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習慣其實是很難改變的,就算是明白了系統的意圖,要做到還是有些挑戰性的。
“下周老秦過生日,到時候你和我去一趟。”
張宗瑞從張家大宅搬出去之後,還是時常被張老爺子叫回來吃飯,這天在飯桌上,張老爺子開口說。
“好。”
這種家庭飯局,時楚他們都不適合參加,而且他們有更重要的事。
既然決定了放開手幹,那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最近時楚幾人在京城圈子裏名氣很不小,他們一旦放開手,哪怕對方有槍又能怎麼樣,更何況在京城這塊地上敢動槍的並不多。
這樣豪放的作風連公安那裏也有了些耳聞,打黑組的公安暗自也查過他們的一些底細,但是什麼都沒查到——只知道他們是跟著張家那位回來的雇傭兵。
“這本事還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就算是雇傭兵應該也是頂級的那種了。”看著薄薄兩張紙的資料,經驗豐富的警官無奈地說。
“他們出手很有分寸,也很講規矩,當然,講的是黑道上的規矩,說明他們底子絕對不清白。”
“不過目的倒是很明確,還是在查那個張宗瑞被刺殺的事兒,順帶還在查張福之死。”
“張福之死?當時我們不是查過,他的死沒問題。”
“沒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張福年齡不算大,一直身強體壯的,忽然就去世了難道不奇怪嗎?雖然腦溢血這種事是很突然,可事後驗屍的時候,他腦子裏可是什麼都沒長,也沒什麼神經血管上的毛病,怎麼就忽然腦溢血了呢。”
“這裏面恐怕真的有貓膩,要不要把張福的驗屍報告再掉出來?”
“掉出來吧,必要的時候咱們也查一查。”
“……”
旁邊一個正在查看視頻資料的小公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猶豫了一下開口,“隊長,我覺得他們有點不正常。”
“什麼意思?”
“隊長你看!”
黑道其實是很不喜歡攝像頭這種東西的,但國內天網覆蓋之下,在京城這種地方沒有攝像頭的地方才是少數,再加上密集的行車記錄儀,要在這個城市徹底隱身是很難的。
之前時楚他們顧忌很多也是因為這個,要隱藏其實真不容易,要暴露反而是很簡單的事。
不過他們動手的很多地方監控都被對方給提前搞掉了,使得警方最終掌握的視頻資料也只有寥寥幾份,還因為光線的問題並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只能說因為提前知道是他們,才會知道是,要憑藉這些視頻錄影抓人是不太可能的,距離太遠清晰度不夠,光線也太暗。
那個小公安就是這方面的技術人員,準備調整這些視頻資料看看能不能增強清晰度的,哪知道這一看就驚住了。
“這是……功夫?”
“這不是功夫,是武俠吧。”一個公安開玩笑說,說完他自己也怔住了。
那黑乎乎的視頻裏,還是可以隱約看到一個黑影在——飛簷走壁?
國內那些功夫大師包括大名鼎鼎的少林寺,恐怕沒有哪個能做到這樣身輕如燕,這種畫面他們只在武俠片裏看過!
“開玩笑呢吧,這麼高的圍牆,一蹦就跳過去了,這得有兩三米高吧?他媽都沒在圍牆上借力!”這麼高的圍牆並不是翻不過去,他們隊裏就有特警隊來的,要攀爬翻越也是分分鐘的事,但是直接跳過去?別開玩笑了!
“呃,可能是視頻不夠清晰?”
“……”
幾人面面相覷,集體啞然。
顯然這並不是清晰度的問題。
中國有“武俠”的群眾基礎,一眾公安倒沒覺得是怪物,只感歎這世上真正深藏不漏的人還真有。
“難怪他們能做雇傭兵呢,這本事,嘖嘖。”
感歎了幾句,他們也就把這事兒丟下了。
他們沒怎麼,這北京城地下被時楚幾人翻了個遍,到底還是扒出來一些消息。
到張老爺子的多年好友秦老爺子過大壽是京城的一樁大事,張燾命人備好了禮,當天提早一些時間帶著張宗瑞去了秦家大宅,三個兒子都忙,小輩裏只帶了張宗瑞和張明珠兩個,也是存了心要讓京圈的這些人好好認識一下張宗瑞了,恰好張明珠和這個圈子裏的很多人都熟,也比較讓張老爺子放心,帶她一起去也好替張宗瑞引薦一下。
年輕人和年輕人總是比較適合一起玩的。
這種場合時楚他們都不適合跟去,不過當天索爾還是開著車帶著時楚三人到了秦家大宅附近,因為他們倒還真打聽除了一點東西。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今天這場壽宴一定會出事。”索爾說。
時楚笑著說,“就怕不出事,我們都憋得夠久了,這些藏在背後的人也該出來蹦躂一下了。”
夏琳托著下巴向芭芭拉介紹外面停著的那些名車,聽到這話轉過頭來說,“這背後的人胃口挺大啊,可不僅僅是一個張家呢。”
“剛好,這種場合更適合酷帥狂霸拽的張總露臉。”時楚眨眨眼。
幾人一起大笑起來,連芭芭拉都笑了。
漸漸入了夜,秦家大宅裏燈火通明,在外面都可以隱約聽到裏面的喧囂繁華。
“真熱鬧。”張宗瑞輕輕說。
張明珠站在他身旁,穿著一襲最新款的某品牌禮服,從首飾到衣服手包鞋子,她這一身沒有上百萬下不來,聽到張宗瑞的話笑著說,“是啊,在京裏每年總有那麼幾次熱鬧的,以後慢慢也就習慣了。”
她這位堂哥還真給她長臉,長得帥不說,人也彬彬有禮談吐優雅,哪怕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場合,也不見絲毫怯場,樣樣都顯得那麼恰到好處,她有幾位玩得好的小姐妹幾乎個個都偷偷問她這位好堂哥有沒有女朋友,嘖嘖,這魅力真是可以啊。
像這樣挽著他的手站在這兒,都夠讓她抬頭挺胸的,看這大廳裏還真沒幾個二代能夠優秀得過她這位堂哥去。
所以啊,她也想不通她那個二伯幹嘛一天到晚把一個魚眼珠子捧在手心,偏要把這寶石珍珠扔在外頭。
細細給張宗瑞介紹著這廳內的人,張宗瑞漫不經心地聽著,並沒有真的將所有人都記在心裏。
有事情不對勁。
“爺爺他們去了多久了。”張宗瑞忽然問。
張明珠愣了一下,“他去找秦老爺子說話,大概總有二十來分鐘了吧。”說完她也奇怪,“怎麼還不出來?都這個時間了,秦老爺子怎麼也不出來見客。”
今天是他的壽宴,身為主人怎麼都要出來見一下賓客吧,偏偏今天秦老爺子連個人影也不見。
“明珠,你以前來過秦家嗎?”
“來過啊,我和秦家的秦婉挺好的。”張明珠說。
張宗瑞繼續問她,“那你看一下現在在大廳裏的這些服務員,有你認識的嗎?”
張明珠到處看了看,“還真沒有認識的,不過說不定秦家是直接找的外包的,有些人家現在辦宴會就喜歡找這種餐飲服務全包的,就是沒有自家人用得放心——怎麼回事,還真是一個秦家的幫傭都沒瞧見,奇怪了。”
可不僅僅是這樣。
張宗瑞用手上的酒杯遮住唇角淡淡的冷笑,這些服務員可不是那麼像服務員呢。
清一色的男服務員,個個身高體長,有幾個哪怕穿著不那麼緊身的襯衫,動起來都可以看到手臂那裏鼓起的肌肉。
有些人再怎麼掩飾也很難改變平時的習慣,他們走的步子很大,服務的時候並不習慣低頭,連笑容都不多,只是沉默地穿梭于人群之中。
更讓張宗瑞介意的是,站在餐台那邊幾個穿著白色廚師服的年輕男人時不時會往餐台下面摸一把。
他猜測,也許那用長長桌布蓋著的餐台下面藏了什麼東西。
比如,槍。
在這樣一派奢靡盛大的宴會中,男男女女個個穿得光鮮亮麗,姿態優雅地喝著香檳,壓根兒沒有半點危機意識。
這也是正常的,在京城這樣的地界,難道還有人敢犯事嗎?再加上是在熟悉的秦家,能出多大的事。
張宗瑞不一樣,不說在任務過程中時時刻刻伴隨著危險,在現實世界裏,到底也和索爾幹了那麼幾票傭兵買賣,他都可以聞得出那種危險的氣味了。
“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躲在人群中不要出來,放心,我會保護你。”張宗瑞吩咐張明珠。
張明珠是個被嬌寵著長大的富家小姐,因為張燾的保護,她從小到大都很順遂,幾乎沒遭遇過任何挫折和危險。
聽到這話怔住了,然後才問,“怎麼了?”
張宗瑞沒有回答她,而是已經提起腳步,直接朝著餐台那邊走去。
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酷帥狂霸拽”,那就不如鬧大一點,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就算是弄錯了又能怎樣,還能找個“不小心”的藉口。
不能再等下去了!
“你們進來吧。”他密語了時楚。
時楚回了一個“瞭解”,張宗瑞已經在餐台前站定。
那幾個“廚師”並沒有太在意他,不過就是來取餐而已,很正常。一個“廚師”還打量了一下張宗瑞,這個小子身上穿的西裝一定是什麼手工定制的吧?說不定一套衣服都能買他們一條命,嘖嘖。
張宗瑞的手已經抓住了餐臺上的桌布,毫不猶豫的——
“嘩啦啦!”
餐臺上的酒杯、盤子和不銹鋼的保溫盤一下子被那桌布帶的向地上墜落。
熱鬧的宴會大廳裏這樣的響動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手上端著託盤的服務生們齊刷刷回過頭去,守在餐台附近的“廚師”們愕然愣在原地,怎麼都沒想到這種發展。
“不小心”?算了吧,這位的動作大到桌布飛起好似飄揚的旗好麼。
“拿槍!”有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服務員們飛快丟了手中的託盤,朝著餐台跑去,那幾個白制服的廚師反射性地將手往餐台下方摸去。
“別動。”張宗瑞的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抓到了一把槍,就在那飛起的桌布遮擋視線的時候,他準確摸出了一把對方的槍。
居然是衝鋒槍,這樣的武器一輪掃射這宴會廳裏就要血流成河。
張宗瑞指著的,正是那個發號施令的人,他也穿著白色的廚師服,看著年紀還很輕,長得也算不錯,只是眉角的一道疤破壞了原本算是秀氣的面相。
哪怕被張宗瑞指著,他仍然很鎮定,甚至露出了一絲微笑,只是那一雙眼睛如狼一樣泛著幽幽的光。
“想不到這群酒囊飯袋裏,還有你這樣的人,很不錯。”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