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蘇鴻羽等走進,不少人露出幾分看好戲的神情,有的看著林尋方向,目光露出幾分同情,若是執迷不悟,還不讓位,今日指不定就不能安然走出天聖學院。
“怎麼……”見蘇鴻羽停下腳步,趙氏族長出聲詢問,順著蘇皇的視線看去,施施然霸佔第一層最中央位置的林尋赫然映入眼簾。
不論是蘇鴻羽,還是丹陽府主黎摩羅,一眼望去,就能將林尋的修為看透,周身沒有半點靈力波動,看上去不過是個凡夫俗子。
“這位先生,似乎坐錯了位置。”出聲的是丹陽府主身邊腰間系著玉佩的男子。
他一出聲,蘇鴻羽,夏侯夜,亦或是趙氏族長,便沒有摻和,這種爭搶位置的事情,他們的身份自是做不來。
“不是普通的隨從,”趙氏族長盯著說話的男子,視線定格在他腰間代表丹陽府的玉牌,仔細看,上面比一般府裏人戴的多了道五爪金龍的雕刻,“都說丹陽府內十八黑龍衛個個神勇善戰,修為不俗,怕是此人也是其中之一。”
“是墨一叔叔。”躲起來的女弟子聽見熟悉的聲音,頭疼起來,來的若是其他幾位叔叔,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怎生偏偏是墨一?
墨一此人,平日不苟言笑,早年隨丹陽府主出生入死,乃是府主心腹,平日裏素來疼愛這位少主人,但若是她的行為舉止有任何偏頗,教訓起來也是絲毫不留情面。
“坐錯了?”林尋玩味地重複一遍這個片語,側過臉,抬眸,“若我坐錯,你豈不是也站錯了位置?”
他這一個偏頭,眾人才意識到他身邊還站著人,彼時丁聖的身影被一根巨大的紅柱擋住,只露出半截素白的袖子,並未有多少人注意到。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林尋毫不避諱拿他來做擋箭牌。
丁聖稍稍撫平袖子上的褶皺,上面落下肉眼看不見的粉末,落在林尋身上被一層無形的劍罡融化。
林尋露出促狹的笑意,學著他的樣子虛整了一下青衫。
白皙的手指微微撥動,似乎在編織什麼不可言的陰謀,丁聖看著他,心頭一動。
他這邊有了動靜,身後的十幾人也隨著他動,一副死都不露出廬山真面目的決意。
“素聞黑龍衛膽識過人,在陣道上造詣頗深。”低沉悅耳的聲音如同它的主人,優雅而至,“就是,不怎麼會說話。”
好狂妄!
待真正看清男子面貌,現場一片安靜,有人瞪大眼睛,懷疑是不是錯覺。
丁聖。
有人聲音微澀,念出這個名字。
對於這個一手製造當年煞妖血案的男人,沒有人會生出多少好感。
身為煞妖族人,卻為《煞妖典》毒死生父,逼死親姊,險些屠族,如此六親不認,心狠手辣之輩,如何會出現在新生大比上?
“哈哈,怎麼氣氛這般沉默?”就在這時,一道豪爽的聲音打破沉默,循聲望去,身材魁梧的男子滿臉笑容,他的聲音最先傳來,但卻是側身讓一個中年人在他前進入會場。
“是院長。”在場不少天聖的學生像是吃了定心劑,見到中年人時面上流露出喜色。
“夏兄,趙兄,”與他們相熟,豪爽男子笑道:“既然來了,怎麼還不入座?”
他話音剛落,現場恢復詭異的寂靜。
男子摸摸腦袋,好奇下觀望四周,看見最中央坐著的人,也是一驚。
這是哪里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居然敢堂而皇之的坐在主座上?
偏在此時,‘砰’地一聲!
地面破裂,碎屑迸發,一根旗杆快很准地插進厚實的地中,迎風飄揚,霸氣側漏。
旗上‘合歡宗’三字,筆走蛇龍,霸氣無比,寫法相當風騷。
“合,合歡宗?”初見這個名字,有的人表情不可置信,而不少女孩子當場羞紅了臉。
插完戰旗,林尋拍拍手,端得是占山為王的姿態。
不同于弟子們對這個宗名的唾棄,處在中心的大人物更多關注在丁聖身上,他站的是側位,顯然坐在主座的這個年輕人才是這個宗派的頭目。
沒有用宗主,而是頭目,可見林尋在他們的心中是何等不倫不類。
任諸多探究席捲,丁聖俯視著丹陽府主身旁的墨一,就像看著一隻螻蟻。
那道視線太過刺目,墨一卻並未躲避。
“在下早年也對丁樓主的事蹟有所耳聞,今日便要領教一二。”他神情肅穆,腳下一點,朝一層飛身而去。
“墨叔叔不可!”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黎環對丁聖的毒也有了些許瞭解,無視人的元氣靈力,可在眨眼間輕易取人性命。
耳邊乍聞這道聲音,墨一瞳孔驟縮,驚駭地看著從丁聖身後竄出的小姑娘。
于此同時,原本平靜站在原地的丹陽府主黎摩渾身上下爆發出一陣驚人殺氣。
黎摩是真正觸摸到那層境界的人,這種毫不掩飾的殺氣令在場不少人體內感到刺骨涼氣,體內的靈氣堵塞,被壓制到無法運轉。
“黎兄息怒,”天聖院長一步上前,袖袍一甩,這股驚人的殺氣瞬間稀薄許多。
不少人咽了下口水,原來這才是化神期的力量,一怒眾生懼。
“今日是新生大比,還請黎兄不要將家事放在這裏解決。”
黎摩不說話,目光死死盯住林尋,眼中含著滔天的怒火,開口卻是叫出另一個名字:
“黎,環。”
小姑娘身子一抖,她發誓,這兩個字念得絕對是咬牙切齒。
另一旁趙氏家族的族長卻是低聲道,“孩子加入這等魔教,丹陽府主怕是要氣得半死。”
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畢竟丹陽府雖然低調,但私下裏的小動作也是不少。
夏侯爺深有體會,“的確,本事再強,若是有個不肖子孫,也是枉然。”
黎摩眼角的余光瞥向這裏,兩人識趣閉嘴,畢竟現在去惹這位正在氣頭上的主兒,可不是什麼明智的決定。
蘇鴻羽卻是嘴角一勾,“丹陽府主心胸開闊,想必不會為這等小事難為難為在場的無辜人。”
聽到‘在場人’幾個字,趙家族長看著周圍神情驚疑的學生,忽然想起愛子,離家求學,不知那小傢伙現在可好,在天聖有沒有不如意的地方。
“旭兒。”他發出一聲輕歎。
乍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趙旭條件反射往左側移了一步,“爹,我在呢。”
頭髮有些淩亂,身披七彩戰衣的男子就這麼猝不及防出現在人前。
“……”
“趙兄!”夏侯爺扶助身子不穩的趙家族長,看著趙旭,目光也是震驚。
終於回過神的趙族長怒吼道:“你怎麼會在那裏!”
趙旭心中別提有多後悔了,怪自己耳尖,怎麼就習慣性回應了?
他心生懊悔,動作卻是極快,一把拽出夏夜白,“我和夜白一起來的。”
毫不猶豫將髒水潑到夏夜白身上。
方才還扶著趙族長的夏侯爺一個趔趄,這個上過戰場,斬敵無數的鐵血侯爺,竟也有站不穩的時候。
與此同時,黎摩火氣倒是散了不少,得知自己遭遇不是獨一份的時候,他的心態竟然得到一種詭異平復。
蘇鴻羽安慰道:“少年意氣,難免走岔路,二位放心,待本皇回去,定會帶人清剿這邪教。”
聽到‘邪教’二字,夏夜白眉頭一皺,嗤笑一聲,眼神有意無意地瞟向左後側,“老站在一個位置不動,大皇子殿下也不嫌累的慌。”
夏夜白暴露的時候,蘇興邦便直覺不好,果然,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己。
他歎了口氣,還算淡定,畢竟早料到了這一天。
自丁聖後方走出,蘇興邦行了一禮,“父皇。”又對趙族長和夏侯爺打了個招呼。
“……”
蘇,興,邦!
天地可證,這一聲蘊含的憤怒絕不比黎摩剛才的少。
黎摩語氣帶著嘲諷,“蘇皇心胸開闊,想必也不會計較這等‘小事’。”
最初的火氣過去,黎摩很快恢復理智,盯著林尋,若有所思。
同一時刻,忽從四面八方響起群獸長鳴,隨著幾聲悠揚的笛鳴,天空中飛來一群鳥雀,成群結隊而來,光彩奪目。
“百鳥朝鳳。”有人驚呼。
鳥雀散開,一女子緩緩落地,身披羽衣,絕世美貌。
“是副院長!”
天聖學院,有兩位副院長,一位是常年閉關的陸千寒,另一位便是蘇妙。
既姓蘇,必然和皇家有所瓜葛,蘇妙乃是蘇鴻羽的親妹妹,不過她自幼隨師,遠離皇都,對於伽藍王室的感情並不是很深。
“呀,好漂亮的衣裳!”
眾人反應了好久,才明白她所指的是合歡宗那邊的衣服。
這位公主生的千嬌百媚,怎麼眼睛不太好使呢?
卻不知蘇妙修行百鳥朝鳳術,對花花綠綠的東西最為喜愛。
她話鋒一轉,聲音帶上幾分嚴肅,“時辰就要到了,歷屆新生大比都是按時舉行,望貴客入座,學生歸隊,否則耽誤了會武的時間,不論是誰,我蘇妙都會‘請’他出去。”
話說的一點都不留情面,眾人方才想起,蘇妙不但是天聖的副院長之一,同時也是院內的執法者。
蘇妙從袖中抽出一卷軸,遞給院長,“這是此番來天聖學院所有人的名單,已經統計好。”
蘇鴻羽則是盯著蘇興邦望了許久,直到後者心底發怵,大袖一甩,施展身法,在第二層坐下。
蘇妙出現,天聖學院的學生也不敢再看好戲,他們中不少人都吃過蘇妙的苦頭,對其整治的手段畏懼。
至此,最離奇的一屆新生大比拉開序幕。
天聖學院的院長獨自走到武鬥場最中央的比試台,目光掃過四周,負手而立,氣勢陡增,“你們中,幾乎每個人都被稱作過天之驕子,在家族順風順水,資源無限,但大道爭鋒,哪里有這麼多天之驕子,天才無數,天驕唯少許,今日,就是見證你們中誰才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隨著他話音落下,四周升起四根盤龍柱,地面劇烈震動,比試台離地幾米,場面頓時處於肅殺當中。
台下不少學生,宗門子弟目露精光,戰意盎然。
看著陡然拔高的比試台,林尋皺眉,這麼看第二三層才是觀戰的好地方。
“這一次新生大比,採取淘汰制,每門每派最多派出二十人,抽籤比鬥,最終擇前十!”
二十人!除了合歡宗,在場人數最多的門派弟子有數萬名,從這萬人中挑出的前二十,可見其戰鬥力恐怖。
而在比試台外,赫然出現一道光柱,蘇妙之前送來的卷軸被投進去,寶光遮掩,看不清裏面具體內容,卷軸上的文字散成大大小小的珠子,漂浮在光柱內,天聖院長隨手一撈,念出上面的名字:
“天聖學院,北宮寒。”
“是北宮學長!”底下傳來一陣歡呼,顯然北宮寒人氣不低。
看到另一顆珠子上的名字,天聖院長頓了頓,爾後失笑道:“合歡宗,夏夜白。”
眾人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