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
這四個字讓夜素玉整個人都驚得後退了幾步,她跌跌撞撞地倒在了地上,美眸瞪得老大。
“是誰?!”她壓著嗓子尖叫,“你到底是誰?!”
然而這一次,卻沒有人回答她了。
冰冷陰森的祠堂裡安安靜靜的,連風的氣息都沒有,仿佛到了地老天荒的盡頭。
燭火幽冷,映著供桌上漆黑的牌位,似乎有無數隻眼睛注視著祠堂中唯一的女人。
幕簾自高處垂落,一切靜得可怕。
那個聲音是突然出現的,在這一刻又突然消失。
從頭到尾,夜素玉都沒有見到這個聲音的主人。
可是她感覺到了恐懼。
這個聲音,讓她再度回到十五年前那一場噩夢之中。
十五年前的那場大戰,夜素玉記得很清楚,因為陷害卿風琊的那些人中,也有她的一份子。
久居后宮,她對卿風琊並沒有什麽印象,只知道那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不但修為高強,而且多智近妖,是人族不可多得的天才,亦是騎士們心中最崇拜的榜樣。
她之所以想要卿風琊死,是因為鳳琅嬛那個女人。
只要能讓鳳琅嬛不好過,她做什麽都願意。
於是,夜素玉在朱雀國派往滄瀾城的騎士軍裡安排了臥底,讓那個臥底在卿家子弟的飯菜中下了致命的毒藥。
不過她沒有料到的是,那時的卿風琊已經突破了仙凡之隔,根本不會被普通的毒藥所傷。
雖然毒藥沒有毒死卿風琊,但毒死了卿家其他人,夜素玉還是感覺很暢快的。
她知道赫連域的心眼十分的小,他表面上對著卿風琊客客氣氣,稱兄道弟,實則背後也想捅這位少年將軍一刀。
夜素玉和他雖然目的不同,但最終要的結果都是相同的,那就是讓卿風琊死在那場戰爭中。
後來他們成功了。
不僅卿風琊死了,整個卿家都全軍覆沒了。
昔年人才濟濟的卿家,只剩下一個年事已高的老元帥,和一個無顏的廢物後代。
夜素玉還記得那位老元帥為了卿風琊打上朝廷的事情。
那個老人啊,當時是那麽的憤怒,質問赫連域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卻偏偏被赫連域一句話打了回去。
赫連域說:“為國而死,是風琊的榮幸。”
夜素玉現在回想起來那時聽到這話後,卿天臉上的神色,就忍不住想笑。
真是個愚蠢的人!
跟了赫連域那麽多年,居然還是沒有看出他的一片虛情假意。
夜素玉沒想著對卿天下手,她把目光放在了那個出生不到半年的女嬰身上。
在看到卿雲歌的第一眼,她就能看出,女嬰雖然年幼,可那張臉幾乎就是鳳琅嬛的縮小版。
鳳琅嬛是她最恨的女人,她是絕對不能忍受這樣一副面容的。
夜素玉本來想殺了卿雲歌的,以她的地位,對一個嬰兒動手再容易不過了,可是臨到頭,她改變了注意。
當然,這其中是因為那位神秘的薩滿祭司所說的話——得其女,便可得天下。
但是最重要的,是因為夜素玉想要折磨鳳琅嬛的女兒。
殺了卿雲歌,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夜素玉想,她要毀了這張臉,讓鳳琅嬛這個唯一的女兒生不如死,才能彌補她當時生產的錐心之痛。
但是卿雲歌她必須要看管起來,她絕對不能任由這個女嬰成長起來,到頭來反咬她一口。
夜素玉不得不怕,一個卿風琊,直接讓卿家衝進了十大玄法世家之中,雖然只是最末,但足以讓朱雀國忌憚了。
卿風琊的天賦已是如此的高,在加上鳳琅嬛,他們生下來的女兒,天賦必然不會低到那裡去,甚至還有可能在他們倆之上。
所以夜素玉立馬就催促皇帝赫連域去卿家求親,其一既可以穩定卿天,其二也可以把卿雲歌牢牢地掌控起來。
這樣子,卿家就根本逃不出赫連皇族的手掌心了。
彼時卿天還十分驚喜,因為赫連皇族不僅沒有因為卿家的式微就怠慢,反而許了卿雲歌太子妃的位置,這不得不讓他很是感激。
所以出乎於夜素玉預料的是,因為賜婚的這件事情,卿家反而更效忠皇族了。
而且更令她意外的是,這個女嬰一出生就被斷定了無法修煉,換句話說,就是徹頭徹尾的廢物,這讓她放心了許多。
普天之下,以實力為尊,一個廢物,什麽花浪都翻不起。
穩定了卿家之後,夜素玉開始著手去辦下一件事——毀了卿雲歌的臉。
也是在這個時候,一個神秘人找到了她,說他可以幫她實現這件事情。
後來果不其然,皇城中流傳出卿家嫡女無故醜顏的消息。
起初夜素玉還持著懷疑的態度,後來她親自跟著上醫閣的牧師去了一趟卿家,見到小女孩臉上果然多出來一塊猙獰的猩紅色印記,將傾城的容顏很好地掩蓋了起來。
如果不是仔細看,根本不能從那張醜陋的臉上看出半點鳳琅嬛的影子。
夜素玉很滿意,然後她便開始跟那個灰衣人進行合作。
雖然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灰衣人是什麽身份,她利用夜氏皇族暗中的人脈也查不清,不過既然他也對卿家有敵意,那就夠了。
這一切,夜素玉都覺得十分的舒心。
權力、地位、名利……她都已經握在手中了。
但是夜素玉日日夜夜都被夢魘所折磨,夢裡是一地的鮮血淋漓和滿城的森白骸骨。
多少次她從夢中驚醒,衣衫早已被冷汗所浸濕,只要一閉眼,夢中的場景再度席卷而來,仿佛潮水一般,漫過她的鼻子,讓她呼吸困難。
如果十五年前沒有那血染皇城的一幕的話,也許她也不會這麽多年,都重複做著一個噩夢。
夜素玉記得很清楚,那是滄瀾之戰過後的一個月,她即將上床歇息的時候,有人夜襲了皇宮。
但她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皇宮守衛森嚴,還有著赫連皇族的老祖宗們坐鎮,根本不怕任何人。
唯一怕的十大玄法世家等中州界的實力,又根本不會對他們世俗皇朝出手。
於是夜素玉安安心心地睡過去了,然而等他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卻嚇得差點暈過去。
她剛從寢宮出來,腳底下就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夜素玉低頭一看,發現是她的貼身宮女。
她正想對著這個偷懶的宮女開口大罵,結果她一腳踢上去的時候,卻發現宮女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流了一地,甚至還未乾涸。
而且宮女的雙眼死死地瞪著,就像是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不僅僅是鳳儀宮,整個皇宮裡,這樣的屍體隨處可見。
夜素玉驚恐地發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死去的那些侍衛、宮女和太監,都和當時的滄瀾之戰有著不深不淺的關系。
而她的那位貼身宮女,就曾經給騎士軍中的臥底傳過訊。
一夜之間,這些人都死了。
但是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赫連皇族的祖宗級別的人物,也死了一大半。
在赫連域之前的所有還活著的皇族人,都沒有逃過那場屠殺,唯一剩下的,只有三個到了魔階的老祖宗。
而那三個老祖宗後來說起這件事,也是一臉劫後余生的慶幸,因為他們本來也要被殺掉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那個人殺到只剩下他們三個的時候,忽然轉身走掉了,這才讓他們撿回了一條命。
如若不然,赫連皇族一定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他們並沒有看到那個人的模樣,只看到了那個人的眼睛——明亮、清澈又溫和。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毫不猶豫地屠遍了整個赫連皇族。
城上是累累的白骨,城下是豔紅的鮮血。
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朱雀,舉國震驚。
什麽人有這樣的膽量,敢獨闖皇宮,屠殺皇族?
又是什麽人會有這樣高的修為,以一人之力面不改色地殺掉了十幾個魔階?
十五年過去,依然沒有人知道那個人是誰,而那個人也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久而久之,人們也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但是夜素玉永遠都不會忘。
因為她在那夜之後,收到了一塊染血的絲帕,上面用鮮血寫了四個字——血債血還。
也就是這四個字,讓夜素玉做了十五年的噩夢。
而如今,她在這個供奉著赫連皇族歷代祖先的祠堂裡,又感受到了那一夜的殺戮之氣。
那個人……那個人他回來了!
“是你!一定是你!”夜素玉忽然尖叫了起來,她美眸通紅,模樣瘋狂,狀若厲鬼,“是你當初殺了蝶兒,是不是?!”
“哦,那個小宮女叫蝶兒啊。”清清淡淡的聲音再度響起,卻依舊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可惜了,這麽美的一個名字。”
言語之中,是淡淡的悲憫,但沒有任何憐惜之意。
“你出來!你給本宮出來!”聽到這句話,夜素玉更加瘋狂了,她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歇斯底裡的狀態之中,“你敢殺人,就不敢出來嗎?!”
蝶兒是她從夜氏皇族帶過來的宮女,從小就服侍她,與親人無異,她也什麽事情都同蝶兒講,可是一夜之間,她的蝶兒就被殺了,她甚至都找不到殺蝶兒的人!
她這個皇后,簡直就是個笑話。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吧?”那個先前還十分溫和的聲音倏地沉了下來,“你敢下毒,就不敢說出來麽?”
聲音冰冰涼涼,帶著徹骨的殺意。
夜素玉猛地瞪大了眼睛,再度尖叫出聲:“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毒是我下的?!”
就連赫連域都不知道是她毒死了其他卿家的子弟,這個聲音怎麽會知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十五年了……”那個聲音依舊毫無起伏,平淡如水,“這一次,該徹底了結了。”
“你在說什麽?”夜素玉徹底迷惑了,“本宮聽不懂。”
“赫連皇族……是時候滅亡了。”聲音淡淡地歎息了一聲,便再度隱去了。
這一次,是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而在聲音消失之後,一股狂風從天窗處席卷而來,只聽“噗噗”幾聲,燃著的蠟燭全部熄滅了。
刹那間,整個祠堂黑暗一片。
夜素玉感覺自己的雙腿在打顫,她從來沒有害怕過,就算是在十五年前,她也沒有這種感覺。
那個聲音說:“赫連皇族是時候滅亡了。”
難不成……十五年前的一幕即將要再次上演?
不,不可以,她還年輕,她還沒有活夠,她還沒有站在女人最尊貴的位置。
夜素玉咬了咬牙,她扶著地,好不容易才站了起來,然後猛地撲向了緊閉著的木門前,瘋狂地拍打了起來。
“放本宮出去,快放本宮出去!”聲音歇斯底裡,嘶啞的不成樣子,“赫連皇族要滅亡了,要滅亡了!”
然而,聽到這句話,門外隻傳來了幾聲嗤笑,緊接著是侍衛們交談的聲音。
“我聽說這祠堂鬧鬼,皇后娘娘不會是已經見到了吧?”
“誰知道呢?你看她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指不定瘋了。”
“這世上哪裡有什麽鬼,要我說,一定是皇后娘娘心裡有鬼。”
侍衛們都是一臉不屑,但沒人上前去詢問半句,任由裡面的人瘋狂地敲打。
而他們都沒有看見,在祠堂的堂頂上,有一道身影默默地佇立在那裡。
唯一能看情楚的是那雙眼睛——明亮、清澈而溫和。
……
卿雲歌吩咐外海鳴天之後,就又回到了卿家的府邸。
她回去的時候,準備去看看卿老爺子怎麽樣了,卻被管家雲叔告知,她爺爺已經睡過去了,於是隻好作罷。
卿雲歌也能明白,她爺爺現在心裡其實很是難過,不願意接受自己效忠了那麽多年的人反過來要殺了他。
但是她爺爺應該已經看穿了赫連域,那麽只要給他一定的時間緩緩,就足夠了。
這樣想著,卿雲歌準備回到自己的住處,好好地洗個熱水澡,也睡上一覺。
打了個哈欠後,她慢慢地朝著東邊的院落走去。
幾個月沒有回來,雲閣依舊一塵不染,能看出丫鬟們每天都細心地打掃著這裡的衛生。
卿雲歌進到內室之後,拿出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開始前往卿家後花園的溫泉池。
要說卿家雖然式微,但是這生活方面,質量還是十分的高。
溫泉池一共有三個,她一個,她爺爺一個,剩下的下人們一個。
“唔,今天能舒舒服服地泡一會兒。”卿雲歌嘀咕一聲,然後朝著溫泉苑門前兩個侍女點了點頭,就走了進去。
她一直有潔癖,幸好她有自己的溫泉池,要不然和其他人共用一個,就算不是一個時間段,她也覺得無比難受。
然而那兩個侍女在卿雲歌進去之後,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其中一個黃衣裳的遲疑道:“我們是不是應該告訴大小姐,剛才容世子進到溫泉池裡去了?現在大小姐進去,豈不是會撞上?”
“哎呀,你瞧瞧你還真是不解風情。”另一個粉衣裳的敲了敲她的腦袋,“大小姐和容世子是未婚夫婦,撞上了又能怎麽樣,說不定就可以提前舉辦親事了。”
“可是我覺得這樣不好啊。”黃衣裳的侍女捂著腦袋,十分的苦惱,“大小姐還沒有嫁給容世子,這樣子的話,大小姐的名譽豈不是就被毀了?”
“毀什麽毀!”粉衣裳的侍女恨鐵不成鋼,“大小姐遲早都要成為第一世子妃的,提前一下,也不會有人說閑話。”
“雙兒姐姐你說的有道理哦。”黃衣裳的侍女這才點了點頭,但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那我們需不需要準備點什麽,萬一大小姐和容世子在裡面做出點動靜來,那不就……哎喲,雙兒姐姐你怎麽又打我?”
“噤聲。”雙兒瞪了她一眼,“我平常怎麽沒看出來你這個丫頭還這麽八卦,再這樣,我可就不幫你製造機會和大廚娘的兒子見面了。”
“別別別,雙兒姐姐我知道錯了。”黃衣裳的侍女連忙出聲,“我也是關心大小姐嘛,這不是害怕她被容世子欺負。”
“欺負什麽呀!”聞言,雙兒翻了個白眼,“你那是不懂,容世子欺負咱們大小姐,那才是喜歡大小姐。”
“原來是這樣啊。”黃衣裳的侍女有些懵懂,“看來還真的是我不懂了。”
“等著吧。”雙兒神神秘秘地說道,“說不定這次之後,咱們大小姐和容世子的感情又深了一些呢。”
……
這邊,已經快走到溫泉池邊上的卿雲歌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兩個侍女給賣了。
她心情極好的先把外裳脫了下來,放在了石桌上,然後慢悠悠地朝著池水走去。
其實這個世界哪兒都好,就是穿衣要求太複雜了,一層又一層,脫起來也十分的麻煩,如果可以,卿雲歌真的隻想穿一件短袖。
而就在卿雲歌赤著足,離著池水還有不到五米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嘩啦嘩啦”的水聲,聲音並不大,但是很清楚,聽聲音就是有人正在溫泉池裡洗浴。
靠之!
不會有人佔了她的地方在洗浴吧?
這怎麽能行!
誰這麽膽大,敢在她的專屬溫泉池洗浴?
想到這裡,卿雲歌的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她快速走到水池邊,看都沒看,直接開口:“哪個不長眼的人敢佔姑奶奶的地方,趕緊出來!”
說完之後,卿雲歌這才正眼去瞧,結果這一瞧,她差點跌到溫泉池裡。
引入眼簾的是光滑而白皙的背,背部的線條優美而流暢,霧氣繚繞,肌膚上沾染著晶瑩的水珠,映著披散下來的墨發,平添一分撩人的風情。
再往上看,能看到那微微抬起的下頜,如玉微涼,如月高華。
雖然看不到正臉,可僅僅是那半張如同神祇的側顏,和上挑的狹長鳳眸,依舊能讓人感受到那驚心動魄的美。
顛倒眾生。
卿雲歌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了這個詞,然後她感覺她的臉龐有些發熱,於是立馬把眼睛給閉上了。
完了完了,她看到了什麽,完蛋了!
她眼睛的貞潔!
就這樣被毀了!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這個腹黑的世子會在她的專屬溫泉池裡沐浴啊!
她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他的背?
唔……貌似還挺好看的?
呸!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的時候,就又被她壓了回去。
然而,當卿雲歌閉眼的時候,一聲低笑在溫泉池中響起,帶著一絲戲謔。
“卿卿當真要讓我出來?”
上揚的尾音昭示著笑聲的主人心情很是不錯。
聽到這句話,卿雲歌的身子一抖,雙腳一個不穩,就踉蹌了一下,朝著地面直直地栽去。
就在她以為她要跌倒的時候,一雙有力的胳膊將她的腰圈了起來,如同鐵鉗,牢牢地禁錮著。
容瑾淮接著低笑:“唔……看來卿卿是不想讓我出來,是想跟我……一起洗?”
“你閉嘴!”聞言,卿雲歌立馬睜開了眼睛,她怒不可遏,“誰想和你一起洗,你趕緊給我出來,我……”
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噎到喉嚨裡了。
卿雲歌見鬼地看著眼前的人,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面前的人下半身依舊在溫泉池裡,而暴露在空氣中的上半身卻是什麽衣服都沒有穿。
此刻他用臂膀圈著她,溫度灼熱無比,而她被迫緊貼著他精壯的胸膛,臉上的肌膚也蹭到了他性感的鎖骨。
雖然仍有著一層衣服作為遮擋,可是卻怎麽也掩蓋不住逐漸攀升的曖昧氣息。
卿雲歌在這個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見容瑾淮那張美到震撼人心的臉龐。
面容略顯妖異,但絕不女氣。
他的睫羽很長,仿佛蝴蝶的薄翼,輕輕拍打過她的眼簾。
他的唇涼薄秀美,唇色很淡。
冷梅的香氣緩緩流淌著,沾染了兩人地衣襟。
卿雲歌想著這個腹黑的世子外表看起來十分的清弱,扒開來定然會是一塊乾排骨,可還沒料到,他脫了衣服之後,身材卻是這樣的好。
肌肉結實有力,線條完美,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但、問、題、是!
如果現在她沒被他抱在懷裡就好了,這叫什麽事兒啊!
這到底是她佔了他的便宜,還是他佔了她的便宜?
卿雲歌木著一張臉,眼角抽搐。
好了,她的清白又被毀了一遍。
“嗯?”容瑾淮發現了懷中人的不對勁,他空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若有所思道,“看傻了?”
“沒關系。”他低下頭來,和她的額頭相貼,“夫人若是想看,為夫任你看個夠。”
灼熱的呼吸縈繞在肌膚周圍,鍍上了一抹緋紅。
那雙墨眸幽深如夜,眸中流光四溢,滴落在地。
“容、瑾、淮!”然而這句話一出,卿雲歌頓時炸掉了,她一把推開眼前的人,怒聲,“你不要太過分!”
她就知道他說話永遠不算數!
換著方法來調戲她,佔了她的溫泉池她就不說什麽了,居然還敢抱她,然後還裸著身子抱?
委實過分!
“卿卿你這可就顛倒是非了。”容瑾淮被推開,不氣也不惱,他環抱著雙臂靠在溫泉池邊,溫笑看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你先偷看我沐浴的。”
“放屁!”聽到這句話,卿雲歌更氣了,“那也是你先把我的溫泉池給佔了。”
一想到這兒,她就想起了有個地方十分的不對勁。
按理說以她的修為,她在進到溫泉苑的時候,就能聽到溫泉池到底有沒有人沐浴,但是她都快走到了,才聽見了水聲。
“你不會……”卿雲歌立馬看向了容瑾淮,有些不可思議,“剛才還在這裡下了結界吧?”
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她為什麽沒有聽見聲音。
“是下了。”容瑾淮點了點頭,薄唇微微上揚,“不過就在你走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解掉了。”
如果不下結界,某個小丫頭根本不會進來。
“容瑾淮你……!”卿雲歌現在已經明白了,她咬牙切齒,“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麽?”容瑾淮挑了挑眉。
卿雲歌脫口:“故意讓我偷看你沐浴!”
話聲一落,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靜得只能聽見呼吸聲和心跳聲。
下一秒,一聲輕笑響起:“卿卿你這句話,你自己信麽?”
她自己信麽?
她當然信!
但是別人不會信啊。
如果她告訴其他人,第一世子故意讓她看他沐浴,其他人肯定會說她得了便宜還賣乖。
想到這裡,卿雲歌差點閉過氣去,她感覺自己喉嚨裡梗了一口老血,吐不出來,咽不回去。
氣到炸裂!
怎麽會有這麽無恥的人!
“容瑾淮,我告訴你,我不答應了!”卿雲歌惡狠狠地看著他,“你就算再怎麽哄我,我也不答應你。”
說完之後,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轉身就走。
不行,再在這裡多待一秒,她就要殺人了。
溫泉苑門口的兩個侍女還在聊著天,然後就看到自家大小姐怒氣衝衝地離開了溫泉池,身上雖然披了一件外衣,但依舊能看到裡面的衣裳已經濕透了。
“這是……”黃衣裳的侍女有些傻眼,“大小姐看起來怎麽這麽生氣?”
“可能跟容世子吵架了?”雙兒也十分的不解,“剛進去的時候,大小姐的心情還十分的不錯啊。”
“雙兒姐姐,你看我都說了,應該告訴大小姐容世子在裡面來著。”黃衣裳的侍女跺了跺腳,“你看大小姐那麽生氣,會不會到時候責罰我們?”
“應該不會。”雙兒毫不猶豫地答道,“大小姐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對待咱們一向和藹,再說了,大小姐也是因為容世子生氣,跟我們沒關系。”
“唉,就怕我們好心辦壞事。”黃衣裳的侍女一臉鬱悶,“萬一大小姐和容世子生出間隙可就不好了。”
“不怕。”雙兒拍了拍胸脯,“大不了到時候咱們想點小計謀,再讓他們和好如初。”
“有道理!”黃衣裳的侍女眼睛一亮,“那我們趕緊想想。”
“我說,可以這樣……”雙兒壓低聲音,開始嘀嘀咕咕。
……
“哎喲我的大小姐,您怎麽全身濕透了?”管家雲叔看到卿雲歌後,連忙跳了起來,“快快去上醫閣,讓牧師檢查檢查您有沒有受涼。”
“雲叔,你覺得我都冥階了,還存在受涼這一說嗎?”卿雲歌無奈地撫了撫額,“我不小心掉到溫泉池子裡去了,沒什麽事。”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立馬走了。
她現在實在是不想見任何人!
“哦哦!”雲叔愣愣地點頭,然後撓了撓腦袋,自言自語,“可是以大小姐冥階的實力,也不會掉到溫泉池子裡去啊。”
“真奇怪。”管家嘟囔一句,然後也走了。
卿雲歌回到自己的院落之後,自己從七玄空間中拿出了一塊半人高的晶石,然後把晶石掏空,再吩咐侍女們端來了幾盆水,用玄火燒熱之後,跳了進去。
真是丟人!
澡沒洗成,還又被調戲了一回,連帶著眼睛沒了貞潔。
卿雲歌想,幸好她只是看到了容瑾淮的上半身,要是連下半身也看到了,那就真的玩完了。
真的是被他吃死了,每次在他面前她都會大失氣度。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她這麽生氣。
但奇怪的是,生氣之余,還有些歡喜。
卿雲歌揉了揉眉心,真的是奇怪,她感覺自己最近的情緒越來越豐富了,但也越來越不受她控制。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兒。
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後,卿雲歌直接用玄力烘乾身子和頭髮,然後想了想,決定還是去陣殿練習靈陣的製作。
既然容瑾淮連她的專屬溫泉池都那麽自然地去了,估摸她的院子,他一會兒也會來。
卿雲歌現在可不想看到他,那麽姑且就進七玄空間避一避,讓他到時候找不到人。
於是一個念頭,卿雲歌就從屋子裡消失了。
……
蘭家。
“稟少主,第一世子又出現了。”
正在書房裡整理事務的蘭停雲聽到這句話,眸色深了深,然後淡淡道:“他一個人?”
聽到這個問題,侍衛有些奇怪,但還是恭敬地回答了:“是一個人。”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聞言,蘭停雲的雙眸更加幽深了,仿佛墨雲匯聚,風雨將來。
侍衛行完禮之後,便迅速退了下去。
自從蘭家老祖宗死去之後,整個蘭家就陷入了一種極為低迷的狀態。
因為死的是蘭家最頂尖的實力,所以蘭停雲在第一時間,封鎖住了這個消息,對外說是家中的一位長輩去世了。
所以老祖宗死的事情,蘭家只有個別人才知道。
蘭停雲查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到底是誰殺了他敬愛的老祖宗。
可就在前不久,中州界有消息傳來,說是紀家被滅,只有幾個人逃了出來,其他人都被挖心致死。
這件事讓蘭停雲提高了警惕,因為他能看出,紀家人死亡的原因和老祖宗是一樣的,這就能證明,滅紀家的和殺老祖宗的是同一個人或者同一個勢力。
可是他想了很久,也沒能想出有什麽人能把紀家滅掉。
雖然當時容瑾淮說要幫他查,可是他為了男兒的自尊心,還是拒絕掉了。
等到蘭停雲束手無策,後來打算去找容瑾淮的時候,卻發現找不到他,而既然他現在又出現在朱雀國……那麽或許能跟他借點人。
想到這裡,蘭停雲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句,然後叫了一個侍衛進來,淡聲吩咐:“遞一張請帖給卿府,就說我請容世子和卿小姐來蘭家一聚。”
“謹遵少主之令。”侍衛抱拳,拿起桌子上寫好請帖,匆匆忙忙出去了。
蘭停雲望著桌子上的書,半晌,忽然歎了一口氣,他幽幽地說道:“混沌大陸動蕩時代,又要開始了。”
“不知道這一次,究竟能存活幾國幾家啊……”
……
七玄空間內,一場鳥靈大戰剛剛結束。
劍靈氣喘籲籲地飄到了紅裙少女跟前,忍不住出聲問道:“主子,我們什麽時候去找黃色劍魂啊?”
“急什麽。”卿雲歌擺弄著手中的圖紙,“難不成我現在不去,黃色劍魂還會消失?”
“這倒是不會。”聞言,劍靈抽了抽嘴角,“但是主子你想好怎麽去輪回之嶼了嗎?”
“明焰殿主告訴我,可以找亡靈法師離魂。”卿雲歌便研究靈陣,邊說,“至於離魂之後怎麽去,我就不知道了。”
“離魂?”劍靈皺眉,忽然一拍手,“對啊,這個好辦法我怎麽沒想出來!”
“因為你傻呀。”卿雲歌拿出了幾塊晶石,開始布陣。
她需要在回到學校之前,把複療陣做出來,這樣就不用擔心那些騎士們因為訓練而受傷了。
“主子你胡說!”聽到這句話,劍靈義憤填膺,“我明明是最機智的靈。”
“好好好,機智。”卿雲歌很是敷衍,“機智小靈靈,去跟小九玩,你主子我還要弄靈陣呢。”
“我不!”劍靈頭一次拒絕了,他一臉悲憤,“那隻不死鳥太鬧騰了,我遭不住。”
“小九是小孩子嘛,你要多照顧她一下。”卿雲歌聳了聳肩,“小孩子不鬧騰,那還是小孩子嗎?”
“主子你說的有道理。”劍靈讚同地點了點頭,“我已經做好了小主子鬧騰的準備了。”
“什麽玩意兒?”聞言,卿雲歌手中的動作一頓,“小主子是什麽鬼?”
劍靈開始數手指:“你看主子,你日後肯定要成親是吧?”
卿雲歌點點頭。
“成親之後肯定是要生小娃娃是吧?”
卿雲歌又點點頭。
“小娃娃就是小主子啊。”
卿雲歌:“……”
她怎麽感覺她這隻劍靈的聰明勁兒沒有用對地方呢?
“說到這裡……”劍靈忽然搓了搓手,朝著紅裙少女拋了個媚眼,然後問道,“主子,你準備生幾個?”
“生幾個?”卿雲歌的臉一黑,“你當我是豬嗎?”
她聽說生孩子很痛來著,生幾個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主子這個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劍靈很是嘚瑟,“這就得看你夫君的意思了。”
“此話怎講?”卿雲歌有些不解。
“主子你看女人不可能一個人生孩子,得有男人的幫助不是?”劍靈搖頭晃腦,“萬一你夫君多幫助你幾次,你不就得生好幾個?”
話音還沒落地,卿雲歌脫口:“放屁,他敢!”
“哈?”劍靈傻眼,“他是誰?”
“他是……”卿雲歌剛想說出一個名字,然後覺得有些不對勁,立馬轉了話鋒,“沒有這個他。”
劍靈一臉的不信。
“走走走,別讓我看到你。”卿雲歌惡聲惡氣,“去跟小九玩去!”
聽到這句話,劍靈很是委屈地飄走了。
卿雲歌接著開始搗鼓靈陣,一直搗鼓到了晚上,才從七玄空間裡出來。
結果一出來,還沒看清眼前的東西,就被一個人給抱住了。
冷梅的香氣直衝鼻翼,氣息溫暖而安心。
緊接著,耳畔響起了低沉悅耳的聲音:“我來哄你了,夫人。”
甜吧昂哈哈哈哈,親媽無疑了。
十五年前的真相正在逐一浮出水面。
至於那個人是誰,我不告訴你們就不告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