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事先遣了人來安國公府,鄭明玉此時攜了林氏親自到二門外來接,鄭明珠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一世這位親哥哥。
鄭明玉樣子很冷峻,劍眉星目,臉有稜角,雖然還很年輕,但那股子軍營裡歷練出來凌厲鐵血之感撲面而來,但是就算是這樣,鄭明珠看見他竟然還覺得有一股親近之感。
兄妹容貌只有三分相似。
林氏已經滿面笑容迎了上來,鄭明玉走上一步,表情也松動了一點,鄭明珠忙福身一禮︰“見過哥哥,嫂嫂。”
林氏早扶了她,攜了她手,笑道︰“自家兄妹,何必這樣多禮,爹爹和太太都裡面了。”
陳頤安笑道︰“勞舅兄和嫂嫂親自來迎,怎麼敢當。”
鄭明玉與他並肩往前走︰“難得你們一起回來,應該。”
鄭明珠和林氏攜手走他們身後,她第一次見這位哥哥,自然注意力都他身上,此時聽他與陳頤安說話,雖然話不多,但兩人風格確不同。
陳頤安溫潤,鄭明玉冷峻。
而且顯然,鄭明玉認為陳頤安與鄭明珠夫妻情淡,難得二字微見端倪。
進了正廳,大約是因提前通知過,鄭家除安國公鄭瑾,朱氏外,弟弟妹妹們都,不過那位高家姑娘不,卻有另外一位寄居鄭家表小姐,這一位鄭明珠是知道,是鄭瑾一個已逝庶妹獨女,父母雙亡,父族親戚又不省事,去年,鄭瑾便把這外甥女接過來養鄭府。
鄭明珠不以為意,與陳頤安上前給鄭瑾並朱氏行禮,再有弟弟妹妹們也上前給姐夫和姐姐見禮,便坐下來說話。
鄭明珠笑道︰“女兒總惦記著爹爹,不知道爹爹那處舊傷可好些,你姑爺得了些虎骨,送與爹爹泡酒用。”
便叫小廝們把禮盒都捧上來。
八個大禮盒,從鄭瑾到朱氏到鄭明玉林氏到弟弟妹妹們,連琪哥兒都備妥當,鄭瑾是老丈人,收禮收理所應當,只是點點頭,朱氏便對陳頤安說︰“還是姑爺想周到。”
陳頤安笑道︰“是明珠說,她見我得了這個,便叫丫鬟過來一陣收刮,全封起來,說要送泰山大人並大舅兄。”
鄭瑾頗為高興笑了一笑︰“珠兒從小嬌慣,不懂規矩,姑爺看我面上,不要與她生氣才是。”
陳頤安忙笑道︰“不敢不敢,她不發我脾氣就很好了。”
說一屋子人都笑起來。
倒是鄭明玉目光閃動,看了看陳頤安又看了看鄭明珠。
鄭明珠微笑,鄭瑾樣子很威嚴,容顏清 ,那種不苟言笑冷峻與鄭明玉如出一轍,鄭明珠覺得,鄭明玉再老三十歲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想到這裡,鄭明珠就笑起來,看了鄭明玉一眼。
正巧鄭明玉也看她,鄭明珠就說︰“還有兩個月就是琪哥兒一周歲了,可要好生熱鬧一下。”
鄭明玉點頭,提到兒子他冷峻眼也不由柔和起來︰“前日琪哥兒會叫娘了。”
鄭明珠說︰“怎麼沒抱來我瞧瞧,也給他姑父看一看。”
林氏笑道︰“先前睡覺,我打發人瞧瞧去。”
旁邊就有丫鬟趕緊去吩咐。
說了一些閑話,弟弟妹妹們就各自回屋去了,陳頤安便說︰“今日除特地來與兩位老大人請安,另還有一事來與嶽父大人稟報。”
鄭瑾本來也想不通為什麼陳頤安和鄭明珠不年不節,家裡又沒有什麼事,突然鄭重其事要回家請安,此時見他有事要說,以為是有什麼事要自己幫忙,便道︰“你是我半子,何須如此客氣,有話直說便是。”
陳頤安笑道︰“嶽父大約也知道,前日江南總督何大人進京述職,為聖上獻上重禮,不僅有江南各色特產,奇珍異寶,還有二十名美女。”
鄭瑾笑了一下,他身為聖上愛將,皇帝身邊事他多少都清楚一點,便說︰“我自是知道,當時我本也禦前,何大人奏對深得帝心,皇上本來極歡喜,不過這禮一獻,皇上就有點不自了。”
鄭明玉也跟著笑了一下,因江南本是重地,兵權頗重,是以當時何大人述職,鄭瑾奉詔旁聽,連鄭明玉都跟前。
鄭明珠心中清楚很,卻偏問了句︰“這是為何?”
鄭明玉就說︰“貴妃娘娘頗得帝寵。”
就這樣?沒了?
又是這樣!鄭明珠鬱卒,陳頤安是藏頭露尾說話方式,這鄭明玉就是完全不愛說話說話方式,她身邊就沒個說話清楚明白嗎?
可是場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個清楚明白心照不宣表情來,真叫人絕望!
你們就不能說清楚因為貴妃娘娘吃醋嗎?
皇上已經年過半百,貴妃娘娘正年輕,后宮專寵,所以吃吃醋皇上也會順著她。
不過沒有人管她腹誹,陳頤安笑道︰“後頭事,嶽父只怕就不知道了。”
鄭瑾就等著他說。
陳頤安笑道︰“后宮事本來與咱們外臣不相乾,只不過第二日,貴妃娘娘把這二十個美人統統送給了太子。”
啊?鄭明珠睜大了眼楮,貴妃這手真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啊,看不出她目來。
鄭明玉抿了抿唇,雖沒說話,但眼中自然透出了一絲詢問痕跡。
后宮無事不折射到朝堂,江南總督獻美女,卻被貴妃出面,送給太子,這其中難免引人猜測。
陳頤安給鄭明玉遞了個眼色,並沒有解釋,接著笑道︰“太子並不推辭,收下了美女,便分賜眾親貴,共沐天恩,便是小婿,也得了兩個。”
啊?
鄭明珠措手不及,看著陳頤安一臉錯愕。
這就是他剛才死活不說事?他得了兩個美女?竟然沒有家裡告訴她,卻這裡說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鄭明玉依然面無表情,目光卻變了一變,而鄭瑾似乎想要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反倒是朱氏表情格外不同,目光閃爍,不知道想什麼。
房裡一時安靜很。
只有陳頤安一個人面色如常,看著朱氏微微一笑,就對鄭瑾正色道︰“雖說是太子所賜,推辭不得,可是小婿與明珠一向和睦,不瞞嶽父。”他轉頭看著鄭明珠,眼神裡竟然流露出一絲淘氣來,語氣卻是深情款款︰“明珠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愛吃醋,可是小婿想著明珠為我操持家務,今後還要為我生兒育女,何必為了兩個外頭女人讓她不高興呢?”
鄭明珠被陳頤安這樣深情語氣生生驚出一身雞皮疙瘩,他今天這樣鄭重,難道是要爹爹跟前強壓著自己同意收人不成?
也不應該啊,就算帶回家,說是太子賜,自己難道會打出去不成?對了,他先前意思不是陪自己回家告狀嗎?這是個什麼狀況?
鄭明珠還胡思亂想,陳頤安已經轉頭對著鄭瑾笑道︰“於是,小婿便向太子殿下進言,嶽父您老人家多年外駐兵,為國忠,也沒過兩年安生日子,如今天下承平,您也回了帝都,倒不如把這兩個美人賜與嶽父,紅袖添香,軟語解乏,倒不枉嶽父英雄一生。”
這這這……這簡直是神轉折,陳頤安給自己嶽父送女人?
這簡直可稱奇聞了,當著嶽母面給嶽父送女人,要是傳出去外頭還不定怎麼說呢?陳頤安這是搞什麼?
鄭明珠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朱氏。
朱氏臉色又青又白,目光閃爍不定,似乎拿不定主意要怎麼反應。
鄭明玉卻若有所思,回頭看了一眼林氏,林氏是個千伶百俐人,又清楚內宅動向,心中一動,對鄭明玉輕輕點了點頭。
鄭明玉眉頭就皺了起來,一言不發,等著陳頤安怎麼辦。
陳頤安挑釁看向朱氏,溫潤如玉笑道︰“嶽母您說呢?”
所有目光齊刷刷看向朱氏。
但沒有人說話,大家都看著她反應,鄭明珠已經明白陳頤安算盤了,要送女人給鄭瑾,朱氏肯定不會願意,他就等著朱氏發作,罵他小輩居然敢給長輩送妾!然後陳頤安自然而然就隨口說出朱氏給他送妾事。
太子所賜,朱氏不想要就必須得說動鄭瑾上表辭掉,這樣過程中,陳頤安隨時可以插一句“既然嶽母也不想嶽父納妾,為什麼又要給小婿納妾呢?”要不然,朱氏就得吃個啞巴虧,順順當當接兩個美人進府!
太子所賜美人,可不是可以輕易打發掉。
這人好可怕,鄭明珠又驚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得罪誰也別得罪陳頤安啊……
朱氏也不是一個笨人,此時她完全明白了此情此景是陳頤安特地為她安排,她看向陳頤安目光中滿是怨毒,可是,她沒有任何辦法,隻得乖乖按照陳頤安安排好路走下去。
權衡了利弊,她就算勸得動鄭瑾,也不見得鄭瑾勸得動太子,有陳頤安其中攪合,希望自然渺茫,而且她毫不懷疑陳頤安當場就會說出那天事來,後患無窮。
還不如把人接進府裡再做打算。
朱氏隻得強笑著開口道︰“既然姑爺想這樣周到,還有什麼不好呢,回頭我便命人收拾屋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