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來城外,上萬燕軍將士安營紮寨,埋鍋造飯。營寨外設置木柵拒馬,以包圍之勢,圍困懷來城。
城內守軍雖被宋忠的謊言激起憤怒,士氣可用,但先遭敗北,又一路逃跑,被燕軍追殺的陰影仍揮之不去,看到這些渾身散發著彪悍之氣的燕軍,本能的有些發楚。
在居庸關被破的消息傳來後,情況變得更加嚴重。
不知該說余瑱命大還是運氣太好,燕軍攻下居庸關,五千守軍十不存一,余瑱竟然毫髮無損,被親兵護衛著一路退到了懷來。
看到余瑱,宋忠的臉色很不好。
余瑱也知道,識相的,自己應該在居庸關戰死,誰曉得燕兵進攻得太兇猛,五千守軍不到兩天時間就敗下陣來。他倒是想以死報效朝廷,奈何親兵太給力,沒等余瑱拿著長刀衝向戰場,就被幾名親兵架上馬,一路跑到了懷來。
燕軍也沒攔著這些敗軍。
一來敗軍人數不多,根本造不成威脅。二來,敗軍入城可以打擊守軍的士氣。何必費力氣去攔,一鍋端不是更好?
宋忠能猜到燕王正在打什麼主意。得知率兵進攻懷來的是燕王本人,宋都督就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除了死戰,沒有第二個選擇。
投降是絕對不可能的,宋都督為人有不少缺點,但有一點,他對朝廷,對建文帝的忠誠一點也不打折扣。
逃跑也是不行的,北邊的九個藩王個個都不是善茬。除了被建文帝廢掉的代王周王,夜奔南京的谷王,造反的燕王,餘下的遼王,寧王,秦王,慶王,肅王,均是常年和草原鄰居打交道,動不動還親自操刀殺上一場,有哪個好對付?
朝廷將主要火力對準燕王的同時,也沒少找這幾位藩王的麻煩,誰知道這幾位心裡怎麼想。萬一也想著和燕王一起靖難,共同造反,他跑過去不只是難逃一死,還要背負上臨陣脫逃的罪名。
死戰,直到戰死。
這是宋忠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
余瑱跪在宋忠面前,原本他不用這麼做,可他心虛,當宋忠一言不發的看著他,膝蓋立時間軟了。
宋忠沒有責備余瑱,他甚至沒力氣憤怒。對余瑱,宋都督只有濃濃的失望。他給過對方機會,為國效死,為朝廷盡忠,可余瑱卻一味的貪生怕死,他如何能不失望?
「余瑱。」
「是,都督。」
「最後一次。」宋忠移開目光,窗外,太陽升起,夜色退去,新的一天,也是決定所有人命運的一天,「不要再讓本督失望。」
「是!」
余瑱沒有多言,他知道,宋忠口中的「最後」不只是他的,也是宋忠本人的。
圍而不攻只是暫時,燕軍早晚會對懷來城發起進攻,正如攻下北平九門,攻佔居庸關一樣。
與宋忠不同,燕王朱棣此刻的心情很不錯。
他起兵之後,通州指揮使房勝立刻派人來降,不費一兵一卒,就得了通州。
通州一到手,朱棣馬上令張玉領兵進攻薊州。
薊州是北邊重鎮,不定薊州,必將成為後患!
到薊州城外,張玉沒急著攻城,派出使者,先禮後兵,希望大家能好好坐下來談談,沒見面就動刀動槍的,太傷感情。
不想薊州都指揮馬宣是個死硬派,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放言:「讓某投降反賊,休想!」
張玉聽著使者痛斥馬宣是如何的不講理,如何的不識時務,冷笑一聲,既如此,就怪不得某家了!
當即下令,攻城!
燕軍開始攻城,馬宣親自出戰。
可惜馬指揮的手上功夫比不上嘴上功夫,沒幾個回合就被燕軍活捉。被帶到張玉面前,依舊是破口大罵,堅決不投降。張玉也沒多廢話,卡嚓一刀,了事。
指揮毛遂是個聰明人,在馬宣死後,立刻開城投降。張玉下令士兵不得濫殺,這讓毛遂和城中餘下的守軍鬆了口氣。
既然成了反賊,勢必要為燕王的造反事業添磚加瓦。
毛遂向張玉獻策,只拿下薊州還不成,若想徹底免除後患,還必須打下遵化。他在遵化有內應,可以助張玉成事。
張玉沉吟半晌,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毛遂知道張玉的顧慮,將薊州城防交給張玉的部下,率領部分守軍同張玉一起夜襲遵化。
比起開城投降,助燕軍打下遵化才是真正的投名狀。
經過事先安排,燕軍借城中內應,乘夜爬上城樓,打開城門。
待城中殺聲四起,火光沖天,遵化守軍方才知曉燕軍進城了。遵化衛指揮使蔣玉不像馬宣一般頑固不化,見事不可為,乾脆投靠燕軍,把誓死效忠朝廷的一名指揮同知兩名指揮僉事都綁了起來,交給燕軍發落。
交人時不忘把嘴堵上。綁起來堵上嘴,冷靜一下,說不得就想通了。大家好歹共事這麼長時間,能活性命總是好的。
毛遂和蔣玉都是聰明人,可還有比他們更聰明的。
密雲衛指揮使鄭亨與通州衛指揮房寬有私交,接到房寬的來信,不等燕軍到來就下令大開城門,親自出城五里相應。
見到張玉,鄭亨神情相當的激動,握住張玉的大手,「張指揮,總算是見到你了!密雲衛上下早就盼著這一天吶!」
張玉眼角直抽,聽房寬說鄭亨很會打仗,如今看來,這人可不只會打仗。
今後的事實證明,張玉的想法是對的。鄭亨投靠燕王之後,屢次立下戰功。燕王登基後,封官拜爵。永樂帝五次出塞,鄭亨皆在隊伍之中。受到朱棣重用,地位僅次於朱能和沈瑄。
連下通州,薊州,遵化之後,張玉兵指永平,戰報不斷送到燕王面前,燕王的心情不好才怪。
「世美乃孤之冠軍侯!」
世美是張玉的字,洪武帝曾在藍玉大破北元王庭後,激動之下將藍玉比作李靖張良,結果藍玉全族都被滅掉了。永樂帝把張玉比作霍去病,靖難沒有勝利之前,張玉就死在了南軍手裡。
由此可見,被人誇,尤其是被朱家這對父子誇,未必是件好事。
張玉率軍進攻永平時,孟清和也帶著隊伍抵達了懷來。
此時已是七月盛夏,進入軍營,除了瀰漫在空氣中的火藥味和肅殺的味道,還有揮之不去的男人味。
各種男人味。
站在朱棣的帳房前,孟清和深吸一口氣,通報之後走進帳篷,「卑職見過王爺!」
雖然帳房裡空間很大,味道卻著實不太好。
三十多個男人味十足的壯漢,如此密集的集中在一起……洗澡是不可能的,洗腳……八成也不可能。
和燕王的大營比起來,世子進京和返程的隊伍,簡直就是小清新。
為了早點出去,孟清和盡量用最簡短的語言,最簡潔的言辭向燕王做了匯報。哪怕沈瑄也立在帳中,他也沒心思多留。這麼濃重的男人味,孟十二郎表示,再喜歡美人也承受不了。
「孟僉事辛苦。」
對待自己人,燕王大部分時間還是很隨和的,儘管只是相對而言。
見朱棣心情不錯,孟清和大著膽子請命,這些人在城下喊話的工作,他是否能參與?不能負責主要工作,參與一下也是好的。
燕王正拿著孟清和呈上的鐵皮喇叭,相當的粗製濫造,像一大一小兩個漏斗接在一起,用起來的效果卻還不錯。
「此事孤已交給沈指揮,你自可參與。」放下喇叭,燕王正色道,「沈瑄。」
「卑職在。」
「明日清晨帶人到城下。」
「是!」
沈瑄抱拳領命,孟清和眼珠子轉了轉,開口說道:「稟王爺,與其等到明日,不如今日傍晚便依計行事,效果應會更好。」
「為何?」
燕王坐正了身體,他和道衍都認為孟清和是個人才。只是年紀太輕,行事尚欠穩妥,還需要磨練。不過比起洪武帝打磨方孝孺,孟十二郎的待遇已經相當不錯了。
「回王爺,晚上適合跑路。」
燕王:「……」
沈瑄:「……」
帳中諸人:「……」
「卑職提議,可在喊話的同時多架幾個大鍋,卑職這次帶來了不少肉乾,熬煮成濃湯,味道相當不錯。懷來城被圍數日,三萬大軍突然湧入,城中糧食怕是不多,餓肚子的滋味可是很不好受。再加上親人的召喚,說不準城內的守軍會自己綁了宋忠送到王爺駕前。」
帳篷中再次寂靜無聲。
話說,宋忠是不是得罪過他?
果然,惹誰也千萬別惹讀書人,尤其是記仇的。
一張國字臉的大將朱能,蒲扇似的大手一拍沈瑄的肩膀,「子玉,這個人不錯,為兄麾下都是莽漢,恰好缺這麼個能出主意的,讓給為兄如何?」
沈瑄側頭,拿開朱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不成。」
「真不成?」
「真不成。」
「我用五十騎兵換?」
「五百也不行。」
「……」
兩個雖然壓低了聲音,奈何朱能的大嗓門再壓也像打雷。燕王咳嗽了一聲,瞪了兩人一眼,朱能不說話了,沈瑄依舊是面無表情。
作為話題中的主人公,孟十二郎告訴自己,鎮定,必須鎮定!
沈指揮沒其他意思。
可要他腦子不拐彎,當真是很難啊!
經過朱能一打岔,燕王同意了孟清和的建議。
當日傍晚,燕軍打開營寨,在城下架起了幾口大鍋,鍋下柴堆燒得極旺,沒過一會,鍋內的水就汩汩沸騰,有火者將大塊的肉乾倒進鍋中,根據孟清和的要求,又加了大量的高粱面和乾菜。
一陣風吹過,頓時香飄十里。
不是珍饈佳餚,卻著實是香,尤其對整天吃不飽的人來說,簡直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城頭上的守軍有點站不住了,明知道城中糧食不多還這麼幹,這是欺負人還是欺負人啊?
大鍋煮肉只是開胃菜,在肉湯滾了兩滾之後,一些穿著布衫的人走到距城下幾里的地方,在城頭守軍詫異的目光中,舉起了一個個用木頭和麻布紮成的大牌子,牌子上寫著許多的人名,同時有人舉起一個樣子奇怪的東西,放到嘴邊,聲音傳得極遠,一直傳到了城內。
「張三,你爹在這!」
「李四,我是你娘!」
「趙五,我是你婆娘,還有咱家的兩個娃!」
「柱子,我是大哥,你在城裡嗎?」
眾人排著隊,覺著牌子,輪番傳遞著喇叭,一遍又一遍的喊著。
城內立刻軍心浮動,上頭不是和他們說家裡人被燕王殺了,屍體都堆在大街上?
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的家人不是還活得好好的,主帥是在騙他們?!
宋忠聞聽情況,知道事情要糟,沒等他想出辦法,城下又傳來一陣罵聲,領頭罵得最歡的,聲音最大的,就是孟十二郎。
「城內的兄弟不要被宋忠這老匹夫騙了!大家的親人都活得好好的!王爺乃是太祖高皇帝和孝慈高皇后嫡子,仁厚和善,怎麼會對治下的百姓動手?兄弟們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聽信謊言,被個不要臉的老匹夫誆騙,替他送死,成就他的名聲,自己卻什麼都得不到!王爺仁慈,既往不咎,兄弟們可千萬不要做錯事,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娃啊!」
「當家的!」
「爹啊!」
城下呼聲再起,城中人心更亂。
宋忠聽到報告,頹然坐在堂中,除了下令他帶來的南軍嚴守城門之外,再無其他辦法。
大勢已去,無力回天。
宋忠長歎一聲,緩緩抽—出了長刀,燕軍,明日必將攻城!
城下,孟清和將喇叭遞給身邊的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好爽!
「孟僉事。」沈瑄走到孟清和身邊,側頭看他,黑色的雙眸,清晰映出了對方的影子,「明日隨我出戰。」
「是!」孟清和求之不得,接著眉頭一皺,「指揮,宋忠此人,王爺打算怎麼處理?」
殺還是留?
「王爺自有計較。」沈瑄沒有因孟清和有些愈矩的話動怒,反而壓低了聲音,在孟清和耳邊低語一句,轉身離開。
孟清和站在原地,捂著耳朵,自會讓他如意?
瞇起眼睛,笑了。
沈瑄,果然和他一樣記仇。
夜色—降臨,喊話的人被召回營寨休息。
城內也加強了巡邏,上半夜,雙方平安無事。
丑時剛過,懷來城的東門突然有了動靜,守衛此門的南軍被摸到身後的邊軍偷襲,帶著泥土味的大手緊緊扼住南軍的喉嚨,南軍掙扎兩下,很快沒了動靜。
「得手了,告訴柱子他們,快走!」
東門被打開,城內的邊軍在幾個百戶的帶領下,紛紛出逃。
出城的動靜驚動了巡邏的守軍,剛要示警,卻被另一隊邊軍圍住,雪亮的刀子出竅,聲音中帶著殺意,「大家都是一起殺過韃子的,如今只想求條活路,別逼著兄弟動手!」
巡邏的士兵神情一變,為首一名總旗乾脆道:「兄弟的家人也在城外,如此,一起走!」
困在城內就是個死,投靠燕王,反了又如何?祖上不也是跟著太祖皇帝造過反的?
丑時三刻,城內的守軍已是徹底亂了。先時計劃逃跑的不必說,還猶豫的,見這麼多人往外跑,也壯著膽子跟上去,其中竟有不少的南軍。
宋忠派人彈壓,根本彈壓不住。
燕軍營寨中燈火通明,軍士衣甲鮮明,見城中大亂,卻未趁機攻城。
燕王手按長刀,站在營中,單手撫過頜下短髭,「孤乃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慈悲為懷,不欲多犯殺戮。傳令,城中守軍,但凡投我,孤必不虧待。」
「是!」
諸人看著表情很是「超然」的燕王,再將目光轉向罵人都能瘙到燕王癢出的孟清和,果然是個人才,難怪沈指揮如此看重!
丑時已過,城中仍有守軍奔出,燕王下令沈瑄與朱能一同收攏這次士兵,孟清和提醒沈指揮,提防其中有宋忠的探子。
沈瑄會意,仔細盤查之下,當真抓到了一條大魚,竟然是都指揮余瑱!
看著被五花大綁的余瑱,孟清和笑了。剛想著報仇,機會馬上就來了。
余瑱卻不是來投降的,而是伺機混入燕軍,刺殺燕王。被沈瑄拿住,知道必定沒有生路,倒是發揮出了硬漢風格,大罵燕王是個反賊。
燕王對他沒多大興趣,換成宋忠,或許還會招攬一二,但區區一個都指揮使,還是打仗沒什麼水平的,根本不必耗費力氣。
一聲令下,余指揮被砍了腦袋,同其他幾名被揪出的細作一起,掛在營前的木桿之上。
日出時分,城內的宋忠召集手下親兵和沒有出城的守軍,當著眾人的面說道:「燕賊勢大,忠唯有拚死一戰!王師大軍一到,必令賊軍粉身碎骨!隨我出城,殺賊!」
「殺賊!」
不到三千的守軍,在都督宋忠,都指揮彭聚、孫泰的帶領下,擂起戰鼓,出城迎敵。
如北平城西直門的守軍一樣,他們所求不為成敗,只為一個忠字。
七月盛夏,北方草原吹來的朔風仍帶著涼意。
燕軍擺出陣型,嚴陣以待,這是對勇猛之士的敬意。
「殺!」
都指揮彭聚一馬當先,手中長槍挑飛了一名燕軍步卒,胯下戰馬卻被另一名燕軍斬斷了馬腿。馬聲哀鳴,彭聚摔落馬下,幾名燕軍一同湧上,長槍齊出,卻被彭聚一一格擋,在彭聚又殺傷數名燕軍之後,一柄長槍猛然從他背後貫入,血從口中湧出,數桿長槍同時扎入了他的身體,彭聚大吼一聲,手中長槍最後一次揮出,殺死偷襲他的一名燕軍,力竭而死。
血沿著長槍和鎧甲滴落,匯成一條條小溪,染紅了他腳下的大地。
彭聚死後,孫泰也被沈瑄一刀削去了手臂,跌落馬下,不願受俘,自刎而死。
宋忠麾下大多戰死,只有極少數人受傷被俘,罕有主動投降。宋忠卻被活捉,被帶到燕王面前時,已是狼狽不堪,滿身血污。
「宋都督別來無恙?」
「逆賊!」宋忠掙扎想站起身,卻被兩名士兵狠狠按跪在地上,「吾恨不能將你手刃!待王師一到,你這逆賊必不得好死!」
燕王沒有動怒,起兵以來,這樣的辱罵他聽得多了。
不造反,他就能安穩的活下去?
朱允炆的刀都架到了脖子上,他還要老實等著不成!
周王代王是前車之鑒,朱棣不願坐以待斃,也不會這麼做!
他服從老爹,也尊敬兄長,但是那個成日同腐儒談天論地的黃口小兒,憑什麼讓他服氣?憑什麼讓他跪拜?!
他是朱元璋的兒子,生於亂世,長於軍中。他最熟悉的不是孔孟之道,而是戰場上的拚殺。對朱棣來說,實力代表一切!
正是這樣的人生經歷,這樣的性格,成就了永樂大帝,造就了明初盛世。
面前的敵人很多,宋忠不是第一個,更不會是最後一個。
朱棣笑了,笑容裡帶著屬於王者的豪邁,走上了這條路,他就不會回頭,也不能回頭!
「宋都督高義,孤成全你!」
「逆賊!」
宋忠仍在高聲叫罵,朱棣卻不再看他,「瑄兒,你親自送宋都督一程。」
「遵令!」
宋忠被拉出帳外,在營門之前,沈瑄親手執刀,宋忠恨道:「當初,老夫該親手殺了你!」
刀光閃過,失去了頭顱的身體倒在地上,斷頸中仍不斷噴湧出鮮血。
孟清和看著死去的宋忠,並不如想像中的高興,甚至沒有在城下罵人時的爽快。
他不願去想為什麼,也不能去想。
只是看著沈瑄,對上那雙黑色的眸子,心突然變得沉靜。
走上這條路,是他自己的選擇。
既然選了,就不能後悔!
宋忠戰敗的消息傳到南京,朝廷再次震動。
沒人認為宋忠能戰勝燕王,卻也沒想到他會敗得這麼快。
伴隨著宋忠的死訊,還有通州,薊州,遵化,永平相繼失陷的消息。
建文帝當即下令,征討燕王的大軍即刻出發。不能等了,火燒眉毛了,再等燕王就要打到南京了。
大軍尚未全部集結,糧草騾馬也集中有限,可皇帝下令,佩大將軍印的長興侯耿炳文也不能有二話。
為激勵士氣,建文帝親自送耿炳文出征。但對耿炳文和軍中將領來說,他來了,真不如不來!
皇帝當著眾人的面,竟然說出一句「勿使朕背負殺親之名。」
聽聽,這叫什麼話?
不殺親,就是不殺燕王。
皇帝親口下令不能傷害對方主帥,這仗還怎麼打?
耿炳文無語了,他開始後悔,怎麼沒早點退休,偏要攤上這麼件事!
可皇帝金口玉言,不能不聽。
長興侯只能長歎一聲,在建文帝的殷切期盼中,帶領號稱三十萬,實際只有十三萬的朝廷軍隊,滿懷心事的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