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去蹭老丈人午飯去了。
鄭明珠接過墨煙遞過來單子看了,為了討好老丈人,陳頤安還頗下了點血本,金瓶玉碗,件件價值不菲,不過鄭明珠其實懷疑,陳頤安是去給鄭瑾添堵。
娘家受了委屈,哭了一場,回來倒是姑爺備了禮送去賠罪,越發就坐實了鄭瑾委屈女兒,倒要夫家出頭說法,也就越發襯鄭瑾這個做爹委屈女兒。
陳頤安落井下石這一手玩爐火純青。
鄭明珠多少知道了些陳頤安秉性,他有一點氣就要發出來十分,大約也真是被這陣子事兒惡心到了,要出口氣。
鄭明珠笑了一回,就把禮單交還給墨煙,叫她拿去外書房歸檔。
墨煙又回道︰“還有兩件事要回少夫人。唐家今天開祠堂,給長房過繼兒子,已經商議定了,過繼長房三爺唐華起獨子唐東輝給長房大爺唐華思繼承香火,大約也就是這個點兒了,少夫人可要去觀禮?”
鄭明珠怔了一怔,心中湧起無限復雜而傷感情緒來,鼻端微微發酸,父親……父親就要有香火了……
唐白月有了弟弟,父親有了兒子,這曾經是她臨死前大心病,終於解決掉了……
不過是幾個月前事情,如今父親可以瞑目,唐家上了太子船,一切都安寧起來,這世上,似已經歷了滄海桑田,唯有她,再也無處可去了。
良久,鄭明珠搖搖頭︰“罷了,既沒什麼要緊,我就不去了,你隻吩咐忍冬,不管那邊順利不順利,都遞一句話進來就好了。”
墨煙恭敬應是。
那一日陳頤安跟鄭明珠說了,他有一個專門小組跟唐家事,既然陳頤安接手,她還有什麼可擔心?
她如今自有她職責需要承擔,對她而言,唐家已經是前世事了。
鄭明珠又問︰“還有什麼事麼?”
墨煙道︰“昨兒少夫人回國公府去了,到晌午大爺回來點兒,楊姨娘遣了身邊丫鬟送了一碟子點心來,說是得方子,交給廚房做了點心,送來給少夫人嘗嘗喜歡不喜歡。”
墨煙這話說明白很,少夫人回娘家,自然滿院子都知道,說是來給少夫人送點心,卻挑少夫人不家,而大爺家時候。
偏大爺那個點兒也不家,他去接媳婦去了。
還真是不死心,鄭明珠表示這位姨娘倒是真不怕,上回就發作過她了,莫非這幾個丫鬟她又收攏了?
鄭明珠問她︰“那麼你收下了嗎?”
墨煙笑了笑︰“自然收下了,楊姨娘點心是送給少夫人,又不是送給奴婢,奴婢自然不能替少夫人打回去,就那邊桌子上。”
鄭明珠就笑起來︰“少我跟前弄鬼兒,你不能替我打回去,就能替我收下?趁早兒說清楚些。”
這丫頭不愧是陳頤安□出來,也學了他那一套藏頭露尾,故弄玄虛,鄭明珠這樣爽利脾氣看不上,一說就急。
陳頤安手下人,就數墨煙鄭明珠身邊伺候久,她這樣伶俐,自然很是清楚鄭明珠脾氣秉性,知道這位少夫人是個能寬厚大方,輕易不動氣。
是以回話都松泛些。
墨煙便笑道︰“奴婢只是想著,若是不收下點心,今兒那丫頭又哪裡有由頭來收盤子呢?若是她不來,少夫人怎麼會見到那丫頭呢?奴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收下才好。”
鄭明珠嗔道︰“你倒會替我拿主意呢,怎麼你就知道我想要見見那丫頭了?”
墨煙那話鄭明珠聽明白了,原來不僅送點心是個招數,連那個送點心丫頭都有點意思。
墨煙抿嘴笑道︰“少夫人若不見一見,又怎麼知道咱們院子裡,竟然有這樣出息丫頭了?”
鄭明珠就笑了︰“也罷,我就瞧一瞧你弄這鬼兒。”
墨煙聽了,脆生生應道︰“既如此,奴婢就去安排去。”
鄭明珠猜想,墨煙這安排,無非就是讓那丫頭以為某個時間少夫人不,而是大爺甘蘭院,這一點,作為如今提調外書房墨煙來說,簡直輕而易舉。
鄭明珠就笑著手指點一下她額頭︰“你個捉狹鬼。”
不過如今既然墨煙這樣一心向著她,倒是好事,她沒有看錯人,她外書房所用策略還是有用。
正說著話兒,有丫鬟進來回︰“太醫院甦太醫來請平安脈了。”
鄭明珠就吩咐請進來。
公侯勛貴家大夫來請平安脈十日一次,武安侯府原來是太醫院五品院判常太醫來請平安脈以及平日裡開方保養調理等事,上回陳頤安說過了,就換成了甦太醫。
不一會兒,就有大管家引著甦太醫進來。
鄭明珠不是第一回見這位年輕過分甦太醫了,這位甦太醫看起來就不大規矩樣子,鄭明珠記得常太醫每回進來,都是低著頭,從旁邊小台階上來,哪裡像甦太醫,丫鬟引他走哪裡就哪裡,毫不客氣,抬著頭,還四下打量。
那一日她還聽到有丫鬟議論甦太醫,一個說他不懂規矩,另外一個卻說,這是不拘小節。
鄭明珠暗笑,到底是年輕俊秀人物,又自有一股風流態度,深閨大院丫鬟見著這樣珠玉般人物,心生好感也是常事。
甦太醫也是五品,見了縣主自是要請安,鄭明珠待他很客氣,她記得陳頤安稱他小甦,顯然是關系親近。
一時放了幔子,診了脈,甦太醫說︰“我今兒開個方子,少夫人平日裡吃那藥丸子換一換,吃這個罷。”
翡翠便一邊問︰“還要問一問大人,那這藥丸子可有什麼講究妨礙?”
甦太醫說︰“也沒有別要緊,就是忌生冷,忌辛辣,平日裡不要久站,常歇著些兒,如今雖說天熱了,也要常暖著些,少夫人體質偏寒,須得好生調理。”
翡翠一一應了,鄭明珠就笑道︰“有勞甦大人,請甦大人到外頭喝杯茶。”
吃一個藥方子,按例是要看一看,待府裡覺得無礙了,才送大夫走,甦太醫如今往來貴冑豪門,自然也是知道。
此時他倒不急著走,卻是道︰“下官還有一句話想回少夫人,從脈象上來看,少夫人是個心性剛烈人,易心緒起伏,這樣其實極傷身子,如今大爺吩咐下官為少夫人調養身子,其實吃藥是下策,少夫人平日裡少動怒,少流淚,保持心緒平靜,自是比藥還強。”
鄭明珠想起昨日安國公府與父親對峙,落入了這位甦太醫眼裡,不禁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笑道︰“甦大人囑咐,我知道了,我平日裡原也不是那麼著。”
甦太醫似乎並未覺得自己造次,倒是點頭道︰“少夫人明白就好,平日裡隻管歇著,不要勞神,不要去水邊,連花園子也少逛些,若是覺著困倦,便多睡些,這方子吃了若是容易倦,倒是好事。”
這太醫年紀不大,倒是 攏 跣踹哆端盜甦廡 龐牘薌頁鋈恕br /
鄭明珠覺著好笑,昨兒只顧著痛了,倒沒注意到外頭人眼光,別人看她這樣與父親說話,心中不知說她多不孝呢。
幸而這是陳頤安人,又是個大夫,出入慣了各家豪門府邸,想必比這厲害都見過不少,應該不至於大驚小怪才是。
大約是因著這大夫絮叨,鄭明珠拾起針線來剛做了幾針,翡翠就上來勸她歇著︰“這些物件原不是什麼要緊,少夫人就算不愛外頭針線上人做,打點來交予奴婢們做也就是了,少夫人還是多歇著好。”
鄭明珠也就隻得懶懶歪著。
她久無身孕,別說主子們急,就連丫鬟也跟著著急,到底奴才臉面取決於主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大夫要她調養,一個個就如奉綸音一般了。
正覺著無聊,榮安堂丫鬟橙花門口問︰“少夫人屋裡麼?夫人打發我過來請少夫人說話兒。”
鄭明珠就說︰“是,待我換了衣服就來。”
橙花聽了,笑嘻嘻掀了簾子進來︰“既如此,奴婢幫著妹妹們服侍少夫人吧。”
夫人身邊丫鬟自然是有臉面,通常只見鄭明珠帶著丫鬟幫著上房丫鬟服侍陳夫人,倒少見陳夫人身邊丫鬟來服侍鄭明珠。
鄭明珠一邊笑著推讓︰“讓你妹妹給你倒杯茶坐一坐罷了。”心中一邊想著,難道有什麼要緊事?
下人態度永遠是一個府裡風向標,尤其是正經主子身邊服侍大丫頭,她們有臉面,消息靈通,從她們態度不同中常常能夠搶先得知主子某些傾向。
不一時,鄭明珠就去了榮安堂,見陳夫人一臉笑容,見了她就招手叫她到身邊凳子上坐了,笑道︰“剛才宮裡太子妃打發人送了消息來,聖上已經準了青哥兒尚七公主事了,吉日就來頒旨。”
鄭明珠就笑道︰“恭喜母親,這可是咱們家大喜事。”
那日高家小姐鬧劇之後,陳頤青隔日就被侯爺打了一頓,養到如今,大約已經可以下床接旨了。
陳夫人笑道︰“這是聖上恩典,咱們家得沐天恩,自然是大喜事,隻我想著這尚主大事,非同一般,比旁事格外要緊些,疏忽不得,略有不慎便是欺君,隻如今這府裡本來事多,又要預備太夫人回來事,那邊府裡已經收拾好了,預備下月初一就要接了太夫人回來,又有寬姐兒那邊夫家有一位當家嫂子要上帝都來下聘禮事,都攢到一起了,我也真顧不過來這麼些,說不得要偏勞你了。”
什麼都是有征兆,鄭明珠其實來之前就已經猜著一半了,此時聽了也並不怎麼意外,只是笑道︰“論理,媳婦自然該為母親分憂,只是母親也知道,媳婦年輕,從來也沒經過什麼事,沒理過這些,也並不懂得,驟然就是尚主這樣要緊大事,只怕辦壞了。”
陳夫人笑道︰“這個我也想到了,我瞧你素日也謹慎,如今你那院子,連同安哥兒外書房都打理得有模有樣,是個能乾。這件事雖說要緊,卻是件件都是有定規,有什麼不知道,橫豎禮部檔子上都查得到,安哥兒自然會去交涉,回來交代給你,你們就商量著辦了,倒比事事都來回我便宜些。再者,雖說現不該說這個,可咱們兩個說句私房話究竟也無妨,安哥兒今後必是要承爵,這侯府遲早要交給你,如今趁我還有精神,瞧著你慢慢掌起來,若是有什麼不妥當地方也好就告訴你了,倒比今後猛就交給你了好些。”
話說到這樣份上,透著十分為她作想,要再推辭就不識抬舉了,而且鄭明珠本來就沒打算十分推辭。
鄭明珠就笑道︰“母親這樣說,媳婦越發無地自容了,那媳婦便跟著母親學著做吧,只求母親別嫌我笨才好。”
她知道她職責,這推辭不得,當家主母從來都不易做,希望早一日做準備,便能做好一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妹子們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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