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芸豆大清早就醒了,先是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粑粑床上,接著又發現床上多了有點眼熟的陌生人。
小傢伙如今已經快八個多月了,動作也比以前利落了很多,歪著腦袋盯著韓江,接著爬啊爬,翻過他的肩膀,又順著他的肚子一路爬到臉上,一屁股坐下去,似乎很滿意自己的成果。
韓江畢竟不是個死人,被小傢伙的屁股壓著半邊臉,不可能不醒過,他睜看眼一下子就看到芸豆圓嘟嘟的臉蛋,還有雙溜圓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什麼都充滿了好奇。
酒醉之後,腦袋還是有些發沉,韓江費了一些功夫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順便也想起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傢伙,就是雲錦書領養的那個寶貝兒子。
哭笑不得舉起手把他抱起來,撐著床坐起來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雲錦書竟然不在屋裡,他揉了揉芸豆的腦袋,笑著問他,「小傢伙,你爸爸呢?」
芸豆不明白所以,只是覺得這個叔叔很親近,所以咯咯笑了幾聲拿著床上那隻小鴨子玩偶塞到韓江懷裡,好像在說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必須跟我玩遊戲。
憑昨晚這小傢伙拉了他一身的表現,韓江也不指望這麼小的孩子能給他什麼反應,笑著捏了捏芸豆的小臉蛋,他掀開被子起身就要下床,芸豆這下不願意了,扯住他衣服,笨手笨腳的爬上去,對著韓江的肚子就是一個「泰山壓頂」,直接撲倒在床重新佔領高地。
韓江被他的動作逗的前仰後合,笑著趴在床上起不來,而這時候房門開了,雲錦書往裡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扔下四個字轉身就走了。
「出來吃飯。」
韓江臉色一僵,繼而有低頭輕輕的笑了笑,抱著芸豆走出了臥室。
雖然雲錦書至今沒給他一個好臉色,但是至少昨晚願意把自己留下來,甚至還為他準備了早飯,這是個好的開始。
餐廳並不大,但佈置的井井有條,溫馨舒適,跟兩年前雲錦書住的那套公寓一樣,讓人有家的感覺。
早飯做的很簡單,普通的煎蛋和三明治,素雅的瓷碗盛著一碗白粥,旁邊擺著一個小碟子,裡面放了不少醃醬瓜。
雲錦書沒有招呼韓江坐下來吃飯,而是抱著芸豆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把他懷裡的小鴨子拿走,用手腕試了試奶瓶的溫度,小心翼翼的喂兒子吃飯。
他的動作即使做了七八個月了,還是有點生疏,畢竟男人永遠不會像女人那樣細心,能把孩子的一切都顧忌的面面俱到。不過所幸芸豆並不挑食很好養活,胃口也奇好,爸爸給餵飯的時候,就乖巧的坐在一邊晃著小肉腿,嘴裡含著奶嘴兒吃的很香,大眼睛盯著盤子裡的早點,似乎很眼饞。
韓江坐在一邊一直看著,腦袋裡莫名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們是普通的一家三口,這也是一個平凡的早晨,大家彼此忙碌卻讓人感到窩心。
就在這時候,雲錦書抬起頭來,視線正好跟他撞在一起。
「你在看什麼?」
「沒。」韓江的目光沒有任何躲避,灼灼的看著他說,「我在想你的手藝還是像以前一樣好,這醬瓜跟外邊買的味道不一樣,是你自己醃的嗎?」
「比不上你平時吃的五星級飯店。」雲錦書幫芸豆擦乾淨嘴巴,沒打算跟他多廢話,「你快點吃吧,我還要去拍戲,保姆一會兒也要來了,衣服你自己拿走,對了,走的時候記得把昨晚的借宿費留下。」
韓江拿著勺子撥動著碗裡的白粥,倒也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生氣。
其實越接觸雲錦書就越會發現,他是個外冷心熱的人,就像包裹在鐵板下面的暖流,碰上去冷冰冰硬邦邦,可是內裡是柔軟和溫情的。
韓江明白自己已經跟雲錦書錯失了太多,之前沒有理清楚關係的時候他搖擺不定,可如今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會毫不猶豫的出手,不能再優柔寡斷下去。
「今晚你有空嗎?一起吃飯吧。」
「不用了,劇組的進度很趕,我沒有時間。」
韓江笑了笑,英俊的眉眼閃過溫柔的神色,「錦書,你想太多了,昨天一晚我想了很多,也說了很多,我很明白如今跟你已經不可能了,就當是做朋友吧,我不會再糾纏你也不會再勉強你,這頓飯只是想用朋友的身份來還你昨晚的人情。」
雲錦書垂著眉慢慢的喝著粥,這次沒有回話。
韓江再接再厲,看了一眼芸豆之後說,「如果你擔心我會有什麼把戲的話,地點可以你來選。你要是覺得把芸豆一個人放在家裡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帶著他一起來,只是吃飯沒有其他。」
雲錦書頓了一下,突然挑起眉看他一眼,嗤笑一聲,「我每天拍完戲的時候,大部分酒店都關門了,都是去地攤和酒吧隨便湊合著吃點,韓少爺能等到我這麼晚?」
韓江知道雲錦書的心鬆動了,他心下歡喜,聽到這話竟然像十七八的小伙子約到初戀情人一般,緊張的手心都微微冒汗了
「既然要請人吃飯當然要聖意拳拳,不管幾點,哪怕吃夜宵也可以,只要你願意來。」
雲錦書夾起一塊翠綠的醬瓜咬了一口,就著黏糯的白粥嚥了下去,泛著水光的嘴唇透著點緋紅色,顯得格外惑人。
過了良久,他淡淡的勾起嘴角點了點頭,「劇組這幾天忙著趕拍大結局,所以要通宵,今晚是肯定不行了,等週六我閒下來再說吧。」
雲錦書的話雖然沒有正面回應韓江的邀請,可是離點頭赴約也**不離十了,韓江在心裡鬆了口氣,這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了,如今再次重溫卻意外覺得滋味不錯。
他看著雲錦書放在桌子上的手,很想抓住握在手心,甚至很想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
雖然這些綺念無疑路途漫長,但他耐心十足,因為這是一個光明的開始。
*****
之後的兩天,韓江都沒有再給雲錦書打過電話,這樣的態度彷彿真如那日他說的那樣,只是希望彼此從普通朋友開始。
他不打來電話,雲錦書也樂得逍遙,好像絲毫都沒有把韓江的話放在心上,該拍戲就拍戲,該賺錢就賺錢。
週五的時候,美國H股重新上市,以前被他們公司套牢的股民也撥開烏雲見天日,雲錦書早就算準了時機,把手頭的H股全都拋了出去,淨賺了四百多萬。
再加上之前他用金帛這個身份跟德國人交易,賣掉手裡那塊地皮之後,如今他的賬戶已經突破了兩千七百萬,刨去要還給顧彥的錢和利息,他手裡可活動的資金已經是個不小的數目,所以他開始為自己下一步做打算。
他雖然有未來五年內的記憶,但是這不代表他的腦袋就是超級計算機,能夠完完全全把所有的有用信息都一絲不差的記下來。
股市風雲多遍,地皮買賣也不是總有商機,靠這種投機的方式掙錢很顯然太冒險,他必須要找到一條穩定的發財路子,才能徹底防止自己如今掙到手的錢不會突然在股市打了水漂。
正在他苦苦思索商機的時候,那日拍戲趙翰川來探班,跟他閒聊的時候說起自己的一個遠方親戚開了一家投資公司,可惜經營不善已經破產了,最近總是來問他願意收購公司,幫他渡過難關。
雲錦書聽到這裡愣了一下,放下手裡的劇本有些詫異的問他,「既然他是你親戚,你就幫他一把唄,收購下來其實應該沒有多少錢。」
趙翰川拍了拍腿,有些糾結的說,「就是說啊,他的這個投資公司規模和法人都是現成的,資金缺口也就是個一百多萬,我不是不想買,但我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這公司對我這個親戚很重要,如果我買下來做了他的大股東,自己有一竅不通,不等著把公司再一次往火坑裡推嘛。」
雲錦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你親戚開的這個公司營業執照都是齊全的嗎?」
「當然了,其實他就是想找個大股東在背後撐腰,然後自己給別人打工,又賺錢又省心。」
趙翰川無意中說出的話給了雲錦書一個新的轉機,他旁敲側擊的在他嘴裡打聽到這家破產公司的名字和聯繫方式之後,當晚就用金帛這個身份跟這個老闆取得了聯繫,幾日後就瞞著所有人買了60%以上的股份,成了這家投資公司背後最大的股東。
雲錦書對這筆買賣非常的滿意,像這種規模不大但是總能接觸大筆現金和流水賬的投資公司,只要經營得當很容易賺到錢,而且用假身份開公司來掩飾真身份,也能會輕鬆的幫他遮擋很多的耳目,簡直是一舉兩得。
日子如水一般過去,轉眼《浮誇》在國內的所有戲份都已經拍完了,剩下的所有戲份全都要去美國補拍,所以周銳拍完最後一場給所有人放了個一周的打假。
顧彥因為戲份結束的早,這會兒還在開羅拍廣告,只剩下雲錦書跟著補拍了一下鏡頭之後就完成了最後一天的任務。
坐在化妝室裡,LILY正在幫他把臉上的膠布和假髮套拿下來,雲錦書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吧來電顯示,回頭問了一句,「今天周幾了?」
LILY手上一頓,接著笑著說,「今兒週六啊,怎麼地?錦書你『佳人有約』啊?」
雲錦書挑挑眉毛,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接著在一眾驚呼羨慕的眼神中站起來,走到外面接起了電話。
「喂。」
「錦書,是我。」韓江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了出來,即使雲錦書此時看不見也能描繪出他臉上的笑容。
「我聽出來了,怎麼了,有事兒?」
韓江在電話那頭似乎在斟酌怎麼開口,沉默了片刻才低聲笑了笑說,「今天週六了,那天我們約好的事情是不是該兌現了。」
雲錦書玩味的挑了挑眉毛,半真半假的問他,「你就這麼期待這一天?」
韓江的喉嚨裡滑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我只是恰好記住你週六有空而已,今晚……可以一起吃飯了嗎?」
雲錦書抬手看了看手錶,十九點整。
「嗯,劇組還有一些事情要忙,我走不開,你要是願意等,那我們十一點見面吧。」
韓江終於聽到了雲錦書明確的答覆,心裡悄無聲息的掀起了波瀾,「呵,本來我以為你要是能早一點,我就提前訂好位子,可惜……不過不要緊,你既然要忙到這麼晚,胃裡肯定受不了,我們就在劇組周邊吃一點怎麼樣?」
雲錦書挑了挑眉毛,嘴角的笑容非常的耐人尋味,「我們周邊可沒有什麼東西啊,就一個FREE酒吧跟幾個不起眼的麻辣燙攤子。」
韓江莞爾,「晚上吃辣的會刺激胃腸,對身體不好,我們就FREE酒吧,十一點我去接你?」
雲錦書輕輕的笑出了聲,「嗯,那就……十一點,不見不散嘍。」
電話扣上之後,韓江的笑容晃得旁邊的小秘書都有些眼暈,她紅著臉低下頭,實在不願意承認像韓江這種鑽石級王老五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雲錦書踱著步子走回化妝室的時候,劇組的大部分人都已經走了,只剩下LILY還盡職盡責的在原地等他。
「臭小子,知道回來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真的要去約會?」
雲錦書低著頭笑了笑,表情帶著點羞澀,「其實……是別人幫我介紹的相親對象,她還不知道我是明星,所以……我有點緊張。」
LILY尖叫一聲,「天啊天啊!這種好事有什麼好害羞的,多少女孩恨不得嫁給明星呢!你快點坐下,我幫你把臉上的皺紋弄掉,你快點去別讓女孩等著。」
雲錦書抿著嘴耳朵微微的發紅,抬起那雙墨黑色的眼睛有點羞澀又有點孩子氣的看著她說,「LILY姐……我能求你個事兒嗎?今晚相親其實我真的有點擔心,我不願意讓別人因為我是明星才喜歡我,可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你能不能幫我隨便畫一下,就是能讓別人一眼看不出我是誰就行,我想讓她因為我這個人,而不是我這樣臉才願意跟我在一起。」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甚至帶上了哀求的意味,LILY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一直把雲錦書當弟弟,本來就對他很喜歡,再加上現在的明星多少在外邊亂搞的,難得有他這樣老老實實願意相親的男孩子。
越想越覺得雲錦書真是心思細膩又真誠,她想都沒想拍著他的肩膀說,「沒問題,交給姐姐吧,把你畫不帥還化不醜嗎?現在的女孩都很勢力,你願意這樣也挺好,反正姐姐相信就單憑你這個人也能輕鬆拿下那個女孩兒。」
「謝謝您LILY姐,不過求你千萬別把這件事情說不出去啊,我怕別人都知道了肯定得笑話我……」
LILY十分仗義的點了點頭,雲錦書連聲道謝,眼睛彎起來笑的非常開心,而那雙黑色的眼睛卻閃過亮光,抄在褲子口袋裡的手指也因為緊張的繃成了青白色。
*****
晚上二十點四十五分。
一個相貌普通的男人穿著一身服務生的制服走進了FREE酒吧,沒有人對他的到來表示驚訝。
穿過吵鬧喧囂的人群和擁擠奪目的舞池,他走到調酒台前,對站在那裡的另一個調酒師笑著打招呼,「大哥,你好。」
年輕的調酒師看他一眼,點了點頭,「你是昨天老闆說的那個新來的服務生吧?調酒的活兒之前做過嗎?」
男人點了點頭,隨手拿出酒器晃了晃,動作花俏而炫目,引來周邊不少人的喝彩,「以前在別的酒吧幹過,不過還是得跟大哥你學習,我今天剛來具體要做點什麼?」
調酒師讚賞的看他一眼,推開台前的小拉門,「反正老闆說讓你跟著我混,你既然手藝這麼嫻熟,那我也放心了,今天客人太多了你先幫我照應著點。」
男人點了點頭,看起來老實又本分,只是那張普通的臉看好幾眼也記不住,調酒師放心走出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只剩下男人站在裡面,靜靜地擦著玻璃杯。
這世界上的事情大概用兩種東西都能解決,一個是錢,一個是權。
雲錦書僅僅是花了一萬塊錢,就買通了今天剛要來FREE酒吧上崗的服務生,反正在酒吧這種人員嘈雜的地方,不會有人去特意關注一個普通男人的長相,他只要演的漂亮,應付過今天這一晚就足夠了。
而剛才調酒那手藝是前世他在拍一部電視劇的時候,按劇情要求特意學的,那時候他大概永遠也想不到這個隨手學的把戲,如今竟然會有這麼大的用處。
酒吧裡放著熱烈而動感十足地舞曲,男男女女擁擠在一起,瘋狂的跳著舞,在時鐘指向九點的時候,酒店的氣氛更加的熱鬧起來,這時候大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個頭不高但身形好看的男人,他帶著一個大墨鏡,在酒吧裡掃了一圈,接著走到了吧檯。
雲錦書冷冷的勾起了嘴角,終於來了,不過就算你戴著墨鏡我還是能把你認出來,溫澤雲。
「來杯馬提尼。」
雲錦書看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駕輕就熟的從酒瓶裡倒出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先生請慢用。」
溫澤雲端起酒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這期間他連續拿出手機看了好幾次,像是等到有些不耐煩了。
雲錦書走過去,輕聲問,「請問……您是溫先生嗎?」
溫澤雲抬起頭看他一眼,眉頭皺了起來,「你是誰?」
雲錦書輕輕笑了笑,露出標誌性微笑,「是這樣的,先生,之前有一位姓韓的先生在等人,可是貌似突然有什麼事急著走了,臨走前告訴我如果看到一位姓溫的先生就告訴他,稍等片刻他馬上就回來。我看您似乎在等人,所以才冒昧的來問問。」
溫澤雲不悅的匡一下子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嘴裡罵了幾句,脾氣似乎有些暴躁和不穩定。
「是,我姓溫,那個人還說什麼了?」
雲錦書抱歉的聳了聳肩膀,「抱歉的,其他的那位韓先生並沒有說,不過他知道您喜歡喝馬提尼加綠檸檬,之前幫您叫了一杯,我這就幫您端上來。」
溫澤雲本來還有點疑惑心思這會兒徹底放下了,他喜歡的這種馬提尼配綠檸檬奇怪的喝法沒有幾個人知道,眼前這個服務生就更不可能知道,看來韓江是真的來過又走了。
該死的,如果不是他爸爸斷了他的經濟來源,如果不是賭博輸的太多,連買嗎啡的錢都沒了,他也不會找韓江借錢。
吸毒的人脾氣都會變得暴躁,怕熱貪涼,溫澤雲也不例外,他煩躁的扯了扯領口,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雲錦書勾起嘴角玩味的笑了笑,把澄澈的馬提尼倒進酒杯之後,他拿著冰塊和檸檬搾汁,一「不小心」把藏在袖口裡的興奮劑掉了進去。然後,眼睜睜的看著米粒大小的藥片混在冰塊和檸檬裡被瞬間打成了粉末……
「先生,您的馬提尼配綠檸檬,請慢用。」
冰涼的,琥珀色的液體散發著檸檬的香氣,澄澈的酒杯裡細小的冰凌浮在上面,一股清亮的氣息撲面而來,又熱又急躁的溫澤雲僅僅是看了一眼,喉嚨就干的不得了,想也不想端起酒杯就灌了進去。
刺激的味道配上酸甜口感從胸膛裡蔓延上來,他舒服了很多,忍不住大口直接喝到了見底。
站在一般仔細擦著玻璃杯的雲錦書,額前的碎發擋住了表情,但是卻沒能遮住他嘴角勾出的那一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