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自問見多識廣的張燾,也沒到淡看生死的地步,小苗在他家主管廚房五六年了,做的菜很符合他的口味,多少也有點感情。
尤其是張阿姨,和小苗的感情很好。
小苗其實並不小,也有三四十歲了,早年在大的連鎖餐廳裏面做過,但是那樣的餐廳裏更傾向於用男性的主廚,她就索性退出來了,到張家一做就是好幾年,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
“報警吧?”不知道是誰不安地說了一句。
張家幾十年前開始暴富,到現在都第三代了,老大張宗珵都結了婚,說不定要出第四代,不說有多少底蘊吧,也不算是新興的暴發戶,還是有些關係人脈在的。
但是出了人命案,不僅僅是他們家的人目擊了,家裏請的幫傭探頭探腦的也有那麼幾個,想瞞也是不可能的。
時楚皺著眉,看向面前的凶案現場,然後朝著夏琳看去。
這個地方旁邊可是有植物的,照理夏琳應該能得到一些資訊。
夏琳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他們五個人本來在任務中就能相互聯繫,在別人看來她沒開口,事實上她已經告訴他們:“下手的那人經常來張家,這個廚師認識他。”
“廚師怎麼稱呼他?”張宗瑞問。
“秦律師。”
張宗瑞立刻皺起了眉,“你是說秦律師?”
“怎麼了?”
張宗瑞簡直想冷笑,“當初一力支持我回國打電話親自讓我回來的就是這位秦律師。”
索爾淡淡說:“有點意思。”
這張家的水,好像還挺深的,完全不像是個尋常暴富的家族。
“今天天氣晚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張燾閉了閉眼睛說。
這註定是個漫長的夜晚。
讓人回去休息,可不是真的休息,大家回到會客室裏,各自坐在沙發上,氣氛凝滯。
等公安來了之後,還有得折騰呢,肯定要找他們問話的,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幾乎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大家都有一桌子的目擊證人,幾乎沒有作案的可能。
但這並不能安慰他們被刺激到的情緒,反而所有人都顯得很不安。
連家裏都不安全了,心中怎麼可能安定得下來?
只坐了一會兒,所有人都開始偷眼瞧白麗晴和張宗瑜。
沒辦法,之前張宗瑞剛爆了那麼勁爆的料,話音才剛落呢,就發現他的飯菜被下了毒,致命的氰化物,等到去找小苗,小苗那麼碰巧就死了……怎麼看都和這對母子有關係吧。
白麗晴彷彿對周圍的一切毫無所覺,正在低聲哭泣,張宗瑜在一旁安慰她,眼神卻到底洩露了些許不安。
張宗瑜再怎麼聰明,也只是個學生,到底沒那麼老練沉穩。
張燾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劉美珍卻沒他那麼穩得住,她也一直在打量張宗瑜,越看越覺得他不像是他們老張家的孩子。不是她吹,他們老張家的男孩兒女孩兒個個都長得好看,不說其他,看看宗瑞這孩子長得多標誌,宗瑜身為他的弟弟,怎麼也要有幾分像吧?偏偏這倆孩子半點兒都不像。
劉美珍看了一眼張燾,有心想說什麼,到底還是沒說,因為心裏已經存了懷疑,她看那對母子真是百般不順眼。
再想起早逝的兒子,更是氣得憋悶。
他家二兒子多優秀的人啊,給這麼個什麼都不怎麼樣的女人戴了綠帽子,這真是要氣死個人。
出了人命案,員警來的速度很快,做了基本的現場檢查之後,法醫將屍體帶走,立刻有刑偵科的來盤問他們。張家的人多,又是分開問的,這時間就有點久,折騰完了都快天亮了,大家都又累又餓,一頓飯沒吃得飽,一晚上沒睡,這不累才奇怪。
這問完了還不算完,公安們在瞭解到張宗瑞身上發生的事之後,知道這事兒要以他為中心調查,尤其刺殺從美國就開始了,這多不尋常。
“隊長,更不尋常的不是這小子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連根汗毛都沒掉?”刑偵科一個小年輕忍不住說。
聽說在國外那兩場直接是槍戰啊,都帶掃射的,他愣是一點皮都沒擦破,這都有點兒玄幻了好嗎?
“別說,回國後已經兩場了,那場車禍也很嚴重,死了個司機,還有個現在還在醫院,他和他那幾個朋友一點兒事都沒有。”
“聽說這傢伙在國外念了十幾年的神學,真是有點兒邪門啊。”
隊長直接一巴掌拍在他們的腦袋上,“夠了啊,咱們都是**員,無神論者!”
“這不是開個玩笑嘛。”
“不開玩笑了,趕緊幹活兒,小李,你們兩個去查一下這個白麗珍的社會關係,既然張家的人說了她的孩子很可能不是張家的,那孩子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針對張宗瑞的襲擊事件到底和她有沒有關係……”
“這件事上張家沒有嫌疑嗎?”
“當然有,張家在北京也算是排的上號的富貴人家,但要說買兇殺人,他們家還真不是人人有這個膽子,他家的人際關係也可以查一查。這也是條路子,先動起來。”
刑偵科的公安大多經驗豐富,別看是查那位司機和這個廚子的兇殺案,要抓到兇手卻還是要著眼在張家人的身上。
這兩個人,不過是無辜受到牽連而已,反倒是被攻擊的中心人物至今毫髮無傷。
“隊長,要不要派人保護那個張宗瑞?”
“當然要,不出意外的話,對方還是會對他動手。”
畢竟目標還沒達成。
“他住在那個張家大宅裏,不是很好盯梢啊。”
張家的房子太大,他們從外邊兒根本見不著人。
“回頭我和張家交涉一下看看,還是需要建議張宗瑞接受局子裏的保護的。”
這時候,張燾正單獨把張宗瑞叫到書房說話,其他人雖然十分好奇,卻也不敢真的跟過去偷聽。
“宗瑞,你實話和我說,你那幾個朋友都是什麼來歷。”張燾人老成精,張阿姨對那幾個年輕人的判斷基本正確,他卻隱約有另一種感覺。
張宗瑞微微一怔,心思一轉就苦笑說,“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爺爺。”
張燾精神一振,“具體說說。”
“他們確實是我的朋友,時楚是我幾年前就認識的,後來我在美國接到那個電話,直覺有些不好,就打了電話給他……他才帶著人來幫我。”
“他們都是做什麼的?”
“雇傭兵。”張宗瑞平靜地說,“他們都是身手很了得的雇傭兵。”
張燾仔細打量這個陌生的孫子,忽然問,“那你呢?”
張宗瑞笑了起來,口吻清淡地說,“我?他們是我的朋友,也是戰友。”
張燾:“……”
雖然問出了結果,他卻只有更震驚,聲音艱澀地問:“為什麼?”
“為什麼?”張宗瑞歪著頭,“我在國外那麼多年,也沒有人來教我該交什麼樣的朋友。我走上了那條路,從來沒有人問我為什麼。”他輕輕笑了一聲,“我現在反而很感謝當年的際遇,不然我這會兒根本不可能活著回國。”
張燾看過張宗瑞的履歷,那張履歷表上寫著他這個孫子從小到大是多麼安分守己,是個虔誠自律的基督徒,看氣質確實是這樣。可是,當他們五個人坐在一起的時候,張燾就發現,他的孫子和那四個年輕人,有著某種一樣的東西,他們之間眼神的交流是那樣默契自在,他們肯定不是普通的朋友那麼簡單。
於是,在張宗瑞說那四個人是雇傭兵之後,張燾就隱約有了猜測。
他們是一起的,一看就知道,他們屬於同一個世界。
張燾疲憊地擺了擺手,“好了你出去吧,好好注意安全。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他能說什麼?還要感謝他這個孫子早就經歷過危險,現在才能好好站在這裏。
“好。”
張宗瑞知道,這樣交一半的底,其實更有利於他們的行動,如果有出格的表現,張燾肯定會為他們遮掩。
嘖嘖,不如今晚就去找那位秦律師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