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MSN消息是在雲錦書出國登機那天發的,也許那時候趙翰川還沒有來得及幫他刊登出息影的消息,所以周銳的留言裡仍然是興致勃勃的邀請他參演一部電影。
【周銳2008-3-520:36:12】
錦書你在線嗎?我是周銳
今天我去醫院看望你,可惜你已經出院了,所以我就找別人要了你的MSN擅自來打招呼了,希望你別介意^-^
【周銳2008-3-520:40:33】
不在嗎?555……T.T那我說完這幾句就走……
那天謝謝你鼓勵我,還誇讚我的劇本,我真的非常感動,所以這一次才有勇氣來找你,希望你能看一下我寫的新劇本,如果可能我想請你出演這個劇的男主角。PS:劇本我已經發到了你的郵箱
【周銳2008-3-521:06:12】
我知道自己不出名,拉不到大的贊助,更請不到大牌明星,但就當圓一個我自己的夢想吧,我把父母留給我的房子賣掉了,加上零零碎碎的存款勉強能夠開機,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願意借錢來請你來演這個角色,因為在我看來你非常的符合我心中的形象,也許它不會賣座,甚至沒法把你捧紅,但我覺得拍電影是一個找知己的過程,一群人湊在一起為了同一個夢想努力,遠遠比商業價值更重要。
不好意思說了很多沒用的廢話,不過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邀請你來出演,如果你真的不感興趣請盡快拒絕我,因為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你一天不回復我就會一直等下去^-^
周銳的邀請在很大程度上相當的不靠譜,如果拿這種話去直接跟其他明星說,估計肯定會遭人白眼,畢竟演員也是要吃飯的,你的電影連資金都沒到位,誰會傻傻瓜瓜的湊上去讓你糊弄。
但雲錦書畢竟重生過一次,他知道周銳是那種真正有才華的人,而他的話也在很大程度上感動了自己,畢竟沒有多少編劇和導演願意無限期的等待一個演員的回歸。
看著已經過去一年多的日期,雲錦書心裡有些愧疚,連忙打開自己的郵箱翻找著周銳一年前發給他的劇本。
可當找到這封郵件,看到劇本上的名字的時候,雲錦書猛地愣住了,腦袋霎時一片空白。
因為這個劇本叫《浮誇》,正是前世周銳創造票房神話的那部電影。前世這部劇的兩個主角全都是還沒畢業的大學生,本來隨著電影的爆紅,他們的人氣也應該水漲船高,可當年這兩個學生的家長怕耽誤他們的學習,毅然決然斬斷了兩個孩子的星途,所以這部電影只捧紅了周銳這一個人。
而現在所有的事情重來一遭,歷史卻改寫了,周銳沒有去找那兩個大學生,反而邀請了自己,這種彷彿天上掉餡餅一樣的驚喜和震撼,讓雲錦書半天緩不過神來。
《浮誇》這部電影講的是一對同性情侶相知相守的故事,因為敏感卻意外的符合同性戀圈子的心聲,所以雲錦書當年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劇情已經能夠倒背如流。
以前一心想和周銳合作一把,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如今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他卻突然不知如何是好,心裡怦怦的亂跳,既然想接下這部電影,又擔心復出之後就再也無法過現在這樣安寧的生活。
他從床底的皮箱下面翻了好久才找到周銳的名片,手裡緊緊地握著手機,既緊張又忐忑的在客廳裡踱著步子。
他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像股票大盤一樣,巔峰一點過去就不可能有下一次了,更何況他不能像個懦夫一樣永遠的在溫哥華守著芸豆過一輩子,韓江欠他的一條命,溫澤雲欠他的一場羞辱,也該到了清算的時候。
下定決心之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嬰兒床上的芸豆一眼,撥通了周銳的電話。
***
這天,S市下著淅瀝瀝的小雨,韓江穿著一件開身的深灰色上衣,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出神。
房門敲響了,管家在門口躬了躬身子說,「少爺,李恪少爺到了,您現在方便見面嗎?」
韓江收回自己的視線,轉過頭對著門口說,「讓他進來吧,你退下就行了。」
「是。」
門外傳來老管家畢恭畢敬的聲音,過了沒一會兒李恪風塵僕僕的走了進來,深褐色的襯衫肩頭已經被雨水淋濕了。
韓江抬頭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說,「今天怎麼想著到我這裡來串門子了?」
李恪看他一眼,隨手扯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最近頭還疼嗎?」
韓江挑了挑眉毛,輕輕的勾起了嘴角,「呵,還是老樣子,經常地疼,有時候還會產生幻覺。這都一年多了,做了這麼多檢查,也住了這麼久的醫院,連醫生都查不出我的腦袋到底有什麼毛病,你說我還能怎麼樣呢?」
李恪聽到這話臉色嚴肅了幾分,長歎了一口氣,過了良久才開口,「江子,要不行你就去看看心理醫生吧,我覺得你這樣真的不太正常,誰沒事兒有事兒的總能看見自己給別人掃墓啊,聽著怪慎得慌的。」
韓江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說,「算了吧,反正這應該都是受傷之後的後遺症,以後總歸會好的。」
「你就沒想過自己撞邪了?」
韓江往窗外看了看之後,半響才艱難的開口道,「我不知道,受傷的那段時間我躺在病床上,腦袋裡像是被人突然塞進去很多的不屬於我的東西,我總是夢見一個跟今天一樣的雨天,我去參加一個人的葬禮,然後跪在他的墓碑前哭,可我真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每次夢醒之後我的心裡就鑽心的疼,就像著魔一樣。」
李恪一臉驚悚的看著他,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氣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我看你八成上輩子做了太多虧心事,這輩子才會遭了報應。」
韓江勾起嘴角苦笑幾聲,拿起桌上一張《樹猶如此》的海報看了看說,「沒準吧,總之自從我受傷之後,什麼事情好像都變了,雲錦書也給我留下一大筆錢之後就失蹤了,這都一年了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
李恪抿著嘴看他一眼,思索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江子,其實我一直就想問你,你對雲錦書到底是個什麼感情,你倆當初不過是一場買賣,現在人你也玩過了,人家也把錢都還給你了,你倆本應該錢貨兩訖,現在人家退出娛樂圈了你又翻天覆地的找他是什麼意思呢?」
提到這個韓江的眼裡瀰漫起深深地疲憊感,他揉了揉發痛的額頭,像是突然滄桑了許多。
「小恪,我記得跟你說過……我想認真的找一個人定下來,一心一意的過日子,甚至還想把他介紹給你們認識,這些我並沒有說謊。」
「既然來真的,又怎麼鬧成現在這樣?」李恪挑了挑眉毛,神色非常嚴肅,「你應該比我清楚,雲錦書他走的多堅決,當時他腿上的石膏都沒拆掉,聽說跟你一個醫院,就逃似的走的,整整一年多了,他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如果你倆真的在好好相處,你能把他拋下去救澤雲?」
韓江閉上眼睛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苦澀的像一杯鴆酒,「小恪,我想你應該明白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很難改掉,澤雲他從小就賴著我,我已經養成了任何時候都護著他的習慣,就像小時候我們三個捉迷藏,我們兩個總是故意被他抓到,你從小也寵著他,應該懂這種感覺……我當時……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所以多年的習慣已經比我的身體被腦袋更快的行動了。」
「出事之後的這一年,我每次想到錦書就在我身邊,可我卻沒有去救他,心裡就像被人……掏空了一塊……」
說道最後韓江苦楚的閉上了眼睛,胸腔劇烈的起伏了幾下,那張總是巋然不動的溫柔面具也終於在這一刻有了裂痕。
李恪跟韓江做了幾十年的兄弟,這會兒聽他這樣說,心裡也酸澀的不成樣子。
感情這種東西,真是自私的要命,根本容不下半粒沙子,他相信韓江哪怕已經從心底放下了溫澤雲,也不會忍心看著他去死,但就是這種不忍心對雲錦書來說,就等於逼他去死,三個人的遊戲注定有人會受傷。
微微的歎了口氣,李恪拍了拍韓江的肩膀,輕聲的轉換了話題,「最近有錦書的消息了嗎?」
韓江的眼眶微微地發紅,英挺的身軀背對著窗戶,被陰霾的天氣襯托的有些壓抑,他無聲的搖了搖頭說,「沒有,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打給我的錢是通過趙翰川的賬戶打過來的,順著轉賬記錄一查他的信用卡已經全部註銷了。我查過他失蹤那天機場的航班,直到飛機起飛他也沒有登機,手機也停用了工作也扔了,他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我不知道到底到哪裡才能找到他。」
韓江用手撫摸著那張《樹猶如此》的海報,上面的雲錦書坐在高高的籬笆牆上,嘴角帶著笑意看著夕陽,美好的像一幅畫。
他禁不住自嘲的勾起嘴角,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犯賤,總是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能明白這個人的好。
李恪他這看這副樣子,也有點不忍心了,放下手裡的咖啡杯說,「一年多了,他要是會出現早就出現了,你也別每天廢寢忘食的找他了,如果他還願意見你總有一天會出現,你先把自己的失眠和頭痛治好再說吧。」
韓江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點了點頭,剛想笑著回復李恪的話,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韓江一看號碼,接著迫不接待的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興奮的聲音,大的連李恪都聽得一清二楚。
「少爺!我們追查到雲先生最近一次上MSN的時間,就在昨天晚上凌晨四點,IP經過破解就在加拿大溫哥華!」
韓江聽到這話手指猛然一顫,端在手裡的咖啡杯一下子跌落在白色的長毛地攤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
世界上的許多事情都充滿了相逢和錯過,當韓江在一年的尋找中終於查到雲錦書的下落的時候,雲錦書卻已經帶著芸豆坐了將近十二個小時的飛機降落到了S市。
一年多沒有回到這座城市,一切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變化,這裡依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人們仍然忙忙碌碌停不下腳步。
雲錦書帶著一副大大的墨鏡,提著一個小型的旅行箱從機場往外走,他本來就長得俊美瀟灑,身形也高挑挺拔,穿著一件淺綠色的條紋T恤配上磨白的淺色牛仔褲,顯得更加隨性帥氣,一路上引來不少人回頭張望。
當然最引人矚目的並不是雲錦書,而是他胸前綁著的背兜裡坐著的芸豆。
小傢伙第一次出遠門,興奮地不得了,再加上坐飛機的時候整整睡了十二個小時,這時候更加精神飽滿,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不停地到處瞟,看見機場花花綠綠的廣告牌就自顧自的傻笑。
頭上戴著一頂嫩黃色的鴨舌帽,身上穿著跟雲錦書一摸一樣的綠色T恤,小手抓著爸爸的衣領,嘴裡含著一個大大的奶嘴,看見有人拿出手機給他拍照,也不害羞,直愣愣的看著人家妹子咯咯地笑。
引得周圍路過的女孩和阿姨全都想湊上來捏一捏他的臉蛋,害的雲錦書不得不一直低著頭,不停地推眼眶上的墨鏡,就怕自己被別人認出來。
離開溫哥華的時候,雲錦書已經做好了全部準備,用金帛這個名字事先在網上租到一間公寓,裡面水電傢俱一應俱全,只要人去了就能直接入住。他還網購了一張S市的電話卡,順便買了很多芸豆需要用的東西,直接快遞到公寓。
這一趟回來他沒有打算通知任何人,就連周銳都不知道。
那晚他突然給周銳打電話,激動地這傢伙在電話那頭就哭了起來,說自己等了一年多終於盼來了春天,把雲錦書逗的前仰後合連聲答應接下《浮誇》這部電影,但條件是周銳必須把好口風,自己要回歸的事情對任何人都不能說。
兩人約定好在S市見面的時間之後,雲錦書就提前一個星期回來了,他明白當初自己心血來潮登陸了原來的MSN肯定會暴露身份,即使用了更換IP的軟件,也靠不住,他必須先下手為強,才能躲開不必要的麻煩。
出了機場,雲錦書打了一輛的士,直接去了公寓,路過廣場中心公園的時候,正好遇上塞車,不遠處的公園草坪上似乎有人在拍戲,他拉開窗戶往外看了看,芸豆好奇的也探出了腦袋,雲錦書抱著他往裡坐了坐,拍著他的小腦袋說,「坐車不許把頭伸出去,否則今晚別想跟海綿寶寶一起睡覺。」
芸豆可憐兮兮的看了他一眼,賭氣了嘴巴,把臉蛋緊緊地貼了上來,跟雲錦書靠在一起,好像為了抱著海綿寶寶在努力的跟粑粑表決心。
司機大哥被逗笑了,回過頭來說,「你們父子倆感情真好,沒想到你這麼年輕就有孩子了,媳婦在家裡呢?」
雲錦書笑了笑,摸著芸豆的腦袋說,「媳婦被別的漢子拐跑了,家裡就我跟兒子兩個人。」
司機的臉一抽,以為戳到了人家的傷心事,趕緊忙著道歉,順便轉換了話題,雲錦書笑著跟他聊天,似乎一點也沒有傷心。
車終於不再堵了,司機師傅踩下油門把車開了出去,不遠處的公園草地上卻在這時候跑出來一個人,後面跟著好幾個助理和化妝室。
「顧大哥,你跑慢點,下一場戲就要開拍了,你要去哪裡啊?」
小助理氣喘吁吁的跑過來,顧彥看著那輛遠走的出租車,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回過頭笑了笑說,「沒什麼,剛才以為看到了一位久未謀面的老朋友,沒想到事眼花了,走吧,回去繼續拍。」
顧彥的表情有些失落,轉身就往回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助理愣愣的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怪叫一聲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