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勢待發準備一場好撕的丁瑩潔:……
安笙攬著丁瑩潔的肩膀, 把人帶到走廊的反方向。
安笙懶和她撕,費軒明顯對她一點興致都沒有, 這小姑娘勁勁兒的欺負到自己頭上,安笙决定好好的給她上一課。
讓這小姑娘知道什麽叫「男主不是隨便亂惦記的」一來吸引費軒注意力, 免得費軒把那點勁兒都使自己身上,二來 ,安笙被拌了一脚, 拌的不爽, 當然可以一巴掌抽回去, 但是安笙覺得這樣小姑娘不會長記性。
她被拌了沒摔, 是她平衡好, 這小姑娘聽了她的話, 鬧騰到費軒那裡,她要是不「摔」, 也算她平衡好。
且摔在她手裡, 只會記恨她,「摔」在費軒那,她才能知道哪裡不對, 疼的狠了,下次就不會惦記不屬自己的東西了。
「他那個人, 就喜歡人逆著他來。」安笙捏了捏丁瑩潔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臉蛋,「小說看過吧?你就各種反著來, 他就……哎!」
安笙一抬眼, 下意識喊了一聲, 把丁瑩潔嚇了一跳,兩人前方的路被擋住,費軒沉著臉,視綫猶如實質一般,化成刀子飛出來,噗嗤噗嗤扎在安笙的身上。
「呵,」費軒說,「你還真是每次都能讓我意外。」
他剛才讓丁瑩潔跟過來,確實是故意這麽做,不爲別的,他在安笙那裡一點臉都沒了,他就讓安笙知道,他也不是沒人惦記……
可到底不放心,等了一會兒見兩人沒回來,連跟桐四較勁都顧不上,想著過來看看,生怕安笙挨欺負,結果就看到她在教別人怎麽勾引自己。
「所以你承認,你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費軒朝著兩人走過來,丁瑩潔趕緊掙開安笙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站到一邊,慫的非常快。
實在是費軒的怒火太外放,如果能加個後期特效,整個人肯定是燃燒著的。
安笙後退了一小步,被費軒抓住了胳膊,「那你現在這是什麽?欲擒故縱?!」
安笙被他吼的縮了下脖子,費軒扯著她的手朝大廳走。
「你不用欲擒故縱了,我已經上鈎了,可以收網了。」費軒邁著大長腿,邊走邊說。
安笙從來搞不懂費軒的腦回路,正常人遇見這種場面,不應該是傷心欲絕,然後吼一聲,「你既然這樣急著把我推出去,那就隨你願!」然後從此一拍兩散嗎?
「我不喜歡釣魚,也沒欲擒故縱,」安笙扯了一下自己的手,站住不動,費軒也跟著她站定。
安笙指著自己的臉,對費軒說,「你看我真摯的眼神,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作爲呈堂證供,經得住三堂會審。」
費軒憤怒的神情漸漸退下去,轉而呈現出一種受傷,安笙有點受不了他這種表情,放緩聲音,好聲好氣的說,「費軒,你家財萬貫,帥的沒邊兒,何必跟我這擰呢。」
「你也說我家財萬貫,帥的沒邊,」費軒說,「那你是瞎嗎看不上我。」
安笙不說話,看向費軒,費軒眉心慢慢擰起來,把眉中心那顆好看的小痣給擠沒了。
「你就當我瞎。」安笙錯開視綫,感受費軒攥著自己手腕的力度越來越大。
兩人在這裡僵持,丁瑩潔本來也跟著兩人身後慢慢的走,見兩人站定了,她也只好站定。
費軒沉默了一會兒,視綫越過安笙,看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的丁瑩潔。
「你以後不用再跟我出來,」費軒說,「答應好的錢會打到你的賬上,公司那邊,你畢業之後想進費氏,我會和人事打招呼,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費軒的話說完,安笙有點意外,費軒這也把人處理的太快了……丁瑩潔却露出錯愕的神情,急忙開口,「費總……」
費軒却沒有再聽她說話,而是拽著安笙繼續朝著大廳的方向走。
大廳裡面已經沒有幾個人了,連桐四也不在座位上,只有音樂,還在輕緩的流淌,費軒下了一節臺階,轉頭看向安笙。
安笙站在臺階上,正好和費軒的視綫平視。
「你繼續這樣。」費軒說,「如果一直想法沒有改變,就一直這樣,多說點這種話。」
安笙一臉不明所以,費軒繼續道,「你儘管說,我也想知道,到底什麽樣的程度,我才能死心,等我死心了,你就自由了。」
安笙感覺整個人被撞了一下,她說那些話,確實是故意的,因爲她不可能和費軒在一起。
跳不出爲他而死的怪圈,爲了談一場戀愛豁出命去,是對得來不易生命的褻瀆,也是對好容易失而復得的爸爸媽媽不負責。
就算現在糾纏不清,早晚都要承受後果,她這一世不是怎麽都不會狗帶的女主,她已經死了一次了,安笙真的不想再死了。
與其纏纏綿綿更傷人,不如一開始就揮刀,這樣兩人都能够避免更多的傷害。
可是她故意朝費軒的身上插刀子,是想讓他知難而退,費軒却用這種態度,這種送上門的姿態跟她說,你儘管插,不用顧忌,等血流幹了,我就不糾纏你了。
她也不是什麽魔鬼,聽著好難受……
「你別這樣……」安笙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正想再說點什麽,費軒又說,「今晚睡我屋子裡,明天到岸邊,我送你回去,順便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安笙那點沒能成型的安慰,成功被打散,面無表情道,「我幹什麽睡你房間,讓別人怎麽想,我有員工休息室。」
安笙說完準備走,費軒却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你幹什麽?回去睡覺去!」
「你不去我房間,我就跟你去員工休息室睡。」費軒說。
安笙想到分宿舍時候的兩個後厨大媽,抿了抿唇胡扯道,「都是小姑娘,你這流氓要耍上天了啊。」
安笙說,「你這樣信不信我……」
「你怎麽樣?跑嗎?」費軒說,「等我變成你家的債主,我可以讓法院找你們。」
費軒語氣幽幽,「你要知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安笙只想一個回旋踢把他蹬出去,氣的站在原地哆嗦了一會兒,費軒輕輕抓住了她的手。
「去我那,我睡沙發,保證不碰你。」費軒又小聲央求,「我想聽聽,你這半年的生活。」
安笙瞪他,費軒討好的笑了一下,眉梢都要飛起來似的,「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
說著還晃了晃安笙的手。
大廳裡的人基本走乾淨了,已經是午夜,音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侍應生們正在整理著酒會的桌子。
安笙被揪著一根手指頭,一路拽到費軒的房門口,費軒表情很雀躍,他的臉長的本來就是明艶的那一挂,稍稍給點顔色,就是簡直像八月怒放的紅花。
安笙都遭不住被這愉悅的情緒感染,就好像這半年多的起早貪黑的殺魚生涯,真的是什麽值得炫耀的美差一樣。
其實呢……沒什麽特殊的,千篇一律的忙碌,給父母寄錢的時候,請假回去吃一口媽媽做的飯的時候,是最快樂的。
除此之外,全是瑣碎而無聊的勞累,當時車禍的大傷沒能好好的養好,現在一用大力,還是疼的厲害。
可是這些話,她不應該跟費軒說,安笙縱使被他影響,縱使有難以抑制的心軟,却還是掙開了費軒,收回了手指。
「我回宿舍,」安笙沒去看費軒垮下去的神情,垂頭道,「你有能耐,你就跟著。」
說完之後,轉身朝著樓梯的方向下去。
費軒手握在門上,臉上是難以掩飾的失落,但是他不可能真的住在員工宿舍,只能把門重新帶上,去攆安笙已經下樓的脚步。
上船的時候已經分配好了住的地方,安笙的東西還在桐四那裡,今天不打算去取了,看到他的就想抽他。
身後追上來的脚步聲,咚咚咚的踩的安笙的心一陣亂跳,費軒追上來,安笙皺眉回頭看他,他張口解釋,「我送你到門口,這麽晚了,我不太放心。」
「我又不是不認路,你回去睡吧。」安笙說完繼續走,費軒却沒有回樓上,而是跟著她。
安笙無奈,加緊了脚步,費軒還是遠遠的跟在後面,執拗的很。
邊走,安笙邊在心裡吐槽,她也不是個小學生,能有什麽危險……
結果正準備下二樓的拐角上,突然竄出來一個人影,抓著安笙的肩膀,直接將她按到了側面墻上。
「啊!」安笙驚叫出聲。
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安笙的下巴被掐住,鉗制她的人眯著眼,打了個酒嗝之後,哼的照著安笙耳邊的船壁狠拍了下,嚇的安笙一縮脖子。
她下巴被掐住倒還好,只是被按的動作有點猛,撞的她先前和費軒撕扯的時候,就有點伸到的胸腔,又是一陣悶痛。
「小表子,嗝,踩著我勾搭小四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稀奇!」
這人說著,就伸手撩安笙的裙子,安笙胸腔疼的眼前還一陣陣發黑,被卡著脖子,只有手能活動,正準備照著男人的眼睛摳,却突然抓著她的手一鬆。
「呃……」
一聲「咚」是人體被飛踹後摔在地上的悶響,接著就是拳拳到肉令人牙酸的撕打聲,安笙靠著船壁,看向兩個翻滾在一起的人,到這一刻,才認出突然跳出來鉗制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那個青少。
而此刻騎在青少身上瘋了一樣揮拳的,是遠遠跟在她身後的費軒。
安笙揉了下自己被捏的生疼的下巴,仰靠著深呼吸一口氣,才朝著已經從撕打,變成單方面毆打的兩人走過去。
「費軒,費軒算了……」安笙拉住費軒準備照著已經昏死過去的青躍飛臉上砸下去的拳頭,看了一眼青躍飛,臉上這一會都快沒人形了,有點後怕。
寧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費軒不怕,她怕。
「算了,你起來吧。」安笙疲憊的拉著費軒起身。
費軒慢慢鬆開拳頭,手背上不知道是蹭的還是出血了,輕輕甩了甩。
呼吸有些不穩的對安笙說,「不用怕他,這人我認識,家裡暴發戶,沒教養。」等他回去就捏死他。
費軒此刻因爲過於激動,整張臉都泛著紅,一身原本規整的西裝,外面扣子不翼而飛,敞開的懷裡,原本掖的整整齊齊的襯衫,扯出來一半,連領子上面也綳沒了一顆扣子,領帶扯到肩膀去了……
這樣子狼狽的很,他看向安笙,眼睛裡面,還爬著些許未退的紅血絲,一張臉戾氣橫生,凶的像匹野狼。
安笙不喜歡狼和狗這兩種生物,上輩子陰影太大了,以至於連和這種生物有些像的人,也不太想靠近。
因此她沒上前,也沒打算給費軒整理,只看著費軒,十分認真的說了一聲,「謝謝你。」
費軒搖了搖頭,劉海都散下來了,顯得他一下子就小了好幾歲似的,衣服亂糟糟,臉上應該是挨了一拳,正用舌尖抵著腮肉,聞言搖了搖頭,嘴角挂著一點血迹,却不自知,渾身上下,都是抑制不住撲面而來的少年熱血。
這樣的鮮明熾烈的青春勃發,爲心愛的小姑娘揮拳撕打的帥氣,是所有女孩子都無法抗拒的,即便安笙算是個活了兩輩子的老阿姨,也遭不住。
危險。
警告!
安笙不著痕迹的後退了一步,躲開費軒要去理順她頭髮的手,「謝謝你。」安笙又說了一遍。
「沒什麽,你怎麽會惹上他?」費軒似乎也不需要安笙回答,又說,「我幫你處理了,不用怕。」
安笙心說,我不怕他,怕你。
她想著,又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
費軒舔了舔嘴唇,看到她的動作,只以爲自己這樣子把她嚇到了,甚至有些後悔,拉開就好了,何必動手,等她看不見再收拾不遲的……
他儘量放緩聲音,裝作沒看到安笙後退的動作,對安笙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安笙看了眼不知人事的青躍飛,費軒見了又說,「別怕,他沒什麽大事,我有分寸。」
沒怕其實,但安笙不得不承認,費軒這時候說這樣的話,真的特別熨帖。
但是越是這樣,她越不敢靠近,對於安笙來說,靠近費軒的結果,比招惹了一個小人還要可怕。
安笙點了點頭,因爲剛才突然的動作,挽著的頭髮散開,別頭髮的珍珠髮夾碎了,安笙伸手攏了一下,整理了一下長裙,走廊的燈光亮度不烈,地上是紅色的膠質地墊,安笙把頭髮別到而後,轉頭提著裙子,繼續朝著宿舍走。
費軒還是遠遠的跟在她後面,一錯不錯看過她白晰精緻的側臉,在她轉過去後,眼神幽幽的落在她背上,然後慢慢的跟上她。
費軒左脚腕剛才被青躍飛踹了下,有點疼,走路有不甚明顯的遲緩。
下了樓,朝著員工宿舍的方向走,頭頂燈照出兩個人的影子,安笙其實看到了費軒的脚步的問題,提著裙子的手微微攥緊,又慢慢鬆開,最終沒有回頭問。
費軒對她越是認真,安笙越不能輕易的表示任何態度,就算是普通的詢問,她都怕在費軒的眼中,變成不懷好意的撩撥。
到了宿舍的門口安笙站定,費軒離她不遠站著,安笙總算轉頭,看了他一眼,費軒也迅速把手背到身後,安笙看到一滴血漬,隨著他的動做甩到地上。
費軒剛才太過激動,手背是在打青躍飛的時候,在他牙上劃的。
「你回去吧。」安笙垂眼,打開了宿舍的門。
裡面分宿舍的時候後厨兩個洗碗的大媽,已經呼呼大睡了,燈還沒關,應該是給她留的。
安笙沒再跟費軒說話,轉身進了屋。
費軒站在走廊上,半晌靠在船壁上,有些出神的看著安笙關上的門。
安笙關門之後,回到自己的床邊坐下,楞著一時沒動,等到隔壁床傳出一聲婉轉曲折的呼嚕,安笙才回神,然後看到了擺在床頭小桌上的紙巾。
費軒手劃傷了,嘴角也有血,安笙想起他的樣子,朝著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安笙盯著看了一會兒,拿過紙巾,站起來,這一刻什麽複雜的情緒都不包含,謝謝已經說了,紙巾給他擦擦血,絕不多做任何會引起誤會的事情,安笙對自己說。
朝著門邊走的時候,安笙的脚步也拖的很慢,終於伸手拉開門的時候,安笙其實覺得費軒肯定早就走了。
但是門打開,安笙露出了半張臉,探頭探腦的朝著門外走廊上一看,見到費軒竟然沒走,還看過來,,下一個反應關門。
費軒的速度有多快,估計真的統計,運動會能拿個金牌的程度,他從看到安笙,跑過來,幷且把安笙拉出來,一共用了沒五秒。
安笙站在走廊上,還是一臉懵。
費軒離的很近,安笙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上面血已經凝固了,頓時十分的後悔開門。
「你找我?」費軒輕聲問她,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愉悅。
安笙更後悔,但是已經出來了,只好低聲道,「你嚇我一跳,怎麽還沒走。」
「我……」費軒嘿嘿笑了兩聲,看著安笙脖子上被散落的頭髮遮蓋了一半的菟絲花圖案,抑制著想要伸手去碰一碰的衝動,慢慢道,「我也不知道。」
「你這不就找我了,」費軒說,「幸好我沒走。」
「我沒找你,」安笙急著辯解,「我,我屋子裡沒厠所……」
安笙捏緊了紙巾,「我出來上厠所的。」
費軒眼睛上那點亮度,頓時又沒了,安笙繞過他,朝著樓層公用衛生間的方向走,費軒嘆口氣,還是遠遠的跟在安笙的身後。
最後就是,安笙被費軒護送著尿了個尿,攥著紙巾出來,又攥著紙巾回去,打開門臨進屋的時候,費軒在她身後輕聲道。
「晚安,我明早在船下等你。」
安笙克制著沒回頭,她其實想讓費軒回去趕緊洗洗,手好好上藥,但是她又覺得,這話說了,真的是廢話,顯得不合適,引人誤會,費軒想像力實在太豐富了,安笙連最基本的感謝都不敢說的太殷切。
她不想讓無奈的退讓,變得像是玩弄人心,所以最後什麽也沒說,關門進屋。
費軒也沒意外安笙的態度,安笙關門進屋之後,他才嘆口氣,轉身走了。
費軒走到樓梯口,忍不住自言自語的小聲嘟囔,「死丫頭心真狼,連句晚安都不肯說。」
安笙貼著門聽著外面,聽到費軒離開的聲音,才噓一口氣,洗漱睡覺。
第二天早上,船回到岸邊,員工區吃完早飯,安笙頂著領班意味不明的視綫,接過昨天講好的一半錢。
「只有一半。」領班開口。
安笙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後面她沒幹活。
「不過我估計你也不差那點錢,」領班對著安笙笑,安笙面無表情的回視。
其他的服務員,都在小聲的議論,領了錢各自散了,做最後的衛生工作,等著客人都下船,他們才能下去。
「哎,」有一個服務員過來和安笙擠眼睛,「昨天那個青少聽說半夜被打了,今早上是包著臉走的,你……沒事兒吧。」
安笙搖了搖頭,服務員又嘆氣,「他出了名的愛打人,昨天你被他拉著摸牌,我還以爲他看上你了,替你捏了一把汗。」
安笙這才仔細看了服務員一眼,發現似乎是她昨晚上工作時,一直伺候在賭桌旁邊的。
對上她的眼睛,見她確實是好意,安笙不吝嗇的揚起一個笑,搖頭道,「沒事,我也怕他,躲著來著。」
「那就好,等會下船,你怎麽走啊,我叫了個出租,可以拼車。」服務員又說。
安笙笑容淡了點,輕輕搖頭,「不用了,有朋友接我。」
「好吧,我再去問問別人。」
安笙點頭,服務員跑去問別人。
安笙正打算朝樓上貴賓區走,去問桐四拿自己的東西。
有個大媽推著保潔車過來,遞給她一個小包包,安笙接過一看,是自己的,檢查了一下,東西都在,還多了一張紙條。
——回見,想擺脫費軒的時候,隨時找我啊!
字體龍飛鳳舞狗爬猪蹬,隔著紙條安笙都想像出桐四寫的時候,是怎麽挑眉甩劉海,一副欠揍的樣子。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至於再惹上費軒,安笙把紙團揉了,扔在垃圾桶,有點咬牙切齒。
等客人們都收拾好下了船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安笙是最後一批下的,她沒帶東西,就一個小包包,幫著一起住的其中一個後厨刷碗大媽,拎著兩大兜子剩菜,慢慢的朝船下挪動。
下船的時候安笙眼睛四處亂飄,看到路邊上停著的有些眼熟的黑車,安笙無奈的撇嘴,這點兒了還沒走……
從船上下來,等大媽上了家裡來接三輪,安笙把菜提了放上去,大媽還殷切的邀請她一起上來。
「來來來,我們送送你,不就對岸市場嘛,這會兒哪還有出租來這啦。」
安笙笑著搖頭拒絕,「不啦,我朋友回來接……」
安笙回頭看了一眼,費軒已經開了車窗,手肘支在車窗邊,雖然眼睛沒朝這看,但是手指飛快的在車窗邊上跳動,無聲的催促著。
「我再等等他。」安笙對著大媽笑了笑,大媽還要給她塞菜,安笙怎麽推拒也沒能推拒過,最後勉强拿了一塑料袋的蛋糕。
是所有蛋糕的結合體,奶油都糊在一起,看著幷不讓人有胃口。
等大媽坐著小三輪突突突的走了,安笙才提著袋子,慢騰騰的朝著車邊走。
她是打算坐後面,但到了車邊,車門拉不開。
「坐前面。」
費軒轉頭,把墨鏡摘了,放車前面,安笙站著沒動,看了他一眼,頭髮應該是早上洗的,都散著,細碎的搭在額頭上,嘴角有點泛青,手上包著齊整的紗布,看上去好好的處理過了。
安笙也沒堅持,費軒臉色有點紅,這大太陽的,在車裡等了一上午,就算有空調,應該也不太舒服。
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安笙提著塑料袋子進去,門一關上,費軒就看著她手裡的袋子皺了皺眉。
不光是看袋子,看安笙的衣服,也不著痕迹的皺眉。
禮服都是船上的,安笙總不能穿著禮服去水産市場,她現在這打扮,就是昨天上船時候的衣服,牛仔褲,灰色體恤,耐髒。
她去後厨是收拾魚的,弄了幾個小時,味道也不太好,加上剛才幫著大媽拎菜,褲子側面還蹭上了一點菜油,那能是什麽好味道。
費軒車裡東西很規整,連懸挂的吊墜都沒有,香氣也不是什麽劣質的車載香水,而是和費軒身上一樣的,不明顯,却幽幽鑽人鼻子的香水味。
用高級香水噴車,也總算費軒家大業大,經得起敗。
見費軒只看著自己不動,安笙沒有因爲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有一絲一毫的羞耻。
她淡定的回視費軒,真摯道,「我身上都是魚腥和菜油味道,你要是受不了……」我下去走回去沒問題的。
「我沒有那個意思。」費軒打斷安笙,指著安笙拎著的袋子問,「那個是什麽?」
安笙提起來看了看,不好把它定義成蛋糕,因爲已經看不出形狀了。
「就……糊在一起的蛋糕。」安笙說,「你還開車嗎,要是嫌弃,我可以打車。」
「我沒有。」費軒啓動車,看了安笙一眼,嘟囔道,「我哪有那麽矯情。」
說是這麽說,還是無聲的打開了車窗,凉氣跑出去,熱風灌進來,安笙心裡嘖了一聲,視綫看向窗外。
「就在立軍水産,你送我到門口就行。」安笙說。
費軒「嗯」了一聲,視綫時不時就圍著她轉,走了一段之後,安笙一次頭都沒回,一直看著窗外。
費軒單手轉著方向盤,挑了一個陰凉的地方停下,手肘支在車窗上,手指塞到嘴邊抵著唇,看安笙。
車停下來,安笙總算疑惑轉頭,說實話,她以爲費軒要尿尿,因爲旁邊不遠是樹叢,不怎麽講究的司機,轉過身就能放水。
但是費軒却沒動,只是輕輕咬著自己的指節,看著安笙。
安笙也疑惑的看他,「幹什麽?」
「那個還能吃嗎?」費軒指著安笙手裡的袋子。
安笙不知道他搞什麽,有些警惕看他,「不知道。」
「我早上還沒吃飯,」費軒說,「拿來給我吃兩口,低血壓頭暈。」
安笙有點震驚,他沒想到費軒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更驚訝的是費軒居然要吃這個糊在一起的蛋糕。
「你吃這個?」安笙把袋子提起來,看了看外面花花綠綠,根本看不出形狀的東西,連她都不想吃,費軒居然要吃……
費軒點頭,「我有低血糖,早上一直在等你,怕你趁我不注意打車跑了,沒敢吃東西,沒想到你這個時間才出來。」
「給我吃兩口。」費軒說著將手伸過來,安笙遲疑的將袋子遞過去,然後看著費軒先是拽了幾張紙巾鋪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才把袋子放上去。
果然是嫌髒吧,但是嫌髒還非要吃,神經病不能用正常的邏輯來理解啊。
費軒將袋子打開,朝裡面看了看,然後皺了皺眉。
「要不然,你再堅持一下,」安笙咬了咬嘴唇,「立軍市場旁邊,有賣鶏蛋灌餅和烤冷面什麽的……也沒多遠。」一脚油的事兒。
但是費軒却搖了搖頭,皺眉對著那一坨東西埋頭下去,張嘴咬了一口,沒咬到實體,咬了一嘴的奶油。
抬起頭來的時候,不光是下巴上,連眼眉上都沾了一點奶油。
安笙:……
費軒皺眉咽了,抽了一張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嘴,然後繼續埋頭。
安笙看著他眉毛和下巴上的奶油,動了動嘴唇,露出一點笑意,問他,「味道怎麽樣?」
費軒回頭,看著安笙的表情,也笑了起來,「你嘗嘗?」
安笙搖頭,費軒又說,「其實還挺……還挺好吃的。」
說著又咬了一大口。
樹蔭底下,安笙眼瞅著費軒一口接著一口,把那小半袋兒糊一起的蛋糕都吃了,臉上包括頭髮上都弄上了奶油,最後把袋子口擦乾淨系好,放在了脚邊,準備一會兒找到垃圾桶扔進去。
把手擦了擦,啓動了車,安笙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最後指了指他的頭髮,「這裡有奶油再擦一下……」
「嗯?」費軒轉頭,安笙又指著他的下巴,還有他的眉角,「這裡也有。」
費軒拽了一張紙巾,却沒有按照安笙的指示去擦,而是把紙巾塞在了安笙的手裡,抓住安笙的手腕,把臉凑了過去。
「幫我擦一下我看不到。」
「對著車窗就能看到了。」安笙試圖收回手,費軒抓著沒放。
「這裡挺好的。」費軒風馬牛不相及的說,「有陰凉,車裡也有空調,我肚子墊上了,待到晚上也沒關係。」
側面威脅,你要是不擦的話今天就別想走了。
「你還能有點別的出息嗎費軒?」安笙被他的無耻震驚。
「我哪有什麽出息。」費軒索性鬆開安笙的手,靠在椅背上,還順手把車又給滅了。
安笙無語片刻,抓著紙巾,胡亂的在費軒的臉上,頭髮上和下巴上搓了一通,然後坐回座位,「開車。」
費軒却還是沒動,將手機拿出來,放在他和安笙兩人的中間,檔位的位置。
「你還沒加我的微信,我也不知道你的手機號……」
安笙覺得,跟費軒在一起待著時間久了她一定會急速衰老。
運著氣拿過費軒的手機,加上了微信號,又用他的手機撥了自己的手機號,等到自己的手機響了,這才把手機扔回給費軒。
「行了吧?開車!」
費軒滿意笑了,低頭看了一眼,點開微信,看了一眼安笙的微信名字,輕聲的念了一遍,「笙笙不息」。
然後沒在作什麽妖蛾子,啓動車慢慢朝前開,安笙鬆了一口氣,立軍市場離的挺近的,不過費軒的車開的很慢,安笙看了一眼,就在20邁到30邁之間徘徊,半路上有一個騎自行車的都把兩人給超了。
安笙就知道他是想拖延時間,好再路程短,再磨蹭也總會到,懶得管他,將頭轉向窗外。
車子在路上慢慢的爬,被第二個騎自行車的小朋友超了的時候,安笙終於忍無可忍開口。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經常飈車,就是用這種速度贏的嗎?」
費軒就是在故意磨,聞言笑了一下,眼神亮晶晶的看安笙,「我現在已經不飈車了,出了一次車禍有陰影……」
安笙不說話了,費軒清了清嗓子又開口,「我還是有點餓,要不一會兒咱們一塊去吃個飯吧?」
安笙一臉「我就知道你會這樣」的看著費軒。
斬釘截鐵道,「我拒絕,我今天已經耽誤半天工作,下午還要幹活,沒有時間陪你扯。」
費軒嘖了一聲,「可是你答應我的……」
「我答應你三次當中去一次,這一次我拒絕。」安笙說完之後,索性靠著車座閉上眼睛,「你要是照這種速度的話,我可就下去跑了。」
費軒識相的加快了車速,安笙無聲的舒了一口氣,磨來磨去,總算到了水産市場的門口,安笙幾乎像逃一樣下車。
費軒也跟了下來,將車停在路邊上鎖了,然後噠噠噠的在身後攆安笙。
「你又幹什麽還不回去?」安笙轉頭制止他,「別再過來了,前面地上有水,把你鞋弄髒了。」
費軒站著看安笙,平復了一下呼吸,說道,「我都送你回來了,你應該請我吃點東西,我有低血糖,開車回去很危險。」
「路邊就有賣的,您是瞎了嗎?」安笙指著費軒身後,「看見沒有,鶏蛋灌餅烤冷面凉皮兒擔擔麵,10塊錢吃到你撑,自己買去吧。」
安笙說完轉身走了,但是身後皮鞋敲擊青石地面發出的噠噠聲,還是不遠不近的跟著。
安笙猛的回頭,費軒驟然站定,手裡拿著車鑰匙,對上她的視綫竟然有些無措。
「費軒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費軒抿了抿嘴唇,看了一下兩面擺攤的人有人看過來,低聲的哄安笙,「你別生氣,我兜裡沒有零錢……你給我買一份唄?」
安笙一看他就是扯淡,沒好氣道,「剛才那半袋蛋糕吃狗肚子裡去了嗎?」
「都是奶油,我就吃到兩塊實體,到肚子裡它不占地方呀。」費軒說的還挺委屈。
安笙雖然知道他就是在磨人,可是費軒這麽糾纏著,還找了這麽「正當」的理由,她也沒辦法不理。
因爲她相信只要她不理,費軒絕對會趁機在她這裡待到天黑都不會走。
安笙索性轉身,快步朝著水産市場的門口方向走去,費軒又噠噠的跟在她後面,到了門口,安笙走到幾個小攤位的跟前,問費軒,「你要吃什麽?」
費軒認真的從頭看到尾,似乎陷入了選擇困難,等到安笙不耐煩的催促他,他才小聲說,「我都沒吃過,不知道哪個好吃。」
「笙笙啊,這是誰呀?」賣鶏蛋灌餅的攤主,跟安笙打招呼,安笙笑了笑,「哦,我一個……親戚。」
費軒聞言在她身後挑了挑眉,在安笙看不到的角度,對攤主搖了搖頭。
攤主楞了一下,然後一臉「我懂我懂」的衝著費軒笑。
「沒吃過就吃灌餅吧,」安笙說,「三叔你給他弄個餅,加兩個鶏蛋。」
安笙說著轉頭問費軒,「香菜吃不吃,葱花吃不吃,配菜是要土豆絲還是豆腐皮?火腿腸要不要?」
費軒哪知道這東西還有這麽多講究,連忙搖頭,「你平時吃什麽,給我弄一個什麽樣的就行,我沒有忌諱。」
安笙點了點頭,從小包包裡拿出一個五塊的一個一塊的,遞給攤餅的老闆,「那就老樣子吧三叔。」
「好勒,稍等會兒。」
老闆手上忙活著,安笙和費軒,站在小攤位的前面,安笙盯著灌餅看,費軒盯著安笙看。
這實在是一個違和却又和諧的畫面,安笙穿著和這裡的環境這裡的人,十分的搭調,但費軒一身高級定制,光可鑒人的皮鞋,手上抓著的車鑰匙,手腕上戴著的腕表,都在昭示著,這貨有錢,賊有錢。
像電視裡那些光鮮亮麗走秀的模特,不像是應該出現在這種充滿烟火氣的小街道上。
可他看著安笙的眼神,却把安笙,和這一整條街都容納進去,眼波閃閃,烟火裊裊,看著看著就不突兀了。
老闆手很利落,很快灌好了一張餅,用紙袋子裝著,再用塑料袋套上遞給安笙。
還好心提醒,「小心燙哈。」
安笙拿著袋子要遞給費軒,轉頭却沒看到費軒的影子,一陣車笛聲響起,費軒打開車窗衝著安笙招手。
安笙只得又拎著袋子走到車旁邊,把餅順著窗戶遞給他。
費軒滿臉笑意,安笙却不去看他,一句話都沒有,遞完了就要走,冷不防的手又被費軒給抓住了。
「你還想幹什麽?」安笙是真的不耐煩了,壓低了聲音吼費軒。
「你別生氣,」費軒搓了搓安笙的手背,「你請我吃早餐,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說著他打開手摳,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盒子,一手抓著安笙的手不讓她離開,單手把盒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條手鏈。
然後不由分說的,套在安笙的手上。
「不值錢,帶著玩,晚點給你打電話。」
說完之後,鬆開安笙,將車窗升上去,按了一聲喇叭,總算痛快的開車走了。
初升的陽光,照在安笙的手腕上,那上面多了一串玉石手鏈,玉質很清透,安笙不懂這個東西,但是看著沒有一點的雜質,個個珠圓玉潤,聚在一起盤在她手腕上。
安笙動了動手腕,陽光下,小珠子們爭先恐後的閃著溫潤的光,晃眼的像費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