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患嚴重本就容易生出瘟病,災民躲避瘟病四處奔走,”四太太又道,“等到朝廷開倉放賑,京城的米價恐怕又要高了,今年許多地方顆粒無收,也不知道漕運怎麽樣,能運多少米糧入京。”
這幾年總是會有水災災荒,倒也常見的,只是怕瘟病四處蔓延,容華道:“今年京畿雖然也遭了災,卻也沒動用多少國庫就解決了,商賈又趁著這個機會運了不少米糧入京,”這件事還要歸功於任家,“莫說咱們家收了三嬸娘家的米糧,京裡許多大戶人家都買了米糧屯了。”
四太太歎口氣,“這些事我們也操不上心,只是……”說著看向容華,“你不是遣了人去南方種朝廷的試種種子?說不得要打聽問問,浙東那邊是不是也有了瘟病。”
她一直派人想辦法找王寶,卻都沒有王寶的消息,說不得就是因為南方災民多,不好傳遞消息。
四太太皺起眉,“你心裡要有個數,我看這幾日二房那邊要算計府裡的莊子都能交來多少東西,少不得要來問你……”
她讓人試種的種子沒有太大的進展,和沈家一起去南方的王寶在浙東又不知道是什麽情形,這樣看來今年八成是沒有希望了。
容華微微一笑,“本來今年就種的晚,再說既然是試種種子就沒那麽容易種出來。”聽石傳一說那些種子也奇怪的很,一塊塊的東西,看著不大成樣子,石盡忠還將種子嘗了嘗,那種子味道也是少有的。要不是沈家之前攢了些經驗,他們還不知道要切成一塊塊的種,可還是很少長出了苗。
整件事她本來是交給石傳一來做,誰知道石盡忠也會興致勃勃地跟著兒子一起呆在莊子上看苗子。
幾個月過去了,長成氣候的苗子少,長出的枝蔓也奇怪的很,斷裂開裡面是白色的汁液,莊子上已經有長工說就算能結出東西來也是吃不得的。
想到今年會一無所獲,她還是免不了失望,可是想想沈家種了兩年不也是如此,要不是沈家幫忙,她說不定連半根苗子也見不到,這樣想想也就釋懷了。
四太太笑道:“今年你有了身子,想必老夫人也會站在你這邊的,只是人前少不了委屈些,不要往心裡去。”
四嬸是怕她在任靜初面前抬不起頭來吧!任靜初的本事她早在施米的時候就領教了。這次的酒樓想必也是開在京城繁華的地段。
四太太道:“隆正平說,哪天要來給你磕頭呢。”
容華笑了笑,“那倒是不用。”
四太太道:“你四叔父說,你屋裡若是方便也全了他的心思!”
容華轉頭看到炕桌上放著的一雙青緞繡鞋,是春堯才給她做出來的,春堯小時候被拐子拐了,又經了牙婆賣,這才在陶家安下身,春堯在陶大太太跟前小心翼翼伺候了這麽多年,好容易打聽到了自己的身世,沒想到卻……
容華思忖著,“也好,春堯的事我還想讓他幫我盡盡心。詩禮之家難免重名聲,春堯雖然是倒賣了死契的,卻一直是我家得力的,沒做過什麽低賤的活計,和一般人家的小姐也沒什麽兩樣,又懂得認些字,人也聰穎,再說以我們家的地位,春堯出去也是要被人高看一眼的……”
春堯是容華身邊的大丫鬟,和容華的主仆之情非比尋常,也難怪容華會特別上心。四太太笑道:“若是這事果然成了,用不著謝別人,就要謝有你這樣的好主子。被拐子拐的不知道有多少,幾個能認祖歸宗的。做了人家的下人,在主子面前這些話都不敢提的,主子裡更沒有誰像你巴巴的伸手幫忙,春堯這丫頭還是個有福的,”說著道,“不過我聽老爺說,隆正平一時是不會回去了,他娘子沒了,家裡沒有個持家主事的,他帶了兒女準備在京裡過年呢。”
容華點了點頭。
送走了四太太,不一會兒薛崇傑領了隆正平來說話。
隆正平規規矩矩地站在屏風後向容華請安。
錦秀端了茶果上來,抬起頭只是瞟了一眼屏風後,只見一個中規中矩的人影立在那裡便忙收回了視線,聽了一會兒容華和隆正平說的話,錦秀便留了木槿伺候,自己去了廂房裡的屋子去看春堯。
春堯已經哭的眼睛澀澀的,這會兒淚也沒了,心裡只剩下以真正發緊的酸疼,紅玉在旁邊勸著,“姐姐素來是個明白人,這一時只是聽了些消息怎麽就這樣起來,說不定只找錯了人家,這才不見的。”
錦秀也忙道:“那個叫隆正平的來回話了,少夫人的意思是讓隆正平再去說說,至少要將姐姐的情況說清楚,那隆正平也說,之前沒有得少夫人同意,不敢說是少夫人身邊的丫頭,隻說在京裡大戶人家做貼身丫鬟,等到南方災情穩定下來,隆正平還要回去一趟仔細說了,到時候如果再不成,姐姐那時候哭也不遲。”
春堯又默默地流下淚來,明擺著是生身父母也嫌棄她下人的身份,生怕認了她丟了臉面,若是找錯了人家,送上帕子認時乾脆也就不見了,既然見了那就是沒找錯,有幾家會丟了孩子,孩子身上恰好有這樣的絹子,年齡又和她相當,就算拐子再多也拐不出一模一樣的來。既然不認她,她又何必再去問了,春堯拿定主意站起身。
……
容華正聽隆正平說運河以西棉花的事。
“收獲的時候有人專去收買,種植的多了,買的人會一年比一年多。”
這些東西就是不怕扎堆,種的越多越有商賈主動上門,能種好了就不愁賣不出去。
“鄆城縣的土地廣衍饒沃,很多人種了木棉,這樣的土地就貴一些。京城裡在鄆城縣有地的不少,旁邊的小縣城有些地是淺沙地,就沒有人買來種,上次我和四老爺說沙地宜木棉,也是懂行的農家與我說的。”
隆正平道:“在鄆城買地不宜,可是沙淺的地卻便宜的很。只是那邊人少地多,要買地就要提前在當地尋幾戶長工或者帶些長工過去。”
她以前素來愛在陶正安的藏書閣裡看些龐雜的書,書上記載山東種棉花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了,容華道:“我記得似是前朝時候兗州府就已經大片種了棉花。”
隆正平驚訝地微微抬起頭,沒想到武穆侯夫人還知曉這些。
既然山東種棉已經成了規模,就不怕買些地種來試試,木棉本來就易活,不一定非要肥沃的土地。
容華道:“等明年……”話還沒說完,琉璃簾子發出聲響,春堯紅了眼睛進了屋向容華和薛崇傑行了禮。
容華停下來看向春堯。
春堯攥緊了手,心臟怦怦跳個不停,還是跪了下來,“少夫人,不用再為奴婢去江南找奴婢的家人了。”
春堯雖然看起來面色緋紅有些衝動,可是目光堅定,像是經過了考慮不是一時之氣。想必在這之前春堯心裡已經思量過,做了最壞的打算。
春堯眼睛裡有浮起淚光,“既然已經找不到了奴婢也就死心了,奴婢在少夫人身邊是奴婢的福氣,奴婢只求著能多服侍少夫人,其他的……既然無心……奴婢也不想再去思量。”
既然無心,是說父母不肯認她的事吧!容華低下頭目光專注地看著春堯,“春堯,你可想清楚了,能有消息不容易……就算讓人再試試也是值得的。”
春堯臉上浮起倔強來,搖了搖頭,“對老子、娘,奴婢本是日夜思量的,這份心做到了就值得了,其他的再求就是罪孽,還要連累少夫人聲名。”用少夫人的地位和身份做引子,去問人要不要自己的親生女兒,實在不值得。這樣找回來的老子、娘,不知道要用什麽心去對待,若是老子、娘是因少夫人的身份認了她,不知將來會讓她求少夫人做什麽,到時候她羞憤也死了,怎麽可能開這個口。
春堯的話說出來沒有半點的猶豫,
容華目光如同星辰般一閃,“好,那就不讓人去問了。”這些事不能急在一時半刻,尤其是這種骨肉親情她清楚的很,比任何東西都來之不易,卻不能強求。
這話一說,春堯在眼睛裡打轉的淚水徹底掉下來,可是整個人倒是輕松了許多,背在身上多年的包袱今天總算是卸掉了。
春堯低頭行禮,“謝少夫人。”
容華看向旁邊的錦秀、木槿。兩個丫頭急忙將春堯扶起來退了下去。
容華看向薛崇傑,“讓四叔父笑話了。”
薛崇傑搖搖頭並不介意,難得見到這樣識大體的丫鬟。
薛崇傑端起茶來喝,容華看向薛崇傑,“明年四叔父要去山東買地,就幫我也帶一份……”
……
隆正平走了,容華在屋子裡翻看隆正平家裡的公子做的文章。
策論、八股都有,還真的是有才,陶家這種書香門第也難出這樣的文采。
沒想到隆正平一個商賈卻對兒子管教的這樣嚴,怪不得在外面做派也正。
這樣的人倒也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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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某位同學的沒做到,明天補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