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有條不紊的查問,大家紛紛打量著他,覺得他很有些本事。
“周先生果然是內行人。”劉鎮讚賞不已,“查問有條有理,不急不亂。”
周岩拱手道:“家主過譽了,周某只是按部就班的查問而已。”
他不驕傲自滿,劉鎮就更加滿意了。
葉虎被找了進來,十七八歲的少年,個子小身材瘦,和他的名字很不相符。不過也能明白,如果不是因為為人瘦弱沒什麽別的本事,也不可能讓他到學堂裡來做輕省的事,早送去軍隊當兵了。
“葉虎,”周岩問道,“我問你答,想清楚了再回答。”
葉虎應是。
大家就看著周岩,等他問問題。
“鵬公子昨天什麽時候回來的,你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麽時候?”
葉虎回道:“昨天學堂散學後鵬公子和好幾位公子一起回來的,當時應該是申時過半的時候,我正好在俊公子的房間收疊衣服,聽到聲音就過來了。最後一次見到鵬公子的話,是吃過飯以後,大概戍時正左右,鵬公子讓我燒洗澡水,等他回來。”
“然後他就出去了,我燒好了水等了大概一個多時辰,鵬公子還沒有回來,我實在困的厲害,就去隔壁俊公子給我睡覺的廚房裡睡覺去了。我睡覺淺,要是鵬公子回來,我會聽到的,誰知道一覺到天亮……”
“醒來以後,就……就……”
葉虎垂頭跪著,渾身發抖,顯然很害怕。
此人雖是下人,但說話調理清晰,看著害怕緊張但該說的事他都說了。
周岩打量著對方,又問道:“你的意思是,鵬公子回來並沒有喊你,是他自己重新燒水的?”
“水我溫在鍋裡的,灶膛裡放著柴火慢慢燒的,這樣就算到天亮水也是熱的,能用。”葉虎道。
“但洗澡水是鵬公子自己倒的。”
“這麽說,你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的?”
“是!”葉虎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覺得他回來不喊你,自己倒水沐浴,正常嗎?”周岩質問道。
葉虎有點猶豫,忽然盧氏道:“不正常。右鵬雖性子很好,但他尋常還是比較懶的,我兒子我很清楚。”
“他如果不想麻煩別人,應該就直接不洗澡去睡覺,而不會自己去打水。”
周岩看著盧氏,揚眉道:“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幫他打水的?”
“肯定的。”盧氏道,“我兒一定不是猝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盧氏說著,目光緊緊盯著葉虎,她逼問道:“你為什麽不說,昨天下午我兒回來的時候,以為你偷懶而訓斥過你?”
大家一愣。
“是!”劉佑倫也跟著道,“當時還打架了。”
周岩揚眉,問道:“倫公子,您細細說說,誰和誰打架了?”
“是這樣。”劉佑倫道,“當時我們跟著鵬哥回到院子裡來玩,鵬哥給我們每個人都帶了禮物,誰知道一進院子裡來,就發現院子裡亂七八糟的都是灰,房間裡也沒有人仔細收拾,被子也沒有曬過,還是他走的時候蓋的髒的被褥。”
“鵬哥就很生氣,將葉虎喊來問他。”劉佑倫說著,盯著葉虎,道,“葉虎就說軍哥一直在,所以這一個多月,他以隔壁為主,這邊就少過來了。”
“鵬哥就讓他立刻把房間收拾好,被褥換掉。”
“我們就去書房,發現書房裡的筆墨紙硯都被人用過,地上還有用過的被揪成團的紙。”
“這事,除了葉虎沒有人會做。鵬哥向來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所以將葉虎狠狠罵了一頓。”劉佑倫道,“誰知道,在隔壁玩的軍哥和峰個聽到了,就過來給葉虎出頭。”
“峰哥和鵬哥就打了起來。”劉佑倫指著劉佑鵬身上的傷,“這些傷,有可能是當時打架的時候留下來的。”
學堂裡,所有人都知道劉子峰和劉佑鵬水火不容。兩人幾乎不能說話,一說話就會鬥嘴動手。
“還有這事?”劉義衝著外面的學生,道,“找個人去把劉子峰和劉子軍找來。”
有人應是去找人。
“葉虎,你剛才怎麽不說?”周岩問道。
葉虎回道:“主子罵小人是對的,小人不該提也不能記著。”
這是規矩,場面上當然要這麽回答。
可現在這麽說,顯然沒有說服力,盧氏冷笑一聲,道:“你一個賤民,還挺聰明的,懂得避重就輕的回答。”
“夫人,小人沒有這個意思。”葉虎回道。
盧氏現在懷疑,是葉虎還有劉子峰三個人合夥殺了他兒子,做成他兒子洗澡淹死的假象。
劉子峰和劉子軍兩人一起進來。
兩人是堂兄弟,劉子峰二十一,定了親事,準備年底成親,劉子軍小他兩歲。
“二位公子,”周岩已是主審,上前客氣地問道,“不知昨晚您二位在哪裡。”
兩人都劉佑鵬死了,所以回答問題的時候,有些惱火又有些緊張。劉子軍回道:“我昨天因為和鵬哥吵嘴了,就不想住在這裡,沒吃晚飯就回家去了,早上才過來學堂。”
“我、我沒回家,我後半夜子時左右回來睡覺的。我院子裡伺候的鄺予知道。我回來後沐浴了,他給我弄的水。”劉子峰道。
“沐浴後我就睡了,早上起來就聽到佑鵬出事的話。”
劉民問道:“你、你昨天下午有說過要弄死佑鵬的話?”
劉子峰驚了一跳,猛然朝劉子軍看去。這話他確實說過,當時是和劉子軍說的。
劉民怎麽會知道,那只有是劉子軍說的。
“我沒有,”劉子軍搖頭,“我沒說這話。”
劉民聽著,道:“你不管誰告訴我的,你隻說這話你說還是沒有說。”
“說過,但、但這是氣話。”劉子峰道,“我、我和佑鵬昨天打架的時候,我也指著他鼻子說讓他死,他打我的時候,也說要把我殺了。”
“這就是放狠話,沒別的意思。我就算再討厭他,也不敢殺他。”
劉民道:“可你活著,佑鵬死了!”
“這、這什麽意思?”劉子峰激動地說著,又看著劉鎮,“家主,我、我沒有殺人,您不能聽他們說。”
“我就和他不合,怎麽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殺了。”
劉鎮沒有說話。
“大夫,”周岩問大夫,“能不能確定,鵬公子死的時間呢?”
大夫回道:“看樣子,應該是昨晚亥時後到醜時前。”
這個時間跨度有點大,但也能理解,大夫畢竟是大夫不是專門做驗屍的仵作。
“這個時間內,您可有人證明您的行蹤?”周岩問劉子峰。
劉子峰道:“亥時左右我還在宜春院裡玩,過半我才回到書院。開門的小廝能證明,宜春院裡的春蘭也能證明。”
“回來後鄺予也能證明,但沐浴後,就沒有人能證明了。”
“畢竟我睡覺了啊,誰還能時時在身邊放個人呢。”
周岩就看著劉子軍。
“我回家看了一會兒就睡覺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辰,反正很早。一覺到天亮。”劉子軍道。
“你呢?”周岩問葉虎。
葉虎道:“我亥時左右去睡覺,晚上軍公子沒有回來,我也不曉得還有誰能給我證明。”
“知道了,三位各自回去吧,稍後應該還會有事找你們。”周岩道。
劉子峰三人一臉忐忑地離開。
房間裡,劉鎮看著周岩問道:“可有想法。”
“有一點,不過還要查證。”周岩道,“還請家主給我權限,讓我查證。”
劉鎮頷首,道:“你稍後帶著文先生,有他在,沒有人敢不服從你。”
周岩應是。
“民老爺,夫人,”周岩問道,“最近鵬公子可還和什麽人結過仇怨?”
盧氏搖頭,道:“佑鵬雖脾氣不是很好,但他做事很有分寸,又懂事。不會和人結下多少仇怨。”
在父母眼裡,自己的孩子當然是無可挑剔的,所以周岩對盧氏的話一點都不信,他看向劉佑倫。
劉佑倫道:“鵬哥對人好的時候很好,要是不喜歡就會掛在臉上。學堂裡是有一些對他有點意見,但大多數人都喜歡他的。昨天他回來,大家都很高興,圍著他說話。”
“要說不好的,就峰哥了,除了他在學堂也沒有別人。”
周岩頷首。
“有件事,”劉民想到一個人,道,“這趟出海的時候,我們在海上遇到了颶風,船差點翻了。當時佑鵬和領頭的付兵頭鬧的不太愉快,付兵頭差點將佑鵬推海裡去了。”
盧氏一陣驚呼,道:“這個賤民,他怎敢。”
付兵頭是劉民走暹羅貨船的水兵頭子,他一生都在船上,沒有成親也沒有孩子,喝酒、吸水煙、一身的壞毛病,但航海的水平非常好,不管什麽風浪他都見過也會處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劉鎮也一直留著他。
“我怕這一路還要出事,就將付兵頭綁了,準備到岸後稟明了家主,略懲戒一下就將他放了,誰知道今天早上去看,他居然逃走了。”劉民道。
“此人不是忍氣吞聲之輩。”劉鎮道,“吩咐下去,務必將付庭找到。”
周岩道:“這麽說,這個付兵頭,很有可能潛伏進來,謀害鵬公子?”
劉民點頭。
周岩和童淞對視一眼,劉佑鵬的死確實有疑點,不像是意外致死,但現在還沒有證據證明是他殺。
只能先假設是他殺,再用排除法,至於死因……周岩看著死者的屍體,眉頭緊蹙。
如果有個仵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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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