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三十日夜的血腥事件之後。李泰始終安居在秘宅,不曾露面,秘宅暗處的防衛眼下可謂是固若金湯,外人連半點有用的消息都探不到,李恪在派去的第三波探也失蹤後,便暫時不再打秘宅的主意。
秘宅夜刺當晚,派去行刺的死士無一生還,全在第二日下午被人裝進箱裡以長孫大人的名義送到吳王府上。
李承乾知道自己“借”給李恪的五名血衛身死之後,在品紅樓同李恪大鬧一場,甩下一句“一切後果由你負責”之後,便揚長而去。因兩人在外人眼一直都對立的競爭者,知情人便沒過多懷疑個不妥。
李恪眼下最擔心並不是自己惹得李承乾翻臉,而是李泰的態度,除了送屍之外,對方沒有做出任何反擊,行刺的事情亦無抖落出去,在不知李泰是否在那夜受傷的情況下,魏王府的這種反應,反倒是讓他感到不安。
長安城秘宅
就在他人心忐忑之時,剛用完晚膳的李泰,正坐在書房擺弄著棋盤。眼前三步外單膝跪著一人,稟報著魏王府這兩日的一些事宜。
“昨日上門拜訪的有禮部的何大人今日這是兩日來入庫物件的禮單,請殿下過目。”
這名王府管事模樣的男,見李泰沒有理會他遞過去的名單,便小意地將那折疊的厚厚的冊放在一旁的香案上,躬身退下。
書房門再次被敲響,這次進來的是阿生,跟在他身後的是盧家兄妹和一後背狗皮膏藥、威風不再的銀霄。
盧智和遺玉眼下是客人,按說下學回來,應該先到李泰跟前問候,但因為遺玉記掛著銀霄,兩人便在西屋耽擱了一會兒才過來。
不過李泰也沒同他們計較這些規矩,抬頭看了兩人一眼,道:“回房去用晚膳吧,日後出入不用特意向本王說明。”
“多謝殿下。”
遺玉從進屋眼睛就偷瞄在李泰身前的那盤棋上,突然就有些手癢,同盧智回到小樓西屋後,便到隔間的小書房裡翻找棋具。
盧智被她拉到書房面對面坐在一張桌案上,看著眼前的棋盤,不解道:“馬上就吃晚飯了,你這是做什麽?”
遺玉選了黑,先行落下,嘴裡道:“不是還有一會兒才開飯麽,你陪我先下一局,快點、快點,不許讓我啊!”
盧智摸出一把黑放在手心,擇了一顆落下。狐疑地打量著她,“你不是對這個不感興趣嗎?”
平日盧智沐休在家,都是同盧氏對弈,盧俊偶爾還會在邊上看看,遺玉則是只有在棋藝課上才會摸摸棋。
“我現在感興趣了,不成啊?”不知為何,遺玉並沒有告訴他,她是在同李泰那晚特殊的“對弈”之後,才對圍棋產生興趣的。
姑娘家的,本就性多變的很,盧智見怪不怪,便專心同她下起棋,但上手幾步之後,就發現了不對。
他在遺玉落下第四顆後,一邊落黑,一邊納悶地問道:“小玉,你這陣認真研究過棋譜了?”
棋藝課業偶爾會布置下來,讓學生算些步數之類,就在上個月,盧智在家輔導她做功課的時候,她下棋還是個半吊。不是照本宣科,便是隨便亂擺。
可這會兒她一連下了三步都是有模有樣的,到了第四步,竟然難得地能看出些章法來,落在盧智眼裡,自然是驚奇。
遺玉見他驚訝,兩眼一彎,笑道:“難道我就不能是自己開竅了麽,大哥,其實我下棋還是有些資質的,對不對?”
盧智見她臉上得意的樣,心好笑,便擺正心態,認真同她對弈,期間平彤進來請他們去吃飯,被遺玉擺手示意稍後。
盧智藝皆通,不是絕頂,卻都屬上乘,正兒八經地同她下棋,兩刻鍾之後,棋盤上就只剩下白。
一局結束,遺玉托著腮幫盯著那些白,毫不奇怪會輸給她大哥,盧智則是抱臂盯著遺玉,在她看的出神時候,突然問道:
“魏王的棋藝很好嗎?”
遺玉想都沒想便答道:“當然很好了。”說完之後才猛地捂著嘴,抬頭不滿地瞪著他。
盧智“呵呵”一笑之後,從席上站起身,對她道:“先吃飯。吃完大哥再陪你下。”
轉身之後的他眼臉上地掠過憂慮之色,轉瞬即逝。
*
吃完晚飯,遺玉本來還想著繼續拉盧智去下棋,卻被他曲指扣在額頭上,勒令她先去做今天先生布置下來的課業。
遺玉這才想起還有數術課業要做,耷拉著小臉同盧智一起進到書房,一邊老實地站在桌邊研磨,一邊同正從她書袋裡取書的盧智說話。
盧智打開她記錄課業的線裝小冊,翻到最新的一頁,指著上面清秀的小字,問道:“這是今日的課業?”
遺玉俯身過去,指著一小段,“除了這個,其他的都是。”
智仔細看過後,便翻開她的數術課本夾有紅繩的一頁,掃了幾眼,很快便找到看同丙辰教舍今日所講內容對應的解題方法。
他抽出一張白紙,取過毛筆在遺玉研好的墨汁蘸了蘸,快速地演算了一遍之後,才示意她到身邊,一點點地講解給她聽。
一刻鍾後,兄妹倆調換了位置,遺玉坐在椅上。鋪開乾淨的白紙,做著功課,盧智站在她身邊,開始還不時側頭去看上兩眼,確定她沒有出錯後,才去幫她整理明天上課要帶的書。
盧智取過遺玉的書袋,將裡面剩下的一本課本連同幾張散紙取出,待要放在桌上時,卻從掉出兩張白色的紙片,在半空打了個卷兒,才落在地上。
他彎角將那兩張紙片撿起來。重新夾進書本前,余光瞄到上面的字,平展的眉頭陡然皺起。
這兩片紙有些發皺,一看便知道是從大張的白紙上撕下來的,兩張紙上的字跡相同,規規矩矩的小字棱角略有突出,很明顯不是出自女之手。
這字裡行間帶出的關心和親近讓他不快,更讓他不爽的是,這兩張明顯是上課時候被丟來丟去的小字條,竟然被遺玉“小心翼翼”地收在課本,還帶了回來!
盧智目光移向正垂頭認真做題的遺玉,泛著黃光的紗燈下,小姑娘嬌俏的側臉很是耐看,白皙的皮膚就像是上好的絲綢,認真的時候,黝黑的瞳總會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作為一名兄長,尤其是從小看著妹妹長大的兄長,此刻盧智隻恨不得立刻將這傳字條的臭小找出來審問個清楚。
長安城紙醉金迷的一面,他在京三年多來已經很是清清楚楚,在他眼,國監的那些公哥兒們,哪裡有半點配得上他乾乾淨淨的妹妹!
盧智廢了好大的勁,才克制住出聲詢問遺玉的衝動,眯將這兩張條上的字跡記,剛重新將他們夾回課本,余光就看見書房門口立著的修長身影。
“殿下,可是有事?”
聽到盧智的聲音,遺玉抬頭看著走進書房的李泰,趕緊將筆放下,站了起來。
“取樣東西。”李泰進屋後,直接走到遺玉身後的空蕩蕩的書架邊,手臂一抬,從最上面的格裡拿下一隻手掌大小的木盒。
他是秘宅的主人,這宅裡的東西都是屬於他的,雖然晚上到客人房裡拿東西的行為有些奇怪,但同他近身相處了十余日,多少知道他古怪性的遺玉。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李泰拿著盒,轉身就走,路過盧智身邊時候,卻突然停了下來,在兄妹倆的注視下,將盒放在書桌上,伸手取過桌邊一本藍皮書冊,正是盧智剛才放下的《左傳》。
盧智見他半點也不避諱地從遺玉的課本,翻出他先前夾放進去的兩張字條,便知道他剛才在門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的舉動。
他猜的沒錯, 李泰在他捏著字條皺眉盯著遺玉的時候,就已經站在書房門外了,暫且不說他來小樓西屋到底是為了什麽,可見到盧智憋著氣將字條夾進課本後,取了盒的他,便很是順手地就將那書本取過來翻看。
遺玉見到李泰從書頁夾縫取出兩張字條,頓時愣住。
李泰垂眼把兩張帶著褶皺痕跡的字條看過之後,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直接就對遺玉問道:“這是誰寫的?”
按說,這兩張字條也算的上遺玉的“私人信箋”了,既是私事,這話就怎麽也輪不到李泰問出口,但眼下人家魏王殿下還就是問了,問的大大方方,明明白白的,讓遺玉不答都不成。
盧智眉頭一挑,也扭頭看向遺玉,等著她給個答案。
管懷疑李泰此舉的動機,但看著他同盧智望著自己一靜一笑的眼神,遺玉的直覺告訴她,若是將杜荷給“供”出來,絕對會有意想不到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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