賊?」
「怎麼突然會來了盜賊?」
「這可是是從來沒有的事?」
眾人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神色不免就慌亂起來。
清寧掃了一眼眾人大聲說道,「將近年關,這盜匪是想打家劫舍過個好年,然,這莊子裡有我們辛苦了一年得來的收穫,還有我們多年的積攢,怎麼能如此白白地便宜了那些盜賊?讓他們搶了去,讓他們不勞而獲,坐享其成!」
「大小姐說得對,不能白白便宜了他們。」
「與他們拼了。」
「小姐都不怕,我們還怕什麼?」
辛苦了一年,大家就盼著過個豐年,乍聽得盜賊來了眾人自憤憤不平,對那盜賊就充滿了憤怒。
眾人見得清寧神色自若,鎮定自若,眉宇間散發著自信的神采,眾人如有了主心骨,心裡的恐慌都褪了下去。
「如此,那大家都聽我的安排。」清寧環顧了一眼淺淺一笑,說道。
「但憑大小姐吩咐。」眾人齊聲說道。
「你先去前門,盡量拖延住他們,他們若是硬闖,你們就退回來與我們會合。」清寧先是看向馬長福,道。
「是。」
「你知道怎麼與他們說嗎?」清寧問道。
「小的定不負小姐的期望!」馬長福躬身。
「好,那你快去!」清寧滿意地點頭。
「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六個,等會我們把人分成六組,你們六人每人帶四個人。」清寧伸手指向在場的六個男子,吩咐說道。
「是。」六人恭敬地應道。
把人數分派好了,清寧看了一眼眾人手裡拿著的棍棒等物,想了想,問道,「莊子裡有大的布袋什麼的吧?」
「有的。」董家的點頭回道。
「那你去找幾個來,等會那盜賊闖了進來,你們就……。」清寧冷靜地吩咐眾人說道。
眾人聽得眼眸發亮,極是興奮,一個個摩拳擦掌,群情激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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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映先自己爬上了牆頭,左右仔細查看了一番,確定無人後,這才把玉簪與小東子送到了外面。
「許師傅,麻煩你一定要保護好我家小姐。」玉簪對許映福了福身,說道。
「你們快走吧。」許映頷首點頭。
玉簪這才轉身與小東子拔腿就朝蘇斐莊子的方向疾奔。
翻回了院子,許映沒有急著回堂屋,而是先去了後門,從門縫裡打量著外面的四人,四人皆一身黑色的勁裝,月色下四人目光閃著精光,呼吸平穩,由此可見四人的身手不凡。
許映眉頭一蹙,轉身往堂屋走去。
堂屋裡的人,一個個表情激揚,義憤填膺。
「清寧小姐,我剛去了後門,那四人的身手不錯,想來前面的那些人身手也是不凡的,他們都是種地的,雖有力氣,但是抵擋不了多久的。」許映走到清寧的身邊,拉著她走到了一旁說道。
當然,他們這次是勢在必得,當然要派穩妥的人跟來。
清寧沉吟了一番,分析說道,「堵在後門的人是怕我們會從後門逃跑,只要我們不從後門跑,那他們四個人暫時是不會動的,所以,我們主要要對付的是前門的人。玉簪已經去求助去了,我們只要能堅持到救援的人到來就可以了,而且他們對這莊子裡面的情況是不熟悉的,可是我們確實熟悉得很,尤其是他們……。」
清寧微笑著看了眼眾人,與許映低聲說道,「他們卻就算是閉著眼睛也是認識莊子裡的路。」
許映想了想,覺得清寧說的也很有道理,神情緩和了下來,「嗯,那就依清寧小姐你說的做,不過我可不能離你左右,得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許映卻是對清寧甚有好感,而且李芸娘出的銀錢比其他人要高了不少,這如今在危急的關頭,她得保護好自己的這位弟子!
清寧微微點頭。
裴浩林他們是不知道許映其人的,更是不會知道自己身邊會有懂功夫的人。
關鍵時刻,許映能夠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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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與小東子抄近路,一路狂奔往蘇斐的莊子跑。
呼嘯的寒風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生生地痛。
玉簪卻是顧不得那麼多,緊跟在小東子的身後用盡全力奔跑。
又是著急又是害怕又是擔心,玉簪憋著一口氣跑出了一身的汗水,到了蘇斐莊子的大門前,趴在門上伸出手猛拍。
「誰?」裡面傳來問話。
「大哥,我是興寧侯府沈大小姐的貼身丫頭,有急事找你們幫忙的。」玉簪趴在門上氣喘喘地說道。
沈家大小姐?
裡面的人一聽,立即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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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浩林一行人頂著寒風在大門外等了半晌也不見裡面有動靜,站在裴浩林右邊的人忍不住扭頭低聲對裴浩林說道,「三公子,怎麼這麼久了裡面還沒有什麼反應,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那沈家大小姐會不會跑了?」
月色寒涼如水,裴浩林負手站在月色下,俊逸異常。
「不急,再等等。」裴浩林輕聲道。
「這前門後門都是我們的人,有什麼好擔心的。」裴浩林右邊的人低聲說道。
他們這次跟著三公子來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皆是裴府侍衛中的精英,能以一敵五。
跑?
能跑去哪?
後門有他們的人守著。
這沈家大小姐還不是如甕中捉鱉,手到擒來?
身後其餘的人都點頭附和。
那裴浩林右邊的人還要說話,突聽得裡面有了聲響,腳步聲從遠至近,越來越清晰,他只得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不好意思讓公子久等了。」馬長福一邊與劉二貴悄悄把搬出來的桌子抵住了大門,一邊隔著門說道,「然,裴三公子公子,今日湊巧我家夫人不在,莊子裡只有小姐在,小姐說了,男女有別,還請公子去別家借宿!」
馬長福做事謹慎,為人圓滑,先禮後兵,很有禮地拒絕說道。
「夫人在不在都沒有多大的關係,雖說是男女有別,可三公子與你家大小姐是表兄妹,兩人從小就認識,那些個虛禮也就不用講究了,我家公子這都到了門前了,怎麼好意思再去別家借宿?」裴浩林右邊的人笑著說道。
「聽聞裴家三公子滿腹詩才,飽腹經綸,當然最是講究禮節的,明白那男女有別的道理的,可是怎麼聽得你們這說的話,怎麼一點都不像是讀書人說的話啊?一點都不像是那傳聞中的裴三公子啊?」馬長福遽然變臉,沉下了臉,「這大晚上的,你們說是你們裴三公子就是裴三公子啊?這黑燈瞎火的,誰知道你們是什麼人?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冒名頂替的?我看你們長得鼠頭獐目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個個賊眉鼠眼的倒像是那打家劫舍的強盜!」
什麼不是裴家三公子,是盜賊?
外面的人聽得想吐血。
「我家公子怎麼不是裴三公子了?我家三公子與你家小姐是表親,是打小就認識的,是不是裴三公子,你開了門,讓我家三公子進去,然後讓你家大小姐辨認一番,不就知道了?」左邊的人脾氣暴躁,第一個忍不住,怒聲說道。
「你們說要進來就進來啊?我呸!識相的,你們就快走!打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馬長福毫不客氣地回道。
聞言,裴浩林彎嘴,輕笑出了聲來。
「三公子,他們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硬闖吧!」左邊的人說道。
裴浩林斂了笑容,沉下了臉,輕輕吐了一句話來,「把門給我撞開。」
三個人一起就往門撞去,大門被撞得咚咚地響。
「強盜啊!殺人啦!」馬長福與劉二貴呼呼大聲叫道。
「一起上。」裴浩林皺眉,揮手示意了一下!
咚咚咚大門被撞的聲音在夜裡格外地清晰而驚心。
清寧聽得外面沉悶的撞門聲,以及馬長福與劉二貴的叫聲,勾了一笑伸出手一揮,說道,「大家記住我剛才說的話,現在各自散開吧,記得把燈全都滅了,一盞都不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