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將林尋當做親外孫,只覺得這孩子從小吃了太多的苦,恨不得將能給的都給他,好生補償一番。
林尋陪他聊了好一陣,老人道:“我已經叫人備好了飯菜,方便的話晚上留下來陪我吃頓飯。”
天色已經不早,但林尋覺得千江月還未離開,沉吟後道:“可否請我朋友一道?”
老人想都不想就要拒絕,林尋不疾不徐道:“他是個不錯的人。”
老人不自禁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兒,覺得母子倆的脾氣都是一樣強,他不想因為這種小事讓失而復得的外孫對他生出間隙,沒有把話說死,“都過去這麼久,我看人已經走了。”
更瞭解千江月的顯然是林尋,大門重新打開的一刹那,他就靠在對面的磚牆上。
林尋挑眉:“一起吃頓飯?”
千江月:“我是不是應該多謝主人家的邀請?”
“……不客氣。”
林尋先後到訪好幾次,對裏面的格局很熟悉,不但能給千江月帶路,還會時不時介紹哪間屋子是用來做什麼用途。
一大桌豐富的飯菜已經備齊。
老人慈愛道:“多吃些,身子骨這麼消瘦,一看就是平時吃飯不好。”
千江月發出一聲冷笑。
和藹的老人看他的眼神瞬間沉下來。
像是從前那些過著大魚大肉生活的人都不是他,林尋笑吟吟點了點頭。
老人的眉頭再次舒緩……旁邊的年輕人雖說長得不錯,氣質也很出塵,但相比之下,自己的外孫多乖多體貼。
唯一讓他有些遺憾的是這孩子眉眼長得和他母親幾乎沒一處是相像的,嵐兒是清冷,而這孩子長相卻是清秀中還透著點魅氣。
老人原本要留人住下,林尋稱第二天還是要事辦,老人只得不舍的親自送他到門口,說著最近天氣轉涼注意保暖之類的暖心話。
千江月站在臺階下,眼睜睜看著面前‘祖孫’依依惜別的一幕。
“您多保重。”
老人點頭,一直等他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後才關上門。
這邊就一處人家,大門關上後光源也關在屋子裏,前方的路突然昏暗了,林尋剛想抬頭看看今晚的月亮有沒有出來,就覺得眼前更黑了。
一抬頭原來是千江月從後面走上來,投下一片陰影。
林尋停下腳步,對方這樣無聲無息的反倒令他有些不適應。
夜晚的千江月像是換了一個人,禁欲的氣質變成黑暗和危險,‘呵’的一聲冷笑伴隨著風清楚傳到耳邊,“你當真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林尋輕咳一聲:“過獎。”
話音落下就被推倒牆上,這是個很適合接吻的角度,林尋的目光卻被他的雙目吸引,千江月冷聲道:“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還有多少未知的‘驚喜’在前方等著。”
聽出那麼些咬牙切齒的味道,林尋道:“有些事不能不能用數量去衡量……”
千江月望著他,等著沒有後面沒有說完的話。
“要看情意。”
長達一分鐘的沉默。
林尋覺得驚奇,這都不拔刀,看來他對自己一定是真愛。
一陣風掃過,千江月像是將他當做空氣,轉過身走得很快。
耐不住林尋飄得更快,眨眼的功夫,又陰魂不散地來到和他並肩的位置:“這麼好的夜色,只顧著濃情蜜意實在對不住還在擔心的巫雀。”
千江月耐心徹底告罄,歎道:“想做什麼就直說?”
林尋:“去看看你那徒弟的傷勢。”
南珩一可是他完成任務的希望,眼看大功就要告成,這個節骨眼上可出不得紕漏。
不用想千江月都猜到他的造訪只能讓南珩一覺得困擾,所以他很痛快地答應對方的要求,把萬里雲放到那裏讓南珩一受罪,他還能解脫一會兒。
誰都能看到皇室衰微的徵兆,打那個座位主意的絕不止是南珩一一個,受了傷之後他便更注意自身安全,林尋原本以為南珩一會在皇城的分家待著,被守衛裏三層外三層晝夜不間斷保護,不曾想千江月戴了副面具,穿過幾個巷子就到了遍地脂粉味的地方。
林尋看著門口招呼的姑娘,“他該不會躲到了這種地方?”
“這本來就屬於南家的產業。”
走進去的一瞬就感覺到了這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中,有好幾個身手不凡。
他用胳膊肘撞了下千江月。
“幹什麼?”
林尋:“逛青樓還遮遮掩掩的戴面具,來到這裏,就要拿出頭牌的氣場。”
他的視線隨意掃過一處地方,酩酊大醉的客人只覺得渾身都酥了。
說來奇怪,都是走路,林尋的每一步卻宛如周圍不絕於耳的絲竹聲,踏在人的心坎上,上樓的時候,角度將他的身形襯托得更加修長,愈來愈多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老鴇走過來,笑著嗔怪道:“您要是走得再慢些,我這生意都做不成了。”
林尋拿出看風景的姿態,慢悠悠斜靠在扶手上:“煩勞帶我去個安靜點的地方。”
老鴇剛要推薦幾個性子嫺靜的姑娘,覺得一道黑影閃過,再看人已經在樓上了。
漂亮的不可一世的青年身邊站著一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老鴇發怔的功夫,戴面具的年輕人已經丟下來一個錢袋,“打擾了。”
說完就拖著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老鴇打開袋子一看裏面的數量,瞬間眉開眼笑,對著空氣道:“給夠了錢,去哪個房間打擾都行。”
她做這一行久了,各類人都見識過,有些伴侶就喜歡到花樓行夫妻之事,老鴇看了眼他們消失的方向,可惜兩個都是男子,長得再美也是枉然。
脂粉和酒香完全遮掩了藥材的味道。
千江月說南珩一受了傷,林尋走進房間後才發覺他傷的程度,重到險些丟了命。
看著被繃帶一圈一圈纏著的傷患,林尋不厚道說:“還以為你能多逞一陣威風。”
南珩一失笑道:“這不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走得太過順風順水,尤其是利用藥方暗中得到一部分鬼族的支持,一度讓他以為會繼續順遂下去。
“鬆雪呢?”
南珩一搖頭:“她太心急了,原本按照我的計畫還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挑明唐氏的身份,她甚至連後路都沒留給自己,唐氏被當場揭穿後,打死了她和好幾個侍衛,逃離宮中。”
雖然只見過幾面,林尋對鬆雪還有些印象,八面玲瓏,不像是不顧後果的人。
“鬆雪的胞弟死在迦葉一脈手中,她對唐氏恨之入骨,”南珩一歎了聲可憐:“如今唐氏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靈鶴觀。”
林尋:“我們才從那裏出來。”
“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有道理,”林尋瞥了眼千江月:“要不你去會會她?”
“不急在一時。”
要說仇恨,千江月和唐氏之間絕對是血海深仇:“什麼時候耐心變得這麼好?”
千江月語氣聽得人發冷:“我也很想看看,她在垂死時會做什麼什麼樣的掙扎。”
他母親經歷過的絕望,總需要用同樣的痛苦來彌補。
南珩一看了千江月一眼,幾次欲言又止,他之前委婉地提起過有意要利用鬼族的力量,對方只說了句‘這是你自己的事’,事到如今,也不知師父究竟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察覺到他的目光,千江月道:“你什麼時候也學了這個毛病?”
也?
南珩一鬱悶,難不成還有誰和自己一樣做了虧心事?
一旁林尋抬頭望天。
“關於和鬼族結盟,利用鬼族來消耗鬼族的力量,您覺得是不是可取之法?”
“你難道沒有自己的判斷?”
南珩一低頭,畢竟這是冒天下之不違,等於為將來埋下一個隱患。
“鬼族可不是好拿捏的。”林尋突然出聲。
南珩一看向他,後者坐下道:“他們最擅長的就是暗中觀察,不會有脈系願意做出頭鳥,主動站出來配合你。”
“的確,雖然已經達成一部分共識,但要捅破窗戶紙的時候,他們就開始變得含糊其辭。”
林尋笑笑,不再說話。
……
房間裏全是旖旎的氣氛。
女子的嬌嗔和男子的喘氣聲交織在一起,就在這時,門被猛地推開:“不,不好了!”
床上的男子怒道:“不想活命了是不是?”
來人雙手舉著個信封,跪在地上。
男子半裸著身子走下來,粗魯地撕開信封,內容很小清新,大概就是說許久不見,後天找個時間大家聚在一起喝點小酒,聊聊鬼生。
當看到落款‘萬鬼王’三個字時,男子瞳孔猛地一縮。
接到這封信的不止他一個,還有除迦葉一脈的其他六大脈系統領,大家反應出奇的一致,思考鬼王這次又要作什麼妖,造多大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