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遺玉 第190章 她恨我

遺玉猶豫的態度被李泰和盧智看在眼裡。更像是她同那傳字條的人有什麽不能說的秘密一般。

盧智收到遺玉求助的眼神，嘴角的笑容不變，眼帶著疑惑，裝作剛剛見到那字條的樣，指了一下拿在李泰手的字條，對遺玉問道:“小玉，這是什麽?”

舍裡的同學寫與我的。”想過之後，她還是決定，不要將杜荷“供”出來好了。

聽了她的答話，李泰青碧色的眼瞳微微一閃，一手將那兩張字條捏在手心，另一隻手拿起書桌上的木盒，轉身離開了西屋的小書房。

遺玉在他背後抬了抬手，終是沒敢出聲要回她的小紙條，

“小玉，你上課還有時間與人傳字條，難道沒有認真聽先生講課嗎?”

她扭頭又對上盧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無奈地解釋道:“大哥，那是別人丟給我的，又不是我去要來的。”

“哦?那你告訴大哥，那條上面寫的什麽?”

這話算是難住遺玉了。她還真不大記得杜荷給她傳的條上面寫了什麽。

“那個好像是在問我上次墜馬的事情。”遺玉側仰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後，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只有這樣?”見她還算誠實，盧智不爽的心情稍有緩和。

“好像、好像是吧。”

盧智聽她沒有將另一張字條上，那個男同學要教她騎馬的事情說出來，便以為她是故意隱瞞，剛剛緩和心情又重新糾結起來。

“小玉，大哥從來沒有在念書的事情上多說過你，可你覺得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對嗎，上課時候就要專心聽講，哪怕先生有時講得無趣，你也可以自己看書啊，若是被先生看見你們在下面的小動作，那”

兩刻鍾後——

“小玉，大哥說了這麽多，你明白自己錯在哪了嗎?”

“明白了，大哥，我以後上課再也不同人傳字條了。”

因為兩張幾乎被她遺忘掉的小字條，被盧智足足訓了兩刻鍾的遺玉，悔得腸都要青了，一面虛心地承認錯誤，一面在心暗罵白日傳字條給她的杜荷，若是這會兒誰再問她那字條是誰寫的，她絕對會把大聲地把杜荷的名字供出來。

但讓她失望的是，盧智訓完了人，見她認錯態度還算端正，自覺有些事情還是”親自”去查的好，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繼續做功課後，就到客廳去倒水喝了。

*

阿生給銀霄加餐後，從花廳裡出來，正見到打小樓西屋門口，朝書房走去的李泰，忙迎上去跟在他身後，心裡卻在疑惑他到遺玉屋裡去做什麽。

李泰走進書房，隨手將剛才從西屋書架上拿出來的木盒丟到地毯上，盒在地毯上翻滾兩圈之後，磕到軟榻的木腿，“嗒”地一下，應聲而開，盒，空空如也。

他穿著鞋踩過地毯，直接躺在軟榻上。

阿生本來要走過去幫他脫鞋，但敏感地察覺到主的心情不佳之後，很是機靈沒有再往前走，而是立在五步外偷瞄他。

李泰將左手握著早就皺的不成樣字條重新展開，將上面的兩句話又看了一遍，一股淡淡的不悅之感湧上心。

阿生見他向來表情稀缺的臉上露出疑惑之色，沒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出聲問道:

“主，您不舒服?”

李泰輕哼一聲後，臉上又恢復常態，左手一握再松開，抖落手上細小如沙的紙屑。

“學館的折可是寫好了?”

“嗯，說是昨日就準備好了，您什麽時候要?”

“現在就去取來，明日本王要進宮。”

*

長安城房府

入夜，房喬獨自一人坐在書房，書桌上除了房四寶之外，到處擺滿了卷冊和公。

“咚、咚”門外傳來極有規律的敲門聲，正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的房喬，猛然睜開雙眼，眼露出一絲喜色，出聲道:

“進來。”

書房門被人從外推開，一名方頭大耳的年男進到書房後，重新將門掩上，走到書桌前面，低聲喚道:“老爺。”

“查到了嗎?”燭光下，房喬略顯蒼老的儒雅面孔上，帶著隱約的急切。

“嗯，老爺見諒，要避過的耳目查探這些信息，著實花費了過多時間。”

“無妨，拿來給我看看。”

年人從懷摸出一封厚厚的信箋，隔著書桌，雙手遞過去，而後垂下頭，遮掩去眼複雜還有無奈的目光。靜靜地立在一旁。

燭光下，房喬那張略顯老態的儒雅面孔上，帶著些許白日難得見到的緊張，他正在快速地閱覽著手的信紙，一張張白紙被他看過後，擱在一旁，上面白紙黑字，寫的正是有關盧智同遺玉的信息:

“盧智，現年十八，原蜀緇義縣人士，父姓盧，農戶，武德三年喪，母亦姓盧，現落戶龍泉鎮，武德年以鄉貢資格入京，經杜如晦舉薦，進國監，初入四門學院武德八年，歲考優異，得四名博士舉薦，入太學院，同年四月。入魏王府學館武德年，魏王秋夜宴，得聖上青睞”

“有一弟，名喚盧俊一妹，名喚盧遺玉，武德年，高陽公主生辰宴上，一首《春江花月夜》驚豔全席，幫魏王擋下行刺同年七月，經兩名博士舉薦，入書學院。八月，魏王夜宴持白貼”

除了這些字外，另有一張白紙上，繪了一名栩栩如生的婦人，眉眼溫柔，容貌姣好。

燭台上的蠟燭，暴了個小小的火花，房喬將手最後一張信紙放下，皺起眉頭，向著桌對面躬身而立的年男問道:

“你查到的這些，可是有貓膩。”

年男道:“沒有，武德年學生的信息都在老庫房裡存著，小的親自去翻找了盧智的案冊，紙張和墨跡都是隔了年歲的，不會有假，緇義縣那頭，小的也派人快馬連夜趕路去查探，確實是有這麽一家人，至於那位盧夫人的畫像則是林二到龍泉鎮上看過，才繪的。”

聽了他的話，房喬臉上的疑惑只是消去了一半，低聲道:“是巧合麽但這畫像——”

他撥開覆蓋在那張婦人畫像上的紙張，將畫紙拿在手，湊近紗燈細細看去，眼神恍惚，嘴上呢喃道:“真像啊，可是她今年虛歲都三十有七了，怎地這婦人才三十的模樣不、不像，眉眼不像、神態不像，她的眉眼很利，就是高興時候也”

“老爺，”年男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路，待他抬頭看向自己時候，才澀聲道:“您別再自欺欺人了，夫人和少爺十二年前就沒了，連屍首都”

房喬面色一僵，雙目失神。呼吸陡然急促起來，抓著畫紙的手輕輕哆嗦著。

見他這模樣，年男連忙上前一手扶住他的後背，一手使勁按在他的人上，片刻之後，他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呵呵”他手肘靠在書桌上，五指並攏緊緊捂住眼睛，喉間發出讓人難解的輕笑聲。

“老爺”

“阿虎，你說的對，我又在自欺欺人了嵐娘他們，早就死了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啊若是他們活著，我的智兒肯定不比這盧智差，還有我的俊兒”

“若是、若是嵐娘肚裡的孩無事，定也是如同那個小姑娘一般，那麽聰慧、狡黠阿虎，你說嵐娘若是地下有知，看到我現在這樣，會不會怪我，她那麽討厭麗娘，討厭我納妾呵呵，她不會怪我，她不怪我——她、她恨我，她恨我！”

房喬嘶聲高吼出“她恨我”三個字後，一手猛然向著書桌上的東西掃去，“劈啪”的落地聲響起，僅是三兩下，他便將桌面上的東西全都揮到了地上，正要抓住燭台朝滿地雜亂的書冊摔去，從旁伸出一隻手，將他的手臂緊緊抓牢。

“老、老爺，您別這樣，是阿虎不好，阿虎說錯話，夫人和少爺們興許還活著呢，畢竟那三具屍首被浸泡的有些發皺，就算是像他們，也可能、可能是——”

年男本想著安慰他，可說到最後， 連詞兒都找不出來，當年的屍體不只是他親眼所見，就連給兩位少爺驗身也是他親力而為，他這會兒想要說服自己都不可能，又怎麽去安慰房喬。

“是什麽，是假的、是假的對嗎！”可房喬聽了他的話，卻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的幾乎摳進他的肉裡。

年男垂頭咬咬牙，悶聲“嗯”了一下。

“”房喬抓著他肩膀的手漸漸放松，同他一樣沉默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手燭台上流下溶化的熱臘，一滴滴落在他腳邊那幅婦人的畫像上，從那儀態溫柔的婦人眼眶，落下點點清淚。

房喬低歎一聲，一手撥開年男抓在他手臂上早就松力的五指。

“你出去吧，把德榮叫進來。”

“您——小的告退。”

(二更到，明天3更，開始加更這個月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