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奴婢失手……”杜嬤嬤撲通跪倒在地,不曉得是裝的還是腳軟的,“二姑娘待奴婢親厚,奴婢怎麽會離間二姑娘和表姑娘呢,真的是奴婢一時失手……奴婢膽子小,沒敢說實話,表姑娘,您、您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顧雲錦的笑容裡透著幾分嘲弄。
棄車保帥,她知道楊氏一定會如此做,沒有證據,她不能真的把徐令婕收拾了,但殺雞儆猴還是少不得的,否則各個都當她好拿捏。
顧雲錦沒理杜嬤嬤,反而看向畫梅:“欺騙主子這一條,我昨日是怎麽罰你的?”
畫梅驀地瞪大了雙眼,她就安安靜靜站在邊上,連大氣都沒出,這事情還能再找到她頭上來?
這真是小雞肚腸!還主子,哪門子的主子!
畫梅暗暗罵了一通,道:“罰跪,跪到您滿意了再起來。”
杜嬤嬤的臉白了白。
顧雲錦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杜嬤嬤不僅騙我們,還推了我,別看我這會兒生龍活虎的,我昨日還昏了一個半時辰呢!兩罪並罰,打板子唄。”
杜嬤嬤愕然看著顧雲錦,又怯怯去看楊氏。
楊氏亦是吃驚,讓杜嬤嬤跪一會兒,在她眼裡不算什麽大事,總歸糊弄過了顧雲錦就行,但這打板子就不同了。
“我的兒……”楊氏斟酌著,道,“家裡很少動規矩的……”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顧雲錦道,“本來就有打板子這一條,寫著不用,光嚇唬人呐?大舅娘您看看,就是您太好說話,從不下手重罰,這些人才無法無天,做了錯事,還敢騙人!就該教訓教訓,以儆效尤。”
楊氏吞了口唾沫,這話沒什麽不對的,但她不想打,這真打了,回頭底下人怎麽看她?
徐令婕到底心疼杜嬤嬤,勸道:“她不是有心推你的,雖然說謊騙人,但我們姐妹感情如初,沒有因她的緣由受損,雲錦,你就……”
顧雲錦直勾勾看著她,道:“若昨日她失手推的是你呢?我們感情未損,我也沒大礙,可是,昨日池子對岸宴客啊!我落水了,那麽多人都知道,不管看得清看不清,人家外頭會怎麽說我呀!我也要臉的要做人的!”
說完這一通,顧雲錦也不管徐令婕是個什麽反應,對楊氏道:“大舅娘!我總該要個交代嘛!”
楊氏煩得要命,但她必須扮演一個良善長輩的角色,她半點沒耽擱,坐起身來,把顧雲錦從繡墩上拉到自個兒懷裡,一通“心肝寶貝”地叫喚。
等叫完了,楊氏最後掙扎了一把:“事情已經發生了,有什麽事兒,大舅娘給你想法子,杜嬤嬤這人真真可惡,但你打她一頓,除了泄憤出氣,沒別的好處啊。”
顧雲錦的臉埋在楊氏胸前,誰也沒看到她的眼底閃過一絲譏諷,冰冷如冬日北風。
隔了會兒,顧雲錦才抬起頭,似笑非笑道:“可我隻想泄憤呐。”
楊氏:“……”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怕再說下去,顧雲錦又要把醫婆說的那烏七八糟的一套給搬出來了,能活生生把她梗死。
她不想為了這麽一件事,再跟顧雲錦胡攪蠻纏下去,歎道:“依你依你,邵嬤嬤,讓人備了板子,三十板。”
顧雲錦沒在打多少板上頭糾纏。
徐令婕眼神複雜地看著顧雲錦,滿腦子都是質疑,
這個人怎麽能把“泄憤”兩字說得那麽理直氣壯?她是不是還想親自動手打板子,讓心裡的火氣發出來? 顧雲錦其實真的有這麽想過,隻是,她低頭看了眼自個兒白嫩軟糯的雙手,暗暗歎氣。
這手上沒勁啊!
念夏說得對,她這一拳頭悶過去,都不能打得徐令婕流鼻血。
她想親自打板子,可她這瘦胳膊瘦腿,她掄不起板子!
看來,強身健體乃第一要務,拳頭都不打動人,這還有什麽用處?
不過,顧雲錦不行,還有念夏呢。
念夏在將軍府裡時就練基礎了,不說舞刀弄槍,但空拳打人還是沒問題的,別看她長得嬌俏,手上的勁道卻很大。
等到了京城,雖然顧雲錦不喜歡,念夏也沒耽擱練功,隻是會躲著顧雲錦,在主子看不到的地方練。
顧雲錦琢磨著,與其讓邵嬤嬤找來的人動手,不如念夏來。
念夏的力氣是比不過粗腰的婆子, 但打起來用心,那些婆子嘛,別看打得熱鬧,啪啪作響,實則沒花多少力氣,不疼。
清雨堂的院子裡,板凳架起,渾身無力的杜嬤嬤被拖到了板凳上。
楊氏不想看,怕多看幾眼,真把自個兒氣壞了,就和徐令婕留在屋子裡。
顧雲錦走出去,站在廡廊下,對一院子臉色各異的丫鬟婆子道:“杜嬤嬤昨日失手推我下水,不僅不認錯,還妄圖欺騙我,讓我誤以為是二姐姐推的,這是要壞了我和二姐姐的關系,今日質問她,也推著不肯認,真真可惡!
念夏,三十板子你來打,都站好了看著,欺瞞主子是個什麽罪過!”
院子裡寂靜一片,哪怕各個心裡都波濤洶湧,這會兒都憋著沒說話。
這是什麽狀況?
就算杜嬤嬤失手,為何大太太會答應對杜嬤嬤動板子?
杜嬤嬤可是二姑娘身邊的呀,怎麽能輪到表姑娘來發落了?
昨日畫梅在表姑娘跟前還吃了虧的,表姑娘這是一點也沒給大太太留臉面,還是大太太說不過表姑娘,隻能把底下人推出來讓表姑娘出氣了?
各種念頭翻滾,隨著念夏起起落落的雙手,和板子聲一道,重重砸在了心上。
杜嬤嬤痛得哎呦大叫,而她們,想叫都不能叫。
屋裡,楊氏氣得險些把茶盞砸了。
好一個顧雲錦,居然在她的清雨堂裡擺起了威風,早知道還不如她自個兒出去說呢!
徐令婕也愣著,透過窗戶看著顧雲錦的背影。
人還是那個人,怎麽感覺跟之前不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