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楚沒有在現實中真正的有錢人家吃過飯,當他看到那個全大理石花紋精美鑲嵌金絲的桌子時,表示長見識了。
“這桌子能坐多少人?”
“二十個肯定不成問題。”夏琳悄悄回答他。
張家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除了張宗瑞之外,還有個常年在國外基本不回家的老二,也是張宗珵的雙胞胎弟弟,張宗琪同父異母的哥哥,當年張幸和前妻離婚,張宗珵跟了爸爸,老二跟的媽媽,已經多年沒有回國了。他在國外念的醫科,現在已經在國外工作,看起來沒什麼想回來的意思。
其他人都在國內,張燾夫妻兩人,再加上張幸兄弟三人以及他們的妻子,和張宗瑞的繼母白麗晴,下一代裏在國內的堂兄弟三個來了兩個,張宗琪還在醫院,張宗瑜以及兩個堂姐妹,最後是張宗瑞和時楚他們四個人,二十個人還差一個,圍著這個富貴華麗的桌子坐下來,居然半點都不擁擠。
說句實話,對於張宗瑞來說這就是個任務世界,眼前的人對於他來說都是很陌生的,但其實這些人也都在好奇地看著他……他們也一樣覺得很陌生。
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安排,張宗瑞並沒有和張宗瑜母子坐在一塊兒,反而中間隔著張幸一家,張幸的妻子楊娟哪怕有了些年紀,仍然可以看得出容貌姣好。張幸的第一任妻子原本是張燾手下的能將,也是跟著一塊兒創業的,她比張幸大足足五歲,比起婚姻反而願意將更多的時間用在事業上,所以,離婚還真不是張幸的錯,是她要離的,後來她出國,也是為了拼事業去的,走得相當瀟灑。後來,張幸才娶了楊娟,生了張宗琪。
張宗琪現在不在這兒,坐在張幸旁邊的是他的長子張宗珵,他遺傳到了母親精明的天賦,在孫輩裏可以說是相當出眾的了。表面上他和繼母楊娟的關係還不錯,有一個白麗晴在旁邊,襯得楊娟已經算十分善良了。
楊娟的旁邊坐著白麗晴,時楚仔細看了她一眼,發現正像之前夏琳說的那樣,白麗晴算不上太漂亮,難得的是明明兒子都那麼大了,她看著還是很年輕,皮膚依然光滑細緻,明明是接近四十歲的女人了,能有這樣清澈明潤的眼睛,簡直有些不可思議,更別說她的身上還有一種楚楚可憐的嬌怯氣質。
有句說句,她能夠迷住張福並不太叫人意外。
張宗瑜長得很像她,算不上太好看,張家人大多生得好,比較之下張宗瑜這樣的真的很平凡,但他就是有股乖巧文靜的氣質,看著十分無害。
“叫大家回來吃個團圓飯,你們也有段日子沒來陪我們老兩口吃飯了,剛巧今天宗瑞回來了,畢竟是血緣至親,給他接個風洗個塵也是應當的。”張燾先開口。
這話音剛落,那邊白麗晴的眼圈已經紅了。
時楚親眼看到旁邊坐著的張宗瑞的堂妹張明珠毫不客氣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今天心情不錯,不希望看到有人哭喪。”劉美珍忽然嚴厲地說。
她其實平時並不是那種計較的性格,能在這時候說出這句話,只能說明她不待見白麗晴這副樣子到極點了。
真的一家人這樣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還挺有意思的,因為桌子很大,時楚發現這種距離很有趣,既不太遠也不太近,明明是圓形的桌子,但因為距離太遠,已經失去了圓桌應該有的團圓熱鬧,反倒連各自的表情都看得不那麼清楚,可要說完全看不到吧,也不是那麼回事,桌子是圓形的,可以看到桌子上的每個人,於是,這種感覺很微妙。
很快就開始上菜了,兩個年輕的幫傭將一個個精美華麗的盤碟端上來,明明是在圓桌上吃飯,但其實還是用的分餐制,這麼大的桌子,桌子中間還擺著低矮的鮮麗裝飾,確實不適合轉盤式的傳統餐桌樣式。
菜色很好,做得也很美味,一嘗就是專業廚師的水準,甚至比絕大部分的餐廳裏都要好得多了。
時楚吃得津津有味,桌上很顯然有人難以下嚥。
一頓飯吃得氣氛古怪,總有人耐不住寂寞。
張宗琥一向是紈絝,恰好芭芭拉坐在他的身旁,他看著芭芭拉完美無瑕的側臉,一時間心旌動搖,哪怕是他這樣見慣了美女的,也從沒見過像芭芭拉這樣美得高貴典雅的外國美人。
他試圖和芭芭拉搭話,然而偏偏以前學習就不好,英文說得稀爛,除了裝逼的那幾句之外完全詞窮,硬是搭不上話頭簡直急死他了。
張宗琥看了一眼芭芭拉,再看一眼那邊兒的張宗瑞,知道他說這四個人都是他的朋友,就是不知道他和這個美女到底是什麼關係。
抓耳撓腮想問清楚的張宗琥聽到張燾開口的時候本來不太在意,一聽內容立刻豎起了耳朵。
“這幾位都是你在美國交的朋友?”
“是啊。”張宗瑞很言簡意賅地回答,然後就沉默下去,看著甚至不想再多說什麼。
張燾略皺了皺眉,“是你的同學還是——”
張宗瑞搖搖頭,“不是的,只是朋友。”
“在哪里認識的?”
這時候時楚微微一笑,“我們是生死之交。”
張燾這才驚訝了,隨即失笑,“這又從何說起?”
既然張家的飯桌上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倒也不需要太注意,夏琳語聲清脆,“在美國的時候,狙擊槍再加上掃射的機槍,哦,當時那地方一下子死了好幾個呢,我們也算是和瑞哥同生共死過了呢,是不是瑞哥。“
她笑起來很有親和力,這話說得聲音很動聽,照理內容怎麼都不會招人討厭,可是一聽這內容,廳內立刻鴉雀無聲。
忽然,白麗晴抬起頭來,嬌怯地問:“……為什麼會有人想殺你呢,聽著好可怕,是不是、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她這話裏甚至透著幾分天真,所有人聽了卻恨不得翻個白眼。
明明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好不好。
張宗瑞忽然笑了起來,他笑起來是很好看的,而且有種別樣的真誠,“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國外那麼多年,幾乎從沒得罪過人,我以前念的是教會學校,學校的規矩也很嚴格,我們對上帝是沒有任何隱瞞的,心中絕不會存有惡意。”
時楚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這傢伙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神聖到幾乎像是站在聖壇上,真有一手。
“原本不想在餐桌上說這個,我在國外遭遇了好幾次刺殺,不止一次,美國的警方認為是買兇殺人,建議我暫時不要回國,由警方來保護我的安全,但是我一直有一個疑問,不得不回來。”
劉美珍的眼神已經由陌生轉為關懷,這畢竟是她的親生孫子,聽到他遭遇了幾次刺殺,這個心軟的老人立刻對張宗瑞生出了同情憐憫,而且這孩子一看就是個善良的好孩子,比她以前碰到的那些神父瞧著還要親和一些呢。
“什麼疑問?”她聲音柔和地問。
張宗瑞輕輕歎了口氣,“刺殺是從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之後開始的。”
張燾也忍不住了,“什麼陌生電話,電話裏說了什麼?”
“電話裏說……”張宗瑞似乎猶豫了一下,“說我是爸爸唯一的兒子,所以有人不會讓我活著回國。”
話音一落,剛好在上菜的一個小姑娘手馬上哆嗦了一下,要放在張宗瑞前面的盤子沒拿穩,直接“啪”地一聲摔倒了地上!
張宗瑞眼睛的餘光看到了時楚悄悄縮回去的手,知道配合默契的時楚暗地裏動了手腳。
自從夏琳從植物那裏得到了這麼一條不知道真假的消息,他們就決定了在餐桌上的這一幕,現在看來,收效很不錯啊。
白麗晴的臉色已經蒼白得跟一張紙一樣,張宗瑜也有一瞬的驚慌,雖然很快鎮定下來,但這會兒桌上所有人都在盯著他們母子看,稍微有不對肯定逃不過某些人的眼睛。
……當年白麗晴是大著肚子嫁進張家的,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這話的意思是,張宗瑜其實並不是張福的兒子,而是別人的。
“你胡說!”白麗晴猛然間站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胡說!”
張宗瑞似乎有些歉意,“對不起,我也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只是一個電話,我不敢確認什麼,但確實是那之後,我遭遇了好幾次……死裏逃生。”
張燾早年是白手起家的,劉美珍甚至最初只是個農村婦女,她最驕傲的就是生了四個兒子,個個是人中龍鳳,就算老三老四淘了些,也不是完全不成器。
這對夫妻其實很重視子孫,即便是將張宗瑞扔在國外不聞不問,這麼多年金錢上卻從沒短缺過他。
這種重視有個前提,“張家的子孫”。
張燾的臉色不大好看,恰好在這時,張明珠驚聲尖叫起來,“歡歡!”
她是張康和在張家多年的張阿姨獨女于愛琴的獨女,一向嬌慣得很,不過劉美珍很喜歡她,連張燾都願意縱容她,別人當然更不好說什麼。
張家的第三代男孩兒多,女孩兒少,所以女孩兒反而倒十分嬌養。
張明珠叫的是劉美珍養的一條貴賓犬的名字,剛剛它明明還趴在地毯上睡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到了桌子旁邊,正在啃剛剛摔在地上的盤子裏的食物。
當然,引起張明珠驚叫的原因不是狗來偷吃,而是偷吃的這條狗……開始渾身抽搐嘔吐不止!
大家都顧不得吃飯,趕緊站起來看過去的時候,這條叫“歡歡”的狗已經出現出現了明顯的中毒跡象。
“快送醫院!”劉美珍急了,她平時還是很喜歡這條狗的。
一時間整個大廳都兵荒馬亂起來,狗被緊急送去了寵物醫院,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有些後怕。
“讓唐醫生趕緊來一下。”張燾整張臉都陰沉沉的。
唐醫生是張家的家庭醫生,趕過來的速度很快,他經過簡單的檢查,很快得出了結論,張宗瑞的那盤食物被下了毒,氰化物,如果他吃了,肯定有生命危險,因為狗只吃了一點點,也許還有救。
但是,其他人的餐盤裏都是沒問題的。
所有人鬆了口氣暗自慶倖的同時,又看了看張宗瑞,這回是真情實感地憐憫了。
“小苗呢?”張燾幾乎可以說是勃然大怒。
張阿姨臉色發青,“我去廚房看了,沒找到她。”
“啊——”一個幫傭的尖叫聲傳來,等大家腳步紛亂地跑過去時,就看到給他們準備晚餐的小苗正倒在廚房後邊的倉庫門口,地上鮮血蔓延,唐醫生快步走過去摸了一下她的脖頸然後搖了搖頭,“已經斷氣了。”
時楚伸頭看了一眼,心中暗自歎氣。
又死了一個了,這個任務……還真容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