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女人驚叫一聲,七刀反應極快,就地一滾,躲開了那一刀。
他前兩天就察覺那個女人看他的眼神兒不太對了,一直心存警惕。他從小到大,都是在這樣的警惕中活著,從沒放鬆過。
他娘死在黑松山上,他們逃到新地方,立起新的山寨之後,新抓來的女人都關在一個地方。他其實沒去看過她們。他不願意看到那些和他娘一樣命運的女人。
但他總被男人們支使著幹活,在寨子裡跑來跑去,保不齊女人們看見過他。
那個女人咬牙切齒,神情淒厲,宛如瘋了一般。一擊不中,她唰唰連砍了好幾刀,毫無章法,卻勢如瘋魔。
七刀其實學過幾招,不是正經武功,都是些陰損下三路的招式。但論起傷人,比正經武功還管用。然而七刀不敢用。
他心知竹生雖不殺他,在她的心目中,他的地位肯定是比不上這些女人的。她為了這些女人,隻身一人闖進山寨,把寨子都燒成了灰燼。而且他隱隱有感覺,竹生一直在等一個可以殺他的理由。他是絕不能給她這個理由的!
他衣衫裡藏著匕首,也不敢用。只得東滾西躲,閃避得好不狼狽。
“當”的一聲,女人的刀被刀鞘架住。
綠刃的刀鞘。
竹生擋在了七刀的身前,比起來,她只比他高一頭。但七刀此時滾在地上,就感覺她格外的高大。
“他是他們的人!”女人尖叫,“他跟他們是一夥的!”
“我知道。”竹生說。
“你知道?”女人胸脯起伏,喘著氣,盯著竹生道,“那你為什麼不殺了他?”
“他還是孩子。”竹生道,“我給他一次從新做人的機會。”
女人尖叫:“你為什麼要給他機會!他是盜匪同夥!!”
此話一出,不分男女,眾人看七刀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竹生言簡意賅的重複:“因為他還是孩子。”
“憑什麼!”女人大喊,“那誰給我們機會!誰給我相公機會!我們好好的種地,本分做人!他們來了!殺了我相公!殺了我公婆!殺了我小叔!燒了我的家!日日糟蹋我!誰來給我機會!”
竹生看著她道:“你若曾親眼見過他為惡,可以告訴我,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他。”
七刀仰頭看著竹生的背影,那窈窕身影在他眼中,像一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的手指摳進了泥土裡。
女人大聲道:“我見過他給那些人提水!他還管他們叫爹!”
竹生道:“這不是為惡,不足以讓我殺他。還有嗎?”
女人聲音尖利:“他是個小土匪!這還不夠嗎!”
“不夠。”竹生道。“他沒法選擇出身。他的母親和你一樣是搶來的女人,他就出生在土匪窩,這不是他能選擇的。”
“他就不該出生!他就該去死!”女人尖叫,“他的娘為什麼要生出他來!她就該掐死他!她下賤!她給那些人生孩子!她——”
七刀發出一聲怒吼!爬起來一頭撞向那個女人胸口!
女人猝不及防,被撞得向後趔趄倒去。
“打死你——!”七刀壓在她身上,大吼著揮拳。
眾人驚呼。
但他沒打到那個女人。竹生拽著他衣領,就給他拖了回來。七刀被一股大力向後拖著,身不由己,雙腳猶自亂踢,想踢死那個女人。
“打死你!我打死你!”他惡狠狠的叫著,眼睛通紅。
女人的小腿挨了一腳,她大聲痛叫,喊道:“你看!你們看!他要殺我!”
竹生拽住七刀的領子,看著那女人,道:“那是因為,你侮辱了一個和你有同樣經歷,比你更可憐的女人。你還活著,她已經死了。”
她掃視一圈,對那些女人道:“你們有誰看到過他作惡,可以告訴我。”
女人中有一個,微微動了動唇,卻什麼也沒說。
這麼一鬧,她也想起來她也見過七刀。一個男人指派他幹些粗重的活,他沒幹好,被男人一腳踢飛出去。臉先著地,鼻血嘩嘩流進嘴裡,還笑著謝那“爹”腳下留情。
“如果有,可以隨時告訴我。”竹生道,“如果沒有,我不會殺他。也不會讓別人在我面前殺他。”
她說完,拽著七刀的領子走了。留下那女人,在眾人低聲的安慰中,怨恨的看著她的背影。
七刀比她矮一頭,被她提著領子,完全身不由己,形容十分狼狽。
竹生拖著他進了樹林,遠離眾人,放開了他的脖領子。七刀眼睛猶自通紅,胸口還起伏未平。
“你親爹是誰?”她問他。
七刀先不解,後乍然背後生寒!他發熱的腦袋陡然便冷靜了下來。
“不知道!”他後背生出冷汗,“他們都睡我娘!誰也不知道我是誰的種!我管他們都叫爹,他們會笑,我就能少挨點打!”
他詛咒說:“他們害死了我娘!他們都該死!”
竹生看著他,過了一會兒,問:“殺過人嗎?”
七刀立即道:“沒有!”
竹生只看著他,不說話。她的手握住了刀柄。
七刀牙關打戰,承認:“殺過。”
“踢死了我娘的那個人,他喝醉了,我用枕頭壓在他臉上,然後坐在枕頭上,把他壓死了。”他說,“然後我把他嘔吐的髒東西都塞回到他嘴巴鼻子裡,他們就都以為他是被自己吐出來的東西堵死的。這樣的情況,以前寨子裡就有過。誰也……沒疑心我……”
竹生問:“什麼時候的事?”
七刀道:“兩年前。”
兩年前,他七歲,靠臂力不足以讓一個成年男人窒息,還得加上體重。
這是一匹真正的小狼崽子,野生的。
竹生一直看著他不說話。
七刀兩股戰戰,冷汗直流。
過了許久,才聽她道:“離那些女人遠一點。”然後,她轉身離去。
七刀站在那裡,渾身猶如虛脫。
他其實甚至不記得生他的那個女人的臉長什麼樣子了。他不想忘記,可那時他還小,記憶就是無論如何都留不住。仇人日日相見,所以不會忘記。可一覺睡醒,那個女人的臉就淡去了。
他對她的記憶就只只記得,男人們拿他取樂,把他圍在中間當成球踢。他回到小屋裡,渾身都疼。那個女人把他摟在懷裡,她的眼淚落在他的傷口上,殺得疼。可她的懷抱,又軟又暖。
他短短的九年的人生記憶中,只有那麼一點點柔軟。所以當他向那女人揮拳的短短片刻,他的確是不怕死的。
只是他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勇敢無畏,當他冷靜下來之後,面對那個怪物一般的少女,死亡的恐懼攫住了他。他就差指天咒地的告訴她,他和她之間真的沒有殺父之仇。
竹生手握刀柄的模樣,成了他一生的心理陰影。
吃過午飯,竹生教授女人們纏殺格鬥的時候,那個女人沒有再來。她本是最早拿起刀的女人之一。而後出發,她也沒再坐竹生的那輛車,去了後面的車上。
竹生也沒有坐車,她騎了馬。
范大先生牽著馬,看到翎娘神情懨懨。他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她抬眼看了眼父親,什麼也沒說。
七刀原本是和女人們一起坐在車上的。現下車上沒有了他的位置,所有的女人都冷淡的看著他,用目光表達了對他的拒絕。
男人們也對他視而不見。他們的親人都因盜匪而死,沒人會喜歡他這個小狼崽子。
還有幾匹閑著的馬,但他以前最多只單獨騎過驢。馬太高了,跑得太快,他還駕馭不了。山寨裡並沒有人會好心到教他騎馬。
他站在地上,顯得格外的矮小,求救般的看向竹生。
竹生看著他,卻沒有動。
七刀有一些絕望。
范大先生走過去抱起他,把他舉上了馬,而後自己翻身上馬,將他摟在身前。
“她很會殺人。”范大先生在他耳邊低聲說,“而且她是女人,所以她一定也痛恨那些對女人施暴的男人。所以,別給她殺你的理由。”
七刀狠狠抹抹眼睛,重重的“嗯”了一聲。
這一天,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座有人煙的村子。他們靠近的時候,村裡的男人拿著刀棒,警惕的看著他們。
范大先生上前與他們交涉。他雖布衣裋褐,卻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度,談吐上一聽就知道是讀書人。世道雖亂,人們對讀書人,普遍還是有一種尊敬的。
而後他們成功借宿。
晚間翎娘來尋他。“我就是想不通。”她悶悶的說。
“古時兩部交戰,尚不斬殺矮於車輪者。她行事,大抵便是此意。”范大先生道。
翎娘道:“她明明也討厭那小子。”
范大先生微歎:“何止是討厭。”
翎娘微愕。
范大先生道:“她一直想殺他。”
翎娘道:“那她……”
“可貴之處便在於此。”范大先生道,“她有能力殺一個她想殺的人,可是她不殺。”
翎娘目光變幻,過了片刻,垂首:“兒受教。”
范大先生欣慰點頭,道:“時候不早了,早些歇了吧。”
翎娘便回去了。他們的人分開了借宿在村民家中,她和竹生、范大先生、阿城,還有幾個女人一起,住在村長家。這裡不像荒廢的空村落那樣房屋寬綽。她們幾個女的,都和竹生睡一個屋,擠一個炕。
翎娘離開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她叫把這個給你。”她手裡拿著沉甸甸一個錦囊。
范大先生解開一看,沉甸甸的一袋銀子。他就有些發怔。
“翎娘,她告訴過你她的年歲嗎?”范大先生忽然問。
翎娘正意外那些銀兩,聞言道:“她說她是夏日裡的生辰,現在算是滿了十三了。”
“她可有說過家裡情況?”
翎娘搖頭:“她從來不說。她口風很嚴。”
翎娘回去,范大先生和阿城歇下。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才十三……如何練就一身驚人武功?如何就能做到恪守底線?這二者還可以說是天降奇才,又如何連金銀瑣事都能想得到?縝密細心得像行走世間多年的老江湖。
明明是個才出山,對外界一無所知缺乏常識的小姑娘啊。
第二日早飯同村長一起用了,而後取出些銀兩以充他們這一夥人的借宿之資。村長代大家收了。
而後本該就收拾行裝上路了,沒想到卻沒走成。
“晴娘要留下。”翎娘說。
晴娘就是那個一心想殺了七刀的人。她昨夜宿在一戶村民家中,那家的娘子得知她夫家人都死了,是個寡婦,不由動了心。
這個村子裡大多數人家都同族同姓,過往婚配,都是與別的村子間進行。這兩年,世道一亂,連婚配都變得艱難了。村裡光棍漢、鰥夫好幾個。傍晚他們見到這支隊伍裡女人眾多,就看得眼睛都綠了。
那家的娘子牽線,一大早,晴娘就見了三個男人,取中了一個。
范大先生和翎娘是來問竹生的意思的。竹生道:“她的人生,她自己選擇。不必問我。”
誰知道想留下的不止晴娘一個。晴娘自己取中了一人,而後說動了一些女子,也讓那家的娘子牽線,相看。最後想要留下的人,包括晴娘在內共有七個。
村長也沒想到留這些人借宿還會有這等好事。村子裡娶不著媳婦的青壯男子太多,總是個不安定的因素。現下這個難題一舉解決了,只高興得村長合不攏嘴。恨不得再多有幾個女人留下。
人生各有道路。
范大先生一行,拖到吃過午飯才出發。那些女子都站在村口送他們。只有晴娘沒出來。
走了七個人,足足空出來一輛車。隊伍便重新調整了一下,把阿城和七刀都安置到一輛車上,范大先生也改為坐車。竹生便也上了那輛車。唯有翎娘不願與七刀同車,與別的女子共乘一車。
同乘一車,竹生便有大把的時間向范大先生請教。
這個少女對大多數事情都不關心,不在意。比如當下時局,比如那些女子。卻唯獨對她正在鑽研的這個東西格外投入。
范大先生便打疊起精神,與她細細的解說。末了,他道:“如現在這般,你一句一句的問,我看不到全篇,終究是有些偏離的。”
竹生想了想,道:“待到了安定地方,我默與先生。”
晴娘帶著幾個女子嫁人的事,給隊伍帶來了一些影響。
這些女子初出匪窩,個個淒涼麻木,完全就是“活著”的狀態。及至後來,才慢慢緩過來一些人氣兒。
她們依附在竹生的保護之下,前路未知,內心縱然惶惶,也無甚長遠計畫。及至晴娘等人嫁人,這些人的心才有些活了過來。
沒幾天,隊伍裡就成就了好幾對。失了家小的鰥夫,沒有依靠的弱女,兩下裡一相合,便湊在一起。也沒個儀式規矩,純是個搭夥過日子的意思。
更有幾人將目標放在了范大先生身上。於是吃飯、歇息時,突然便多了好幾雙柔荑幫他端水端飯,還搶著洗他的衣服。
及至那幾對已成事,范大先生還依然淡淡,待她們只是有禮卻並不親近,那幾人才熄了心思。
只有翎娘和與她相好的幾個女子,沒生出什麼旁的心思,堅定不移的跟著竹生學習纏殺格鬥之術。
每每她們兩兩對練之時,阿城就羡慕的望著她們。空空的兩手,無意識的就跟著她們的動作比劃。
七刀便說:“你想學,便去學。又無人阻你。”他就不一樣,稍稍靠近,那些女人便會露出厭惡的目光。
阿城一直不跟他說話。他父母妹妹都死於盜匪之手,縱大先生和翎娘說話時他都在旁邊聽著,也始終無法化解心中這份恨與憎。
但他腿腳不便,便擋不住七刀跑前跑後,幫他取水,扶他上下車等等。他年紀雖小,照顧人,或者說,伺候人,倒是一把好手。
阿城心裡把他當成匪徒一夥,總覺得接受他便是對不住父母妹妹。可看這個小矮子跑上跑下麻利的樣子,也隱約可窺見這個九歲的孩子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這就讓阿城內心煩躁。
孰料七刀卻跟他說:“我幫你去問問她,看有沒有你能練的?”
阿城只當他說笑,不料他竟真的大膽的跑去跟竹生說:“瘸子也想學武。姐姐要有他能練的,教教他吧。”
竹生盯著他。過了一會兒,道:“沒有。”
七刀就很失望的回來了,看著阿城,表情為難。
阿城又氣又惱!又不是他讓他去跟竹生這麼說的!根本是他自作主張,偏又帶回一個這麼令人失望難受的結果。
他跑去跟他家先生抱怨。范大先生微訝,叫了七刀到跟前,問他:“你怎麼有膽去向她提要求?”
七刀道:“提便提了。她頂多不答應,不會殺我。”
“晴娘叫她殺我,不合她的規矩,她便不殺。”他說,“她救了晴娘,晴娘卻怨恨她,她也不在意。”
男孩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道:“她的心很硬,也很軟。”
范大先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阿城生了兩日悶氣。下車解手時,七刀扶他,他甩開了七刀的手。回來登車時,七刀又扶他,他丟開手,氣惱的瞪了他一眼。
七刀只無謂的聳聳肩。
及至七刀也去解手,阿城追過去,終於開口與他說話:“我們待你這樣,你就別裝著不介意了。看著叫人堵心。”
七刀詫異:“哪樣?”
阿城生氣:“根本沒人搭理你啊。”所有人都在排斥、孤立七刀。
七刀恍然,駭笑:“你們不打我,不罵我,不動不動就踹我,也不叫我幹粗活,還給我吃飽飯。這樣你覺得是對我十分不好?”
他這些日子十分乖巧,這時忍不住露出幾分尖利刻薄來,挖苦道:“大少爺,你就是好日子過得太多了。”
阿城家財已失,父母已亡,跟著叔叔依靠著竹生和范大先生,早已經不是什麼富戶少爺了。聞言大怒,新仇舊恨一起上湧,就要追打七刀。
七刀邊系褲子邊跑。阿城瘸腿被樹根絆倒,在地上滾了兩滾。七刀又跑回去扶他。
阿城趁機給他兩拳。第一拳到肉,才覺出那身子乾巴瘦小。第二拳便輕了許多。
七刀已經好些天沒挨過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乍然又遭受這種待遇,不由生氣。腿一勾,抓著阿城的手臂一掄,給他撂倒在地。阿城掙扎起身,坐在地上怒道:“你偷學武功!”
七刀道:“姐姐教授武功,從不避人,想學就可以學。有什麼偷不偷的。你不學,還不許別人學了?”說完就跑了。
阿城滾一身土,一瘸一拐的回到車上。翎娘問他怎麼了,他沒臉說被個九歲的毛小子給撂倒了,只說沒事,心裡快氣死了。坐在車上與七刀誰也不理誰。
范大先生看出端倪,覷個空跟阿城說:“你知道他為何叫七刀?”
阿城當然不知,道:“匪號吧。”
范大先生道:“他小時候,匪徒們把他綁在木板上擲飛刀取樂。他中了七刀,沒死。後來旁人便叫他‘七刀’。”
阿城一時失語。
竹生打了獵物,眾人炙烤了。割肉時,翎娘偏心,割了塊大的給了阿城。
按規矩,七刀總是最後一個才能取食物的人。他盯著阿城的大塊肉,嫉妒得眼睛發紅。阿城被他盯得如芒刺背,抗不住,奪過他的盤子,把自己的盤子塞給了他。
七刀顧不得道謝。他的生存智慧教導他,先把肉吃到肚,再說別的。
翎娘很是氣惱。待阿城再來取食,她就割了小小的一片扔到他盤中。阿城訕訕。
這隊人路途中又經過了數個村落和一個小鎮,中途陸續有幾個女子留下不走。隊伍的人數減少到二十來人的時候,終於見到了進入烏陵之後的第一座城。
當然不是朝陽城,只是一座普通的城而已。城牆低矮,並不比那盜匪的山寨木籬圍牆高多少,只勝在是磚石所壘而已。城門出有兵把守,見到可疑者,便要盤問。卻也不查什麼文書了。外面亂成這樣,路引文書之類,早就名存實亡。
他們這一行人女眷多,男人少,沒怎麼盤問就進去了。尋了間客棧,包了間院子,二十來人便擠在一間院子裡,全住下了。
竹生破天荒的主動喚了七刀。
七刀受寵若驚。待聽聞是讓他跟著出門,立刻麻利的去給竹生牽馬。兩個人便出門了。
待得回來時,七刀身後背的手中提的,都是包袱。不僅陪著竹生購物當小跟班,鞍前馬後,還陪著她去找了一名正骨大夫。
竹生領著大夫來看阿城:“就是他,大夫看看,是不是長歪了?若是,敲斷了從新接吧。”
於是傍晚時,眾人聽見了阿城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