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珠坐一邊看著丫頭收拾,都還覺得有點想不通,怎麼這說懷孕就懷孕了呢?
陳頤安笑她︰“不然還要怎麼樣?敲鑼打鼓才能懷孕不成?”
鄭明珠笑起來,對陳頤安說︰“大爺您坐下,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陳頤安依言坐下來,鄭明珠說︰“二叔婚事,母親原是交給我,雖說如今我有了身孕,不過我想著,也並不是多繁難事,母親如今事也多,管這樣大一個家,大妹妹嫁妝聘禮,三叔、二妹妹、三妹妹婚事,太夫人那邊也時常要應付,連衛家表弟婚事,母親也要操心,這個事就不用推還給母親了,你覺著呢?”
鄭明珠此時是想起來當初陳夫人把這活兒交給她時候,陳頤安就不是太情願,那個時候正是甦太醫請了脈,叫她換藥時候,也就是認為她可能有身孕時候,那麼陳頤安自然是不大願意自己帶孕操持,只不過當日因沒有確定,他並沒有說什麼罷了。如今坐實了,陳頤安多半還要舊事重提。
果然陳頤安十分不情願︰“這事兒沒了你還不成了麼?你如今有孕了,母親自然體諒你,你擔心個什麼。”
鄭明珠笑道︰“就是因為母親體諒我,我才不能這樣嬌氣,雖說有孕,我又沒覺得不舒服,一樣吃睡,不過略困一點,那就至於廢人一般什麼事都做不了麼?你放心,我自己難道不會著緊自個兒?如今我先做著,若是真做不下來,我自然去回母親,不就是了麼?”
陳頤安還猶疑,鄭明珠見他沒有當場反對,忙砸實這事兒︰“就這樣說定了,我先試試,大爺不放心,隻管派人看著我。倒是宮裡事兒,如今如何了?”
陳頤安哪裡看不出她這點伎倆,便只是笑著搖頭,他外頭如何說一不二,遇到這個懷著他兒子耍賴家夥,竟然也說不出硬話來,倒是時時讓步。
想想也好笑。
於是他就真笑出來了,心中有溫柔流動。
陳頤安說︰“宮裡貴妃娘娘那一日被你和太子妃嚇到了,當晚就叫心口疼,太醫院太醫七八個守著正明宮都沒用,聖上急了不得,貴妃因奏,因她是驚悸,又兼晚上見了什麼黑影才嚇到,或許非藥石能奏效,聖上如今已經下令宣召玉皇觀靜悟真人進宮除祟。”
呀,果然開始了。
鄭明珠星星眼等八卦,沒承想陳頤安竟不說了。
鄭明珠就拍他一下︰“然後呢?”一輩子都這樣藏頭露尾說話,問一句說一句,真是要命。
陳頤安笑道︰“脾氣真是越發大了,後面不知道呀,聖上先前才下旨,我回來路上才聽到,這會子,這位不知道哪裡來真人,大約才到宮門口呢。”
鄭明珠就泄氣了,想了一想,她又問︰“那以前事呢,總能說吧?”
自從進了這趟宮,她對這貴妃一系就有了無數疑問,難得今兒陳頤安脾氣好,回來又早,沒有一回來就去外書房,倒是閑閑坐窗下喝茶,鄭明珠把握機會趕緊問。
陳頤安裝傻︰“以前什麼事?”
鄭明珠恨牙根兒癢癢,隻得拈了一塊桃脯來吃,陳頤安明顯就是懶得講八卦!
她突然就想念太子妃了。
多爽利多能說啊,八卦說可好聽了。
可鄭明珠如何敢惹陳頤安,隻得軟語笑道︰“只是白問問貴妃娘娘是如何到這位分上?我真想不明白,按理說,貴妃沒有強勢娘家,又無什麼過人手腕,到底憑什麼呢?”
陳頤安可不就等著她這樣兒溫柔軟語麼,此時得逞了便笑起來,因屋裡亂,見丫鬟們走馬燈般穿梭著亂著收拾,到底不好奴才跟前議論貴妃,陳頤安站起來,伸一隻手給鄭明珠︰“小甦說,你還是不能總坐著,我陪你到外頭走幾步。”
鄭明珠順從伸了手搭著陳頤安手起身,兩口子手挽手兒往院子後頭走去。
院子後頭往東邊兒就是小姐們住錦蓮榭,西邊便是空置華茂軒。兩人沿著乾淨石板路慢慢往兩片亭樓之間走去。
錦蓮榭活水環繞,往上便是一片水榭,正是盛夏,荷葉田田,荷花盛放,間或有蓮蓬露頭,陳頤安笑道︰“要論這個事兒,倒是很有些時候了,那個時候,大約是熙和四年冬,太子二十歲,雖已立儲君位兩年,卻還沒有迎娶太子妃,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到年底時候,聖上賜婚,表姐嫁入東宮為太子妃。”
熙和四年,那是六年前事了。
陳頤安口中很多事,應該大部分是發生陰影之下,不是當事人便不會知道,關於儲位,關於站隊,關於陣營,只有這些事落下帷幕,才會有聖上賜婚,靜和大長公主府嫡長孫女,陳熙華嫡親外甥女嫁入東宮。
鄭明珠如今也知道了,姻親常常表示是一種態度,一種立場,並不是因為成了姻親我就站你這邊,而是我站你這邊,才成為了姻親。
這應該也是靜和大長公主府和武安侯陳熙華對儲位一種表態。
陳頤安接著說︰“當時,敬賢皇后薨逝已近十年,後位一直空懸,后宮一直由皇貴妃執掌,太子大婚後,熙和五年,皇貴妃薨逝,后宮四位有妃位分娘娘,若是聖上依然不立後,就必然要擇一位晉貴妃位代掌鳳印,訣后宮諸事。”
鄭明珠點頭,不立後顯然符合太子黨利益,太子嫡子身份就是獨一無二了。
陳頤安說︰“當時四位娘娘,慶妃出自江南梁氏,長房嫡女,育有二皇子,禧妃為敬國公嫡長女,育有五皇子,齊妃出自閩南郭氏為郭氏長房嫡女,育有三皇子四皇子,唯有如今這位貴妃娘娘,出身低,四川衛氏論家族論財力論爵位子弟均與其他三家不可同日而語,且為庶女出身,育有七皇子才三歲,這才是貴妃娘娘完美選擇。”
“嗯?難道是太子……?”鄭明珠也是聰明人,當然明白了陳頤安意思,貴妃娘娘位尊,太子自然不至於為自己豎一強敵,若是讓出身良好,兒子成年妃子晉位,對太子威脅自然大,甚至有可能晉後位,而選擇捧出身低微,兒子還小這位娘娘晉貴妃位,才是好。
陳頤安笑道︰“太子又不是萬能,怎麼能做聖上后宮主?自然是多方角力結果,這位貴妃娘娘也頗有手腕,據我看來,慶妃娘娘薨逝背後也有貴妃娘娘影子,要緊是,聖上為寵愛貴妃娘娘,自然勝算大一些。當日林閣老有言,陛下富有四海,萬國來朝,難道連寵愛一個女人群臣也要阻擾?且陛下又並不是要立其為後,貴妃娘娘貞靜賢淑,育有皇子公主,也當得起貴妃之位。”
“原來是這樣,這位娘娘家族低微,外無強援,自己又不太……”鄭明珠真不好意思說她不大聰明這種話,只是笑道︰“倒也是好事。”
陳頤安當然聽得懂她話中之意,笑道︰“剛晉位時候,她也並不是這樣,大約兒子還小,她也並沒有太多野心,做了貴妃似乎也很滿足了。只不過到了後來,才慢慢變了樣兒。”
得隴望蜀才是人之常情,鄭明珠點頭笑道︰“這也不難猜,剛飛上枝頭做金鳳凰時候,受寵若驚,自然是滿足,日子長了,這滋味實美妙,便想著那高枝頭自然美妙些,加上文閣老升任閣老,為萬人之上,自己兒子也慢慢長大了,想到一旦封後,兒子為嫡子,有閣老相助,與太子並不是沒有一爭之力,自然心思就活動開了。”
因兩人走到了湖邊,陳頤安與鄭明珠湖邊亭子裡坐下,水汽清朗,周圍一個人也藏不住,不管是鄭明珠還是陳頤安說話都大膽很多,完全就是說私房話。
陳頤安贊賞說︰“你說很是,人心總是慢慢長大,漸漸就不滿足了,這些年來,太子不過冷眼旁觀,外,太子打壓其氣焰,寧願自己損失,也不能讓她成功,不可令貴妃黨勢力坐大,內,太子妃恭敬忍讓,有意縱容,並不與她爭先。這樣幾年下來,貴妃娘娘外勢力一如既往並無太大影響力,而貴妃及其親眷卻是日益跋扈,宮內宮外都樹敵無數,這才是整個計劃。貴妃也算是為了太子爭取到了六年坐穩儲位時間。”
鄭明珠深吸一口氣,細細思忖,陳頤安這席話,字字重逾千金。
她想了一想,道︰“那你吩咐我到各位姨媽舅舅家,各位表姐妹那裡說話,你意思是?”
陳頤安笑道︰“如今,也到了再捧出來一位貴妃時候了。”
這樣一句驚世駭俗話,讓陳頤安說來偏偏舉重若輕,瀟灑寫意,竟還有閑情撥一撥池水。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是我寫慢一個章節了,要寫出我們家安少裝x範兒,他話斟酌了又斟酌,刪改了四五次,才寫成這樣兒,借用晴雯姐姐一句話︰哎喲,我是再不能了!
謝謝妹子們熱情霸王票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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