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臣的聲音冷冷淡淡的, 然而眾人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席地而坐, 舉起酒瓶來, 仿佛是在哪個世家宴會之上,舉杯對飲。一行人說說鬧鬧喝了一會兒,染墨給他們買了一堆酒來,喝了一會兒, 大家都有了酒興, 正巧看上一艘小船沿河而過,王曦攔下船家, 招呼著眾人上船, 大家都喝得暈暈的, 只有酒量大的王曦和沒喝多少的蔚嵐有幾分理智,蔚嵐讓他們進了船艙, 便拿起船槳, 當起了眾人的船夫。只是她剛拿住漿, 便被人握住了手, 她抬起頭來, 看見站在一旁的王曦。
“我來吧。”
王曦面上帶了溫和的笑容, 將船槳從蔚嵐手中抽走,有模有樣劃入水中。
小船順水而下,桓衡踉踉蹌蹌走到蔚嵐身邊來,完全沒有神智的模樣,盤腿坐下, 頭一歪,便靠在蔚嵐身上睡了過去。
月光灑在河面上,帶著粼粼波光,船裡阮康成和嵇韶打著拍子唱著悠揚的歌,和著流水聲,竟是讓世界帶了一種別有意味的“靜”。謝子臣坐在船艙邊上,將簾子掀起一角,他有些醉了,靠著船艙,一腳屈起,手中提著一壺清酒,從簾子一角肆無忌憚打量著船頭那個人。
她淡藍色袍子上落滿了月光,腰板挺得筆直,坐得那麽近,又仿佛那麽遠。他不敢靠近,不敢觸碰,連上前的勇氣,都被理智剝奪。
沒有人注意他,他的目光就可以肆無忌憚。
所有人都說他謝四長得美,可他卻從未這麽覺得,反而就是那個人,從第一次見面,便是驚豔。
他看著她溫柔給桓衡披上了衣服,讓桓衡靠在自己身上,聽著她輕言細語同王曦說著話。
“阿曦,我們這是去哪裡?”
“隨水而去,我也不知是哪裡。”
“那我們何時回來?”
“該回來,自然便回來。”
“那何時是該回來?”
聽到這個問題,王曦眼裡帶了些許調笑:“有人抓我們回去時,便是時候了。”
蔚嵐低笑出聲,王曦看著面前人的笑顏,感覺自己的心似乎是一把古琴,被那人用笑聲一下一下撥撩。
“阿嵐,”他眺望遠方:“我自詡放肆風流,可唯獨與君相識這些時日,方才察覺,君乃真風流。”
“哦?”蔚嵐有些意外:“怎麽有這樣的感悟?”
“阿嵐想要去什麽地方,便去什麽地方,想要做什麽事,便做什麽事。”王曦撥開蓮葉,將船dàng入湖中:“而我等,不過故作風流爾。”
蔚嵐沒說話,片刻後,她舉起酒壺:“他年阿曦,必為一方能臣。”
王曦淺笑不語,他注視著面前身披華彩的人,忽地將船槳往便上一扔,走到蔚嵐身前來。船隨水而去,王曦半蹲著身子,注視著蔚嵐。
“阿嵐,”他認真看著她:“若他年,我成一方能臣,可能得阿嵐常伴身側,如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卻無別期。”
蔚嵐但笑不語,王曦看著面前人通透的笑容,片刻後,他用手扶額,低笑出聲。
“我大概是醉了。”他搖了搖頭:“阿嵐切勿放在心上,我去休息一番。”
說完,王曦便進了船艙。他進去之後,蔚嵐正打算去劃船,便被人按住了肩頭,而後便見謝子臣上前,拿起了船槳。
“把他送回去吧。”謝子臣看了睡著的桓衡一眼:“他這樣睡,不舒服。”
聞言,蔚嵐點了點頭,將桓衡打橫抱起,送進了船艙,同其他幾個人,橫七豎八的放在一起,而後又回了船頭,站到謝子臣身前。
謝子臣不說話,蔚嵐也不說話,她聽著涓涓流水之聲,慢慢道:“我來吧?”
“不用。”謝子臣也不知自己是清醒還是不清醒,他覺得自己腦子一片清明,卻總有些混沌的想法。
見謝子臣執意如此,蔚嵐也不執著,她已經逐漸明白,這個世界的男子,比她所在的世界,更需要尊重和平等。
她站在謝子臣身邊,看著遠方,也不知怎麽,突然想起這位兄弟的婚事來。
“我妹妹定親了,你呢?”
“我?”謝子臣轉頭看她。蔚嵐隨著他的目光轉過頭來,似笑非笑:“難道你還真的打算娶王婉晴不成?若你真的想娶,我倒是有辦法讓三殿下放手。”
她的眼裡落了星光。
謝子臣靜靜端詳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人生的這樣好看。
看著謝子臣直愣愣的目光,蔚嵐不免笑了,明白謝子臣這是醉了,繼續打趣道:“你這樣看著我,莫不是把我當成了王小姐不成?看不出來,子臣你竟是這樣……”
話未說完,對面的人突然就撲了過來。
蔚嵐微微一驚,卻被對面人死死鉗住,他死死抱著她,在她唇齒間橫衝直撞。他沒什麽技巧,卻柔軟率真。蔚嵐本還想推辭一下,但不知是酒後自製力本就差些,還是美人投懷送抱的誘惑太大,伸去推對方的手竟忍不住轉為抱住對方,教導著對方。
謝四的吻仿佛是帶了莫大的委屈,又啃又咬,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帶著流動的華光,蔚嵐呼吸慢慢喘了起來,gān脆將人往船板上一推,一手扶著對方的背,免得他疼著,一手扶著對方的腦袋,方便她親個肆無忌憚。
她想這酒太過醉人了,讓月光下的謝四美得如此驚心動魄,她明知對方是醉了,又或許是將她當做了王婉晴,卻克制不住自己動作,許久後,她用了極大的克制力,才清醒過來,而謝子臣已經處於半醒半睡之間。她看著對方像稚子一般gān淨的表qíng和唇上瑩亮的水光,咽了咽口水,卻還是直起身來,將謝子臣也抱回船艙後,她自己回了船頭,拿著船槳,調頭回去。
船艙她是不敢去了,裡面睡的都是她兄弟,她不能娶的人,她感覺現在的自己太危險,萬一不小心把裡面的人統統睡了怎麽辦?!
一想到這種不太可能的可能,蔚嵐瞬間清醒了許多,她將船槳往水裡狠狠一cha,覺得,還是趕緊送他們回家吧。
聽著外面的劃船聲,謝子臣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吐出了一口濁氣,又有些絕望閉上了眼睛。
將一行人送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們這些世家子晚歸慣了的,府裡人也沒多問,唯獨謝家管得太嚴了些,謝子臣地位又不高,蔚嵐怕給他惹麻煩,便將他留在了侯府。等謝子臣醒過來時,便發現自己在魏府。今天是林夏來下聘的日子,魏府早就準備好了,蔚嵐夜裡沒醉得太厲害,第二日醒來便差人挨著去把昨天答應給她撐場子的人都叫了來。大家也該面子,在家裡穿戴整齊後,迅速去了林夏住的地方,隨著林夏一起,將聘禮抬到了長信侯府。
主要的事也不是他們做,眾人就是在門口站一站,給他們撐個面子。
這一日林夏的母親也來了,知道自己女兒的際遇後,林母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但為了保住女兒和全家的xing命,還是qiáng笑著上門提親,然後她隔著人群遙遙看了這個傳說中的“兒媳婦”一眼,這個兒媳婦兒敏銳感覺到了她的目光,羞澀地低下頭去,那矯qíng又做作的模樣,嚇得林母差點摔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