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謝子臣閉上眼睛,心裡拿了主意。
這一世他遠比上輩子優秀得多,莫要說族學裡的老師,就連太學裡的老師都曾誇讚過他的詞賦,謝傑必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只是這一次,他不打算等謝傑動手,便自己先動手了。
可是他手裡無人可用,要動手,最好要找個離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才是……
謝子臣看著chuáng簾,認真將京中所有人都過了一圈。
要找一個和他過往從無jiāo集的,這樣查起來才難以查到他頭上;
要找個做事gān淨利落、手裡有人的,這樣才好辦事;
要找個現在處於弱勢,需要自己幫忙的,這樣才有談判的余地,能結成盟友;
還要找個日後能得善終的……
拿著這些條件將京中的公子哥兒們過了一遍,謝子臣突然頭疼的發現,似乎並沒有人全部滿足他的要求。
他在chuáng上輾轉反側,清晨起了時,下人阿萊見著他眼中的血絲,忙道:“少爺,你這是怎的了?”
謝子臣不說話,揮了揮手,讓阿萊給他束好冠後,起身道:“去王府一趟。”
他與王家庶子王凝關系不錯,王凝比他jiāo友廣泛得多,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麽來。
阿萊備了車馬,謝子臣坐進馬車中,往王府慢行而去。
盛京一貫熱鬧,人來人往,謝子臣在馬車中閉目養神,外面的喧鬧之聲落了進來,讓謝子臣有些頭疼,他抬起手來揉著太陽xué,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外面馬的嘶鳴之聲傳來,隨後馬車就猛地停了下來,謝子臣一把扶住車壁,不等開口,便聽阿萊怒道:“你是哪家的公子,怎會這樣騎馬的?”
“抱歉。”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這聲音質地如玉擊瓷,辨不出男女,溫和有禮道:“在下長信侯府魏嵐,因有急事,衝撞公子,還望見諒。改日必當登門造訪,親自謝罪。”
說完,那人便又打馬而去。
疾風卷起車簾,讓謝子臣從那馬車內看到外面的少年。
月華色的廣袖長袍,玉冠半挽,明明該是駕馬匆匆忙忙的模樣,馬上之人卻氣度從容,仿佛是有百年名門底蘊包含其中,便就隨意一個駕馬的姿勢,也格外風流引人。
阿萊在外面低聲啐了一聲,又駕著馬車往前走去。謝子臣摩挲著腰間玉佩,認真回想著魏嵐這個名字。
長信侯府,魏嵐……
他認真思索著。
大楚的侯爵大多是開國封賞,長信侯府祖上乃大宣名將,歷來頗受皇帝器重。唯獨這一代的長信侯,為人木訥,不善jiāo際,除了會打仗什麽都不會。當年奪嫡之戰時沒有出手幫助當今聖上,讓皇帝懷恨在心,於是一直派他鎮守在邊塞,十幾年都不曾回過盛京。
後來長信侯在回京路上意外身亡,他的兒子繼承候位,兩年不到就得了癆病撒手人寰,改由二房魏嚴繼承候位。這個魏嚴是個吃裡扒外的,跟著太子,卻當著三皇子的內jian,貪得無厭,在地方擔任太守時無法無天,便讓當時還只是刑部尚書的謝子臣給斬了。長信侯府從此一蹶不振……
然而,這也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輩子,這個叫魏嵐的世子並沒有重蹈覆轍,他橫空出世,一出現在世人眼前,便是帶著累累軍功。傳說他十二歲從長信侯府偷跑到邊疆,然後從最底層的士兵開始做起,十四歲時,在與狄傑一戰中親手刺殺狄傑將領,獲一等軍功,這才為人所知。前些時日,才被皇帝從邊塞召了回來。
想到這裡,謝子臣猛地睜開眼睛,冷聲道:“回府!”
“啊?”阿萊了愣了愣,隨後忙道:“是,是。”
他琢磨著,想來是公子心血來cháo,想效仿那些風流的公子哥兒,來一樁失了興致便半路折返的風雅之事。
然而馬車上的謝子臣只有一個念頭。
——就是魏嵐。
與自己從未有舊,做事gān淨利落,手握私兵,外有兩個虎視眈眈瞧著長信侯位置的叔叔,內府宅院據說也是一團亂麻……
這個人動手,再適合不過!
第二章
魏嵐打馬回到長信侯府時,所有人早已在門口等候了。他剛一進門,一個粉色的身影就撲了過來,一張美麗的容顏哭得梨花帶雨,依靠著她道:“嚶嚶嚶……阿嵐你終於回來了,熊兒快不行了……”
這是個極其高挑的美人,骨架修長,面容與魏嵐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眉目更加秀美yīn柔,看上去讓人分外憐惜。她比魏嵐還要高出一寸,但氣質太過柔弱可憐,被魏嵐抱著,竟也不覺得怪異,仿佛本就該如此一般。
“莫慌。”魏嵐溫和笑了笑,拍了拍他懷中美人,語氣從容淡然:“萬事有我,我們先進去吧。”
“嚶嚶嚶……”美人繼續哭著,魏嵐頗有些頭疼,讓rǔ母來將美人拉開,這才往院子裡走去。
他一來,慌慌張張的一群人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管家衛忠上前來報了原因,魏嵐腳下不慢,卻走得又穩又從容,聽著衛忠的話,面色不改點著頭。
原來是他的幼弟魏熊同謝家正房的小公子謝冰打了一架,兩個熊孩子打起架來沒輕沒重,就一起落了水,謝冰熟知水xing倒沒什麽,旱鴨子魏熊卻是吃了好幾口水才被救上來,救回來後就發起了高燒,大夫說是病危了。他本就是魏老夫人的眼珠子,魏老夫人一聽大夫這話,嚇得當場就暈了過去,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長信侯府本來就人丁單薄,主母早逝,侯君遠在邊塞,就一個老夫人帶著三個孩子主事。此刻老夫人暈了過去,魏嵐又在京郊軍營,屋中留個只會哭的嫡小姐魏華,早就亂了套,好在魏嵐及時趕了回來,衛忠這才松了口氣。
走進廂房中,地上侍女正嚶嚶哭著,魏熊的rǔ母張氏坐在一邊,給魏熊用冷水帕子擦拭著身子。魏嵐一見女人哭就煩,皺了皺眉頭,走到魏熊邊上後,詢問旁邊衛忠道:“可請大夫了?”
“請了。”衛忠道:“請了妙醫堂的坐診大夫。”
“去將張太醫請過來。”魏嵐直接道:“從庫房裡拿空山居士的水墨圖送過去。”
“是是。”衛忠忙點頭應下,吩咐了下人去準備禮盒,心裡琢磨著,他家世子怎麽連個太醫的喜好都這麽清楚。
“還有,謝家派人過去了嗎?”
“謝家?”衛忠愣了愣,魏嵐皺起眉頭,似是想要說什麽,然而看見衛忠的臉,他眼中變幻莫測片刻後,幽幽歎了一聲道:“罷了,你現在備一份禮物,帶回讓下人送到謝府去,說這是我們長信侯府賠罪的。”
“世子,”衛忠面上表qíng變了變,頗有些不解道:“這次明明是我們小公子吃了虧,您怎麽還要去給謝家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