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瑾倒也沒出聲叫女兒學朱氏這種賢德,卻是輕輕拍了拍朱氏手,以示寬慰。
朱氏卻是連哭都哭不出聲音心情了,她只打量著鄭明珠懦弱可欺,便想著法子要想得好處,卻沒想到那天事竟然把陳頤安得罪那樣厲害,竟成了個現成把柄,如今遞到跟前,自己竟是動也不敢動。
又一次低估了自己這個好女婿!
朱氏深恨,上一次低估了他,她就沒了六千兩銀子,這一次,又是完敗!
陳頤安目光中卻是充滿了嘲諷,你真以為你肯吃啞巴虧收下女人就算完?我有這麼好打發?
不過朱氏這樣自作聰明倒確正中下懷。
陳頤安就笑道︰“是呀,太太這樣賢德,你怎麼就沒學著一點兒?”
鄭明珠眨眨眼看向陳頤安,還沒完?
鄭瑾心情不錯,笑對陳頤安說︰“要怎麼學?我們家珠兒哪點不好了?你說出來,她要是真不好,我給你做主叫你降伏她就是。“
陳頤安對鄭瑾笑道︰“嶽父不知道,明珠別也罷了,就是愛吃醋,告訴嶽父一個笑話兒,想必嶽父也知道這事,原是那日太太因怕明珠我們家受了委屈,巴巴送個表小姐來要給小婿做二房,明珠就吃起醋來,先就發作了我一頓,嶽父您說,小婿這有多冤枉?又不是我去求,這也就罷了,到後來,連太太回府都沒出來送,幸而太太大度,倒沒生她氣。”
“啊?”這是林氏恰到好處驚呼。
鄭明玉瞪了林氏一眼,一臉戾氣,就此發作︰“什麼表小姐?做什麼二房?”
林氏說︰“難道是雲妹妹?”
周寶雲,便是寄居這府裡表小姐,她母親是鄭瑾庶妹,名正言順表小姐。
陳頤安笑道︰“不清楚表小姐閨名,也不敢打聽,只知道是姓高。”
好狠!
鄭明珠心中怎舌,可是卻又心中痛,陳頤安下手夠重,還非要當面打臉。怪不得那一日並不如何發作,原來是留到這種時候來用呢。
場眾人誰不知道朱氏底細呢,鄭明玉就冷笑道︰“我們家哪裡來了個姓高表妹?什麼樣親戚,我怎麼就連個影都不知道呢?倒還要我們家大姑爺告訴我!”
鄭明珠輕輕說︰“我也不知道,是太太帶到侯府,說是表妹,我說不認得,太太還不依,壓著我要我認表妹,不然就是對太太不敬。”
她一臉委屈看向鄭瑾︰“爹爹,女兒一向敬重太太,當太太就是女兒親娘,從無違拗,卻不知竟敬出這樣親戚來,女兒也是為難,並不敢認,別也罷了,公公婆婆若是知道女兒上趕著這樣也認了表妹,叫女兒侯府如何立足?如今便趁今日爹爹,哥哥都這裡,還請爹爹明示罷。”
鄭瑾皺眉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朱氏臉色青白,一時間哪裡說得出一個字來,雙手緊緊捏著帕子,差點沒捏出一個洞來,一雙俏目幾乎出血瞪著陳頤安。
她沒想到自己寧願吃啞巴虧收下女人了,本是指望他目達到,就此息事寧人,可自己這個好女婿依然不依不饒,要一發說到底,鄭明玉與林氏一向與她不和,只不過沒鄭瑾跟前撕破臉罷了,如今自然立即發作,沒有絲毫退路。
鄭瑾扳著臉皺著眉樣子威壓頗重,朱氏與他十多年夫妻,也不由心中揣揣,此時便捏著帕子哭道︰“妾身不過是喜歡那丫頭,時時帶身邊罷了,那好歹也是我親姨娘佷孫女兒,妾身如今好了,若是連親姨娘都不管不顧,那還是個人嗎?”
朱氏這一手避實就虛還是玩這麼爐火純青,鄭明珠眼楮瞄了一眼林氏,她要是這樣就讓朱氏過關,那可就白白廢了閣老嫡孫女這個名頭了。
林氏淡淡說︰“太太喜歡高家姑娘,要帶身邊,媳婦是晚輩,自是不好多說,只是還要顧慮到幾位妹妹名聲才是,我是做嫂子,便是為了妹妹們,也該勸一勸太太,高家姑娘我們府裡下人們混叫一叫表小姐也就罷了,平寧長公主府裡那樣尊貴地方,怎麼也好稱表小姐呢?太太說可是?”
這可是把什麼帳都攢到一起算了,朱氏借著國公府名頭,把妾室娘家佷女帶到平寧長公主府這樣府第充表小姐,要真被人揭出來,就得丟一府臉。
可不止是家裡混叫一叫這種事了。
又是小姐名聲,又是權貴交往。
鄭明珠看林氏一眼,倒也真行,果然家裡出什麼事都不過是小打小鬧,還得把事情往厲害處扯才對。
鄭明珠默默記住這一點。
而此時,朱氏已經是銀牙緊咬,面無血色,幾乎沒嘔出血來,正想出言辯解,鄭明珠還火上添油︰“何況別說不是表妹,便是表妹,也沒有送給相公做二房道理,便是拚著相公說我不賢德,我也不敢要啊,叫婆婆知道了,還當我們鄭家姑娘沒人要,都往陳家送呢。”
挑起戰火陳頤安此時出來倒輕松隨意笑道︰“我說個玩笑話罷了,你就揪著不放,我哪裡說你不賢德了,就算你愛吃醋,你也賢德很呢!罷罷罷,這樣大氣性,你就算真有表妹要給我,我也不敢要啊,你就放心罷了。”
當著爹爹和哥哥嫂嫂面,鄭明珠也不好啐他,只是橫了他一眼,嬌媚頓生,陳頤安還置身事外說︰“哎,都是我不是,不過是說個笑話兒給嶽父知道,倒引大舅兄生起氣來,我原以為嶽母要賞人給小婿做二房事,是嶽父與大舅兄商量過,倒好趁機告明珠一狀,早知如此,小婿就不說了。”
說著就站起來給朱氏作揖︰“是小婿不懂事,還求嶽母不要生氣才是,只是明珠愛吃醋,嶽母今後再有好姑娘了,也不用想著小婿罷。”
鄭明珠低著頭一言不發,誰也不知道她努力忍笑,陳頤安這壞蛋真是唱做俱佳!
鄭明玉對林氏怒道︰“太太要認高家姑娘事你既知道,為什麼不勸太太?太太便不聽,你為什麼不回爹爹?如今倒要姑爺說出來,丟臉都丟到親家那裡去了!”
林氏忙站起來,低著頭不敢回話。
鄭明珠眼尖,見鄭明玉與陳頤安交換了一個眼色,陳頤安便起身笑道︰“都是小弟不是,大舅兄請息怒吧,不過是些小事,自己一家人,說過了便算了。”
鄭明玉道︰“妹弟雖這樣說,我是不依,妹妹嫁過去不到兩年,太太就趕著送二房去給妹弟,這是什麼意思?叫親家太太怎麼想?妹妹夫家怎麼立足?”
陳頤安忙笑道︰“大舅兄言重了,明珠孝敬母親,疼愛妹妹弟弟們,一家子都說她好,我們兩個也還和睦,大舅兄不必擔心。”
鄭瑾沉著臉聽了半晌,此時一拍桌子︰“都給我住口!”
朱氏嚇一抖,臉色慘白,鄭明玉鄭明珠連同陳頤安都趕緊站了起來,鄭瑾知道鄭明玉與朱氏一向不睦,但鄭明珠卻十分親近敬重朱氏,就是因為這樣,他才一向認為是鄭明玉故意挑剔繼母,只不過鄭明玉既是公主獨子,又是長子,且性情酷肖鄭瑾,鄭瑾心中樣樣都好,十分倚重,是以雖說有些不滿,卻也沒當回事。
此時他心中也難免疑惑起來。
鄭瑾便問鄭明珠︰“珠兒,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朱氏心中升起一絲希望,鄭明珠性情她知道,也從來沒把她當對手,一直都覺得鄭明珠不過是受陳頤安挑唆,才與以往有些不同。
此時朱氏見鄭瑾問鄭明珠,忙說︰“珠兒你按實說罷,我可是一片心為了你啊。”
鄭明珠愕然,這朱氏到底是對鄭明珠多有信心,才會認為鄭明珠這個時候還會維護她?那天她表現難道還不夠明顯?
鄭明珠沉默了一下,這才一五一十把那天事說出來,什麼表舅舅表妹,什麼二房,她說︰“女兒與相公雖說是年輕夫妻,卻是一貫和睦,雖有姨娘不守規矩,婆婆也親自處置了,女兒無意為相公納妾,何況是這樣一位表妹,請爹爹明鑒。”
鄭瑾道︰“什麼表妹!你哪裡來這樣表妹!既有這樣事,你為什麼不立時來告訴我?”
朱氏登時臉色青白,幾乎搖搖欲墜。
鄭明珠沉默半晌,終於流淚道︰“女兒……女兒以為這也是爹爹意思。”
這才真是重一擊!
直擊到鄭瑾心上,他虎目泛紅,手掌握拳,微微顫抖,好一會兒,鄭瑾才長嘆一口氣,對陳頤安道︰“姑爺這樣護著珠兒,我把珠兒交給你也就放心了。”
他雖不大理後宅瑣事,又信任朱氏以致耳根子軟,卻不是個笨,今天陳頤安來做這一全套把戲,鄭瑾此時已經十分明白了。
陳頤安心照不宣,躬身道︰“嶽父言重了,明珠是我妻子,我自當愛護她。”
鄭瑾點點頭,看一眼朱氏,見她楚楚可憐站身前,又看一眼自己高大英俊大兒子,便說︰“林氏進門也三年了,一向穩重周全,你太太這些年來一直操持家務,如今也該享享清福才是,從明日起,家裡事就由林氏來主持吧。”
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