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奕書確實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場合下,再次見到陳秀珍,因為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女人了。
當看到陳秀珍拉著趙磊慌慌張張跑向自己的時候,何奕書的心裏難免升起一絲絲微妙的異樣感。
她的步履看起來那麼匆忙,臉上的表情看起來那麼急切,就像是在一心奔向最後的希望。
但這個女人不知道的是,她也曾被一個人視作最後的希望,只可惜這個希望只會出現在夢中,從來沒有變成過現實。
“小書,請你等等!”像是怕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陳秀珍一面跑著,一面大聲開口。
這裏是賓客停放飛船的地方,雖然沒有其他人在,但此時也有離開的賓客恰好沒有來得及上飛船離開,聽到這樣的聲音,自然有人好奇地看了過來。
以陳秀珍和自己之間的距離,何奕書其實完全可以一腳跨上飛船直接離開,不去搭理他們,但他想了一想,並沒有這麼做。
距離終於拉近,陳秀珍喘了兩口氣,滿臉歉疚和焦急地看著何奕書:“小書,我知道你心裏還在怪我,我也知道自己之前確實做錯了很多事情,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但是……但是磊磊他是無辜的,我求求你幫幫他!”
面對陳秀珍的這番話,何奕書只是淡淡挑了下眉頭,目光在趙磊身上轉了一圈,此時他正用極力掩飾,卻仍然透露出幾分怨恨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這讓何奕書感到有點想笑。
陳秀珍見何奕書沒有回應,只能繼續道:“你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沒有關心過你,你會怨我、會恨我都是我應得的,但是磊磊他……”
說到這裏,陳秀珍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磊磊他年紀還很小,他什麼都沒做過,他是無辜的啊……而且磊磊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出色的符卡師,可是現在他的精神域卻被毀了,如果沒辦法恢復精神域的話,他就不可能實現這個夢想了。”
何奕書終於嗤笑,一聲反問道:“所以呢?”
陳秀珍咬了咬牙,幾乎不敢去看何奕書的眼神,但為了兒子,她還是鼓起勇氣道:“小書,我知道你最近研製出了一種能夠修復精神域的符卡,你能不能……能不能把這種符卡給你弟弟一張?只要你願意幫你弟弟這一次,以後無論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我弟弟?”何奕書用非常慢的語速清晰吐出這三個字,語氣裏充滿了玩味,以及明顯的諷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早在多年前,你和何成坤離婚的時候,我們兩個人之間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吧?在這種前提下,我好像沒有任何理由和必要給自己認下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弟弟吧?”
陳秀珍被堵得眼眶都紅了,她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地在何奕書面前跪了下來,捂著嘴哽咽道:“小書,媽媽一直沒有去看過你,也沒有給你帶來任何溫暖,這全都是媽媽的錯,你怎麼懲罰媽媽,媽媽都能接受。但是磊磊他真的是無辜的,他還小,他這一輩子還很長,如果就這麼毀了的話,我真的……”
何奕書冷眼看著陳秀珍跪在自己面前哭訴著,他要用這雙眼睛,替原主看清楚這個女人的嘴臉,究竟有多麼醜陋。
“小書,媽媽求你了,媽媽就求你這一次,”陳秀珍終於鼓起勇氣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何奕書,“求求你幫幫他,媽媽給你跪下了,媽媽求你了!”
跟在陳秀珍身邊的趙磊,也被陳秀珍拉著跪了下來,他當然不想給面前這個壞蛋下跪,但為了讓自己的精神域能夠恢復,趙磊不得不暫時委屈自己。
所以現在的場面就是,原主的親生母親,以及他同母異父的弟弟,正跪在他的面前,而何奕書則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看起來無動於衷。
就是在這個時候,出來送賓客的三皇子出現了,他在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後,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才一步步走了過來。
三皇子先是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兩個人,然後擔憂地看向何奕書,低聲道:“需要幫忙嗎?我可以讓侍衛把他們……”
“不必了,”何奕書微笑著拒絕,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到這兩個人的影響,“謝謝三皇子,不過這件事我可以自己處理。”
“真的不需要幫助嗎?”三皇子的視線掃過周圍停靠著的飛船,言下之意,這裏雖然不會有人那麼明顯地跑過來看熱鬧,但可能還是會有人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事情的。
何奕書搖了搖頭:“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確實不需要幫助,三皇子請去忙其他的事情吧。”
被何奕書再次拒絕,三皇子只好點點頭離開了。
在三皇子出現之前,何奕書還沒有把陳秀珍的出現往更深層次考慮,但現在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何奕書開口問道:“陳秀珍,你怎麼會想到來這裏找我?”
陳秀珍含著淚的眼睛微微一閃:“我……我也是實在聯繫不上你,才會來這裏的,你不肯接我的通訊,我去第一學院找你,你也不肯見我,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
“我是問你,你怎麼會找到這裏來的。”何奕書再一次強調重點。
雖然這裏只是停靠飛船的地方,但畢竟是舉辦皇家宴會的場地附近,又怎麼可能讓沒有請柬的陌生人隨意進出?
陳秀珍低下頭,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了,何奕書輕嗤一聲道:“既然你不肯說,那麼這件事就算了吧。”
說著,何奕書就要抬腳離開。
“小書,你……你別走,”陳秀珍連忙叫住他,又掙扎了一會兒,她終於咬牙回答道,“是有人給我打了通訊,說你會出現在這裏,讓我來這裏等著。”
“是誰給你打的通訊?”何奕書微微眯起眼睛。
陳秀珍搖了搖頭,帶著忐忑道:“我也不知道,打給我的通訊是匿名的,他也沒告訴我他的身份,所以我真的不知道那個通訊是誰打的,我真的沒有騙你。”
“哦,”何奕書點了點頭,在這一點上,他倒是相信陳秀珍應該沒有說謊,得到了問題的答案,何奕書也立刻把話題拉回了正事上,“陳秀珍,就算你跪在我的面前,我恐怕也無法答應你的請求。或者換一種說法,無論你怎麼做,我都無法答應你的請求,這就是我的答案。”
陳秀珍猛地抬起頭:“為什麼?!你不是在免費為那些你根本就不認識的人治癒精神域嗎?為什麼你就不能拿出一張符卡來給磊磊用?無論我們之前做錯了什麼,但磊磊他都是無辜的啊,他不應該受到那些事的牽連!小書,難道真的就不能幫他一把嗎?”
趙磊也被何奕書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他都已經和母親一起跪在這個人的面前了,為什麼他還能這麼絕情?
這件事對他來說明明非常簡單,為什麼他就是不肯幫自己?!
趙磊氣得直接從地上站了起來,怒視著何奕書道:“何奕書,你之所以不肯幫我,是不是因為你在嫉妒我?!就因為媽媽一直都是陪在我身邊的,所以你才嫉妒我不肯幫我,是不是?”
“嫉妒?如果這樣想,能讓你的心裏更舒服一些的話,我倒是並不介意,”何奕書挑了挑眉,伸手點開光腦,“不過你們今天的行為,倒是很好地給我提了個醒。”
何奕書打開虛擬網,找到自己之前發佈的帖子,然後在帖子下面回復了一條資訊:【凡是被我加入黑名單中的人員,將永遠失去任何使用或學習漢字元卡的機會,其中包含但不僅限於治癒精神域的漢字元卡。】
發完這個回復之後,何奕書手動把它置頂,然後調整介面,讓陳秀珍和趙磊可以看到這段話:“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帶給我的提醒,相信有很多人都會感謝你們的。”
“何奕書,你根本就是個混蛋!你怎麼不去死!”趙磊攥緊拳頭,恨不得直接手撕了何奕書。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忍辱負重來到這裏,甚至還給何奕書下跪了,但最後得到的卻只有拒絕和無窮無盡的羞辱。
陳秀珍也是一臉恍惚地看著何奕書,但其實這個結果似乎並沒有讓她感到很意外,她其實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果,畢竟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惡果,說到底,也確實不能怪何奕書狠心。
但趙磊畢竟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她絕對不能夠不管他的死活和未來,所以就算知道何奕書其實沒有做錯什麼,陳秀珍也不得不狠下心來,再一次用力傷害這個她一直沒有關心照顧過的大兒子。
她知道自己如果真的這樣做了,以後就真的不可能再取得何奕書的原諒了,但現在她已經沒有其他任何選擇了。
陳秀珍沉默著慢慢站起來,她伸手擦去眼角的淚水,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變得堅毅起來:“小書,你真的……不肯幫磊磊嗎?”
何奕書挑了下眉頭:“我想我已經很明確地回答過這個問題了。”
陳秀珍深吸一口氣,渾身像是寫滿了疲憊,但臉上的表情卻變得更加堅定了:“小書,媽媽也不想再傷害你,但這一次,媽媽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媽媽也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何奕書沒說話,只是像看一個跳樑小丑一樣地看著陳秀珍。
這樣冷淡又寫滿厭惡的目光,讓何秀珍莫名有些心裏發慌,但為了小兒子的一生,她只能勉強定下心神,開口道:“小說,媽媽也不希望你恨我,但這一次媽媽也是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如果你不肯幫磊磊的話,我就當著你的面自殺!到時候,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逼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你將永遠都逃不掉這份指責和愧疚!”
完全沒想到陳秀珍想到的竟然是這種方法,何奕書微微一愣後,忍不住扶額低笑起來:“陳秀珍,所以你這是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來威脅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