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雅本來就慌,更是被洛映白的態度激怒了,她的刀向前一逼,咆哮道:“你裝什麼裝?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夏征說了那塊手錶,說了我殺人的事!不然他怎麼會知道?!”
洛映白可不怕她,沒還手是想聽聽朱琳雅這是要做什麼,倒還真沒想到對方急混了頭,把這麼一口鍋都扣到自己的頭上了,哭笑不得道:“你想多了。那什麼,你說你殺了誰啊?什麼手錶?”
“你可真夠陰的,人都找到這來了,還跟我裝糊塗。”
朱琳雅冷冷一笑,沒拿刀的一隻手忽然向後一指,提高聲音道:“你自己不想活了,是不是也不想讓他們活了!”
洛映白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這回是實打實的臉上驟然變色。
怪不得朱琳雅態度這麼囂張,她竟然把夏羨寧的兩個小外甥給綁了過來!
此時,夏致和夏霓被同一根繩子綁在一起,兩個孩子站在窗戶外面一處窄小的空調支架上面瑟瑟發抖。
綁著他們的繩子另一端被系在樓梯扶手上,看上去卻並不是很結實,只要稍有疏忽,這兩個孩子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原來如此,夏征和朱琳雅還真是各有心機,夏征是受到女鬼提點找到了那塊手錶,想必也同樣是女鬼給他出了主意,讓他約朱琳雅到了這個陰氣旺盛的地方。
而朱琳雅則趁著別人都沒有注意,綁來了夏家的兩個孩子,如果孩子一直在她的手上,就算是她真的殺了夏征,也有著威脅夏家的把柄。
洛映白眉頭蹙起,朱琳雅還在那裏冷笑道:“我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是想讓這兩個孩子活命,你就給我……”
她一句話沒說完,洛映白忽然抬手攥住了朱琳雅舉刀的手腕,朱琳雅一驚,胳膊下意識地往前一送,就要砍他頸動脈。
但她的力氣抗不過洛映白,刀子沒能劃破對方的皮膚,就被洛映白用力一扭掉在了地上。
朱琳雅手腕劇痛,尖叫了一聲,洛映白另一隻手已經扣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將她掀到了牆上,朱琳雅頭部劇痛,頓時昏迷。
他俯身撿起刀,迅速沖到窗邊,在牆面上一蹬便飛身踩上窗臺,踹開窗戶。
兩個小孩滿臉都是眼淚,又驚又喜,同時叫了一聲“洛叔叔”。
洛映白語氣輕柔:“乖,別怕。”
他迅速用刀劃了幾下,割開孩子身上的繩子,將兩人一手一個抱了回來,帶著他們跳下窗臺。
朱琳雅在短暫的昏迷之後清醒,只覺得全身劇痛,爬都爬不起來。她看著他們,以為洛映白這就要帶著孩子離開,立刻驚恐地尖叫起來:“不!你們不要丟下我,這裏有鬼,那個女鬼還在這樓道裏!洛映白!洛映白你快來抓我啊,你抓我去蹲監獄,你別把我扔在這裏!”
與此同時,和著她的話音,樓道裏突然響起了一陣巨大的嗚嗚聲,似乎有無數黑色暗影憧憧閃過,一股巨力從樓梯上橫掃而過,向著這邊撞來。
洛映白及時摟著兩個孩子轉身蹲下,將他們的頭按進自己懷裏,用後背擋了這一下。
巨力過後,他抱著孩子沒有鬆手,借著這個姿勢回頭一看,只見身後竟然站滿了死人!
其實叫死人倒不如說是陰屍更加貼切。陰屍是一種被極濃重的陰氣腐蝕的屍體,新喪鬼沒過頭七,尚未去地府報導,如果身體先接觸了這樣的陰氣,就會使他們的魂魄被束縛在肉體中。
而這種不得投胎的怨恨急劇膨脹,就會發生屍變。
這棟廢樓附近就是殯儀館,陰屍毫無疑問是從裏面跑出來的,但它們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是否說明了,這附近也同樣有著洩露地府陰氣的縫隙?
而且僅僅是有陰氣洩露還不夠,目前這場屍變,顯然是有人在背後刻意推動,洛映白的目光快速一掠,沒有發現夏征的影子——他應該也不可能有這個本事,但是他的背後還有婁苗在策劃推動,現在兩人也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
眼看那些密密麻麻的陰屍滿臉呆滯,步伐整齊劃一地向著他們逼近,洛映白抱著孩子跳了起來,向後退了幾步,夏致想抬頭看,被洛映白用力一按,低喝道:“小致,別亂動。”
夏致感覺到了他聲音中的緊迫和威嚴,乖乖埋進洛映白懷裏,不動彈了。
這棟爛尾樓的第三層建的倒是不錯,基本上的架構已經完成,洛映白一瞥眼看向自己身後,正是一戶人家的防盜門,立刻飛起一腳重重踹上去。
鐵門被他一腳踹開,同時也把洛映白得腿震的隱隱發麻。
他倒退了兩步,又趕緊抱著孩子單腿蹦了進去,一下坐在地上,同時手中紅線甩出,順帶把朱琳雅也扯了進來,跟著就把她捆的結結實實。
夏致和夏霓一看鐵門牢牢地關上了,把所有的危險都阻隔到了外面,雖然身邊還有個壞女人,但只要有洛叔叔在,他們就不害怕。
夏霓剛才一直忍著,這個時候才摟住洛映白的一條腿,嗚嗚地哭了起來,夏致到底是個男孩子,被妹妹這樣一哭,也跟著紅了眼眶,眼淚轉了幾轉,終究還是沒有落下來。
洛映白把夏霓抱起來,給她擦了擦眼淚,要是以往,他有一百種方法逗小姑娘開心,但眼下卻是沒這個時間了。
他一邊輕輕拍著夏霓的後背一邊快速說道:“小致,小霓,叔叔要再出去看一看,你們兩個在這裏面等,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去,知道嗎?小霓,下來,小致,你陪著妹妹。”
夏霓可比程光晨聽話多了,她雖然不情願,還是乖乖地從洛映白懷裏出來,走到了哥哥身邊,洛映白鬆了一口氣——要是夏霓再抓著他不鬆手,他可真的沒有衣服可以脫了。
夏致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主動把夏霓領過來,抓著她的手,沖洛映白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洛映白拍拍他的腦袋,向外走去。
“洛叔叔。”
夏致忽然叫了他一聲。
洛映白停步轉身,溫和道:“怎麼?”
夏致道:“給你,我剛才撿的,防身。”
洛映白低頭一看,發現他的手中正是剛才朱琳雅用來威脅自己的那把刀,洛映白用刀割斷繩子之後就在打鬥中掉沒了,也不知道這孩子趁什麼時候撿的,居然還給揣上了。
他看著夏致那張嚴肅的小臉,忽然想起了夏羨寧,心中一暖,微微笑了起來,接過刀輕快地說道:“好的,謝謝。”
地上的朱琳雅因為剛才受到了陰屍的衝擊,此時正昏迷不醒,再加上被紅線捆的緊緊的,洛映白倒是不擔心她會起來傷害兩個孩子,將門打開條小縫閃身出去。
外面的陰屍正排著隊在樓道裏來回梭巡,似乎在尋找他們的蹤跡。
洛映白脊背貼著牆,側身一閃,迅速躲到了樓梯口的拐角處,他站在那裏觀察這些陰屍,發現他們眼中只有眼白沒有眼珠,動作僵硬,雙手前伸,似乎是靠體感溫度來尋找人類。
這是非常低等的陰屍,說明他們背後的操縱者法力亦是有限。
洛映白心裏有了底,憑空打了個響指,跟著手指一翻,就像變戲法似的夾住了一打符咒,向著前方成群結隊的陰屍喝道:“去!”
符咒迎風一晃,一生二,二生三,鋪天蓋地一般紛然飛出,被黃符擊中的陰屍全部定在了原地,唯獨一張黃符眼看就要飄到其中一具陰屍的面前,突然微微一滯,轟地一聲,在半空中自燃起來,轉眼間就化成了灰燼。
這完全屬於黃符攻擊到非陰屍時產生的自發反應,洛映白和被攻擊到的那個人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同時一愣,那人猛地抬起頭來,四目相對。
短暫的僵持之後,洛映白突然爆喝了一句:“彭旋!”
他躲避特偵處的追捕,居然藏在了這裏!
洛映白向來很少這樣疾言厲色地說話,雙方的關係到了這個份上,彭旋原本打定了主意什麼都不在乎的,結果聽見師兄的這一嗓子,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恐慌,二話不說,轉頭狂奔。
洛映白隨後跟上,兩人在黑漆漆的樓道裏一前一後地狂奔,彭旋不想面對洛映白,但似乎也不想出去,只是上上下下,像是捉迷藏一樣跟他亂兜圈子。
洛映白追了一會,突然感覺到不對,猛地刹住了腳步。
他四下看看,忽然一拳錘到了身旁的玻璃上。
玻璃碎了,洛映白手撐著窗框向外一翻,雙腳落地,再抬頭看時,眼前的景象跟剛才一模一樣,仍然是這棟廢棄的大樓,他再一轉頭,剛才那扇已經被他打碎的窗戶完好無損。
洛映白再次打碎另一側的窗戶翻出去,同樣又回到了原點。
在這棟死氣沉沉的大樓裏面,有著無數的屍體,隱藏著知名或是不知名的敵人,還有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等著他帶他們回家,這種狀況之下發現自己被人封在了樓裏無法出去,實在是一件讓人懊惱的事情。
朦朧的月光隱約透入,映亮了洛映白半邊側臉優美的輪廓,而他另半邊的臉則隱沒在黑暗中,愈發顯得冷峻。
洛映白在這種恐怖的氣氛下把整個經過捋了一遍。
首先是莫名出現的彭旋,看來他之前應該已經試探過了,知道這樓外設下了結界跑不出去,所以剛才才寧可跟洛映白兜圈子,也沒有再試圖向著樓外跑。
但問題就在於,彭旋明明應該是重生的,按理說他既然知道會發生什麼,就沒必要搞出那麼大的動靜,從特偵處又跑到了這裏。
難道說他是和自己一樣,根本就不知道重生後還會發生這樣的一件事,還是說彭旋刻意為之,在搞什麼陰謀?
洛映白傾向於後者。
他想到夏羨寧那邊還在尋找彭旋,估計都不知道他們全都被困到了這裏。但外面有了這個破結界,手機又沒有信號,連信都送不出去……想到這裏,洛映白忽然靈機一動,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刀上。
蒼靈悅譯還在外面呢,差點把他給忘了。
洛映白通過蒼靈悅譯的本體給在外面送程光晨回家的刀靈傳了個消息,讓他把這裏的情況通知夏羨寧。
而其實在夏羨寧收到洛映白的消息之前,他就已經接到了夏老爺子的電話。
夏老爺子的電話打進來時,夏羨寧正在聯繫苟松澤,想詢問他們現在追彭旋追到了什麼地方。結果那邊苟松澤還沒接,這頭串線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夏羨寧:“爺爺?”
夏老爺子沒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羨寧,小致和小霓失蹤了。”
夏羨寧也吃了一驚,連忙問道:“怎麼回事?失蹤多長時間了,在什麼地方失蹤的?”
夏老爺子道:“我這邊已經調查了,懷疑孩子們是被朱琳雅給帶走了,現在她和小征也都聯繫不上,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找到映白,或許他現在跟朱琳雅在一起也說不定。”
夏羨寧一聽這事還牽扯到洛映白,更加擔心,好在夏老爺子很快地告訴他,洛映白不是跟兩個孩子一起找不到了,而是他剛剛去過一趟夏家,舉止顯得有點奇怪。
剛才發現孩子不見了,他找人過來調查,問話的時候幫傭和門衛說起洛映白向他們詢問了朱琳雅的去向,不知道要做什麼,但是洛映白的手機卻打不通。
夏老爺子這麼說不是在懷疑洛映白綁架了夏致和夏霓,而是覺得現在這些人很有可能是都在一起的,擔心洛映表白也出了什麼事。
“師兄肯定不知道綁架這件事,如果知道了,他當時回家的時候肯定就會說了,不過朱琳雅這個人可能的確是有一些問題。”
夏羨寧道:“門衛有沒有說她去了哪?”
夏老爺子道:“說是去了夏征過去那個家,我已經派人過去了,家裏只有光晨,昏迷不醒,送到醫院去了。”
夏羨寧當機立斷:“我先過去看看,您別擔心。”
他掛了電話要往夏征家趕,苟松澤那頭看見了夏羨寧的未接來電,也把消息發過來了,他同樣是追彭旋追到了蘭澤大街附近,突然沒了彭旋的影子,正在搜查。
也就是說,現在彭旋、洛映白以及朱琳雅和夏征三方都彙集到了那裏,這絕對不是普通的巧合。
夏羨寧在開車往那邊急趕的路上,突然想起彭旋曾經說過的,他上輩子的死是因為在一次危急狀況下,洛映白拽著他給自己擋掉了危險。
所謂的危機狀況……會不會正是指這一次?彭旋拼命逃出來,去了洛映白所在的地方,是不是為了找到這個節點,改寫他重生之前的結局?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便再也克制不住,夏羨寧倏然心驚,猛踩油門,車子狂飆了出去。
洛映白想辦法給夏羨寧發了消息之後,沒有站在原地等待,而是立刻回到了剛才他將夏致和夏霓藏起來的地方。這棟樓外設有結界,人不能隨便出去,但在裏面的活動卻是絲毫不受限制的。
設下這個結界的人應該也同樣不能離開大樓,但很明顯那人不可能是彭旋,否則彭旋不會見到他轉身就跑。
洛映白快步下了兩層樓梯,轉過拐角,就看見一個人也正在迎面上樓,朝他走來。
兩人迎面撞上,在同一段樓梯上同時停下腳步,一個站在最下階,一個站在最高處,同時望向對方。
四目相對,洛映白忽然大步下樓,他對面的人一驚,轉身想跑,結果眼前一花,洛映白已經如同鬼魅一般擋在了他的面前。
洛映白毫不客氣,揪住對方的衣領,一把將他提到了自己面前,冷冷道:“你是夏征?”
夏征個子不高,比洛映白矮了將近半頭,幾乎是被他把整個人都提了起來,腳尖有點夠不著地。
他驚恐地看著洛映白,聲音語氣神情都與夏征沒什麼兩樣,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想幹什麼?”
洛映白在他眉心處用力一彈,冷笑道:“還裝?”
這一彈的力氣不光讓夏征的腦袋晃了晃,緊接著還從他的身上驟然飄出了一個黑影。
那黑影動作飄忽,眼看就要逃跑,冷不防洛映白沒抓著夏征的那只手遽然拔刀,反手一斬,頓時將黑影斬落在地。
洛映白扔下夏征,收刀道:“婁苗,以你的本事本來不足以設下能夠困住我的結界,你現在短時間激發出所有的怨氣,很容易把旁邊陰陽兩界的裂縫繼續撕大,最後造成整個結界連帶著這棟大樓崩塌,到了那個時候你也會魂飛魄散,再也不能投胎轉世,這個後果你知道嗎?”
婁苗冷冷地說:“你不用嚇唬我,我從地府跑出來的時候就打定主意是要報仇的,沒想投胎。你如果想出去,可以先試著讓我魂飛魄散試試,到時候大家要死一起死,我也不虧。”
其實如果強行打碎她的魂魄突圍,洛映白自己還是有信心在大樓倒塌之前全身而退的,但夏家的兩個孩子還在這裏,要是帶著他們兩個一塊離開就非常冒險了,洛映白暫時還不想這樣做。
他道:“呸,你當然不虧,你死不了了好嗎,本來就是個死人。”
婁苗:“……”
洛映白把腳邊的夏征往旁邊踢了踢,看著樓梯琢磨了一下,又把夏征的外套扒下來往地面上一鋪,這才挑挑揀揀地坐在上面,又道:“你報什麼仇,是朱琳雅殺死胡偉朝的仇嗎?所以你跟胡偉朝是什麼關係?”
婁苗本來就滿心怨恨激憤,剛才被洛映白噎了一下還記恨著,聽他這樣詢問自己,沒好氣地說:“我沒心情跟一個要死的人聊天。”
洛映白笑道:“哎,別生氣呀。你看,我要死了,你是鬼,咱約等於一家人,邊聊天邊等死不是更有趣?”
婁苗冷笑,洛映白歎息道:“我知道你內心深處一定有很多的苦衷,受過很多的虧待和委屈。你的仇人對不起你,這天底下的人都對不起你,這大樓裏被你關進來的人無論無辜不無辜都該死。但變成這樣子你也不想的,所以聊聊唄,不然多憋得慌。”
婁苗瞪著他:“你諷刺我?”
洛映白後背靠著牆,歎息道:“不敢不敢,我這人嘴欠,見諒。”
婁苗瞪著他,眼珠子逐漸變紅,好像隨時要滴下血來,洛映白只是氣定神閑,視而不見。
見嚇不住人,婁苗冷笑一聲,身體忽然像一灘泥一樣化掉,癱在地上,而後又自己凝聚起來,慢慢化出四肢和五官,那副肖似趙美琪的臉已經變了一副,那才是她真正的容貌。
洛映白打量了一下,道:“你變成那樣,果然是為了引起夏征的注意力然後忽悠他的。”
婁苗道:“誰讓他當了朱琳雅的女婿又愚蠢好騙呢?一邊為了錢娶了別的女人,享受榮華富貴,另一頭又是一副委屈到不行的死樣子,好像是誰對他棒打鴛鴦逼良為娼一樣,這樣的男人,被我套進去也只能怪他自己!”
洛映白道:“所以說你是早就知道夏征不是朱琳雅的親生兒子,他們兩人之間相處有矛盾,因此故意設計他掌握了朱琳雅殺人的秘密,買到那塊手錶,打算利用夏征報復朱琳雅?”
洛映白說話的時候舒舒服服坐在樓梯上,而婁苗一直靠著牆跟他面對面站著,顯得非常警惕,她聽見洛映白的話,半低下頭看著他,兩邊的頭髮落下來遮住面龐,更給她本來就有些瘦削的面龐上增添了幾分陰森的感覺。
她慢慢地說:“不,我不光是要報復朱琳雅。這樓裏面,夏征是渣男,朱琳雅是賤女人,那兩個小孩是夏家的種,至於你……”
洛映白忽然有點擔憂她形容自己時用的定語,再說男人女人小孩都說過了,他算什麼?變態嗎?
好在婁苗沒有那麼損,她說的是:“至於你們這種不管壞人只抓可憐人的臭員警,也是多死一個少一個,我能把你們這些人都湊進來,也算是夠了。”
命運難測,人生在世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天底下倒楣的淒慘的人很多,就算洛映白自己也不算命運順遂一帆風順,憤恨怨怒都是正常,但實在沒必要表現出一副“天底下唯我最慘”的樣子。
洛映白對於自稱“可憐”的人都沒有什麼同情心,婁苗這樣一說引起了他的反感,淡淡說道:“這麼說來,你就不算壞人咯?”
婁苗道:“那也是被那些人給逼的!胡偉朝高中畢業的時候就說了要娶我,他說他沒有錢,辦不起婚禮,買不起房子,要等掙夠了錢才能結婚,我足足等了他五年!結果等來的就是他跟朱琳雅那個賤女人糾纏不清,最後還被這個女人給殺了!你說可不可笑?惡不噁心!我該不該生氣?!”
在她接下來的話裏,洛映白總算明白了當年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婁苗和胡偉朝是一對情侶,兩人家在縣城,高中畢業就沒再上學,一起來到T市打工,胡偉朝運氣很好,從小練了一身好功夫,憑著熟人引薦,竟然成為了夏三叔家的保鏢。
胡偉朝跟著夏三叔在各種場合出出進進,很快就混了個臉熟,朱琳雅為了及時掌握夏長為的行蹤,也就有意跟胡偉朝搞好關係。
她模特出身,長得又漂亮,胡偉朝過去在縣城裏從沒見過這種類型的女人,這一來二去,他就對朱琳雅有了意思。
朱琳雅自然看不上他,但為了辦事方便,也就一直不上不下地吊著胡偉朝,把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夥子哄的暈頭轉向,而這些事當時的婁苗都不知道。
洛映白道:“既然如此,朱琳雅好像也沒有什麼要殺死胡偉朝的理由。我覺得胡偉朝發現自己的感情被欺騙了之後,倒是很有殺死朱琳雅的理由。”
婁苗冷笑道:“那個沒出息的東西,殺人他倒是也得敢。他看起來好像對朱琳雅動了心,回到家之後卻屁都不敢跟我放一個。朱琳雅那頭也是一樣,胡偉朝知道她的心思其實全在夏長為身上,但是難道他還敢跟當時鼎鼎有名的夏三少爺搶女人嗎?”
“所以……”
婁苗道:“狗男女不光不要臉的到處勾搭,還貪錢。當年夏長為的公司好像有筆什麼資金流轉,他不願意批,合作方買通了朱琳雅,說是如果她偷偷用夏長為的私章在檔上蓋幾下,就給她三百萬。”
在二十多年前,三百萬可真不算是一筆小錢了,更何況夏長為生性浪蕩,對這種事根本不上心,他不同意是不同意,但這筆生意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只要不出什麼問題,過了幾天也就忘了。這也是朱琳雅願意拿錢冒險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時的合作方拍著胸脯跟朱琳雅保證絕對不會出差錯,夏三少不同意只是因為他對己方缺乏信任,朱琳雅不懂生意上的事情,見他說的那麼信誓旦旦,也就信了。
可是倒楣就倒楣在,夏長為雖然不愛管事,眼光卻是毒辣,那筆生意最終真的失敗了,合作方欠了上億錢款,走投無路之下,從樓上跳了下去。
洛映白想起上次他和夏羨寧對於胡偉朝死法的分析,道:“所以他們兩個是不知道怎麼和三叔交代,互相推卸責任的時候朱琳雅失手殺人?”
婁苗卻忽然沉默下來了。
洛映白一臉疑問,過了半晌,婁苗才說道:“發生了這件事,胡偉朝特別慌亂,回來之後把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說了。我們兩個從小到大都只窩在那一片的小城裏,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麼大的人物,更沒攤上過那麼大的事,當時我聽見之後,覺得天都塌了,連他有了別的女人的事都一時顧不得追究,心裏全都是想著怎麼辦。”
她深吸口氣,說道:“後來我們商量出來一個辦法,那就是趁著夏長為查到胡偉朝之前趕緊跑。”
她講到這裏,洛映白終於有些猜出胡偉朝是因為什麼跟朱琳雅發生衝突的了,但是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謬,驚疑道:“也就是說在逃跑之前,胡偉朝又去見的朱琳雅?他拿這件事威脅朱琳雅了嗎?”
可是這又是何必,先不說胡偉朝對朱琳雅有好感的事,就算他們是塑膠感情經不起考驗,胡偉朝要帶著未婚妻走也就走了,激怒朱琳雅對他而言好像沒有任何的好處。
婁苗看出了洛映白的疑問,簡短地說道:“我們缺錢,胡偉朝回去沖朱琳雅要錢了。自從這件事出了之後,他們兩個互相埋怨,早就已經快要撕破臉了,胡偉朝去跟朱琳雅說,如果她不給我們錢讓我們離開,那麼他就把這件事的整個經過告訴夏長為,一拍兩散。”
洛映白無言以對。
其實這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夏長為雖然出身顯赫,行事浪蕩,給人的感覺有點混蛋,但並不是個狠毒的人,也不大看重金錢。
就算是這件事真的被他知道了,頂多也就是辭退胡偉朝,跟朱琳雅分手而已,遇上心情好,或許還能額外給出一點分手費——因為對於他來說,一筆生意的失敗、些許金錢上的虧損,實在都不是什麼大事,甚至還比不上泡一個女人重要。
但在朱琳雅和胡偉朝眼中,兩人覺得夏長為高不可攀,也完全不敢承擔惹怒他的風險,再加上本就貪婪,最後竟然就走到了鬧出人命的地步,實在讓口齒伶俐如同洛映白都無法評價。
婁苗看了洛映白一眼,冷冷地撇了下嘴唇,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胡偉朝挺噁心的,不值得我給他報仇?我告訴你,你可別多想,我根本就不是為了他,我是為了我自己。”
洛映白心道我還真沒多想,是你自己腦補多了。
他沒把這句話說出來,繼續問道:“那你又是怎麼死的?”
婁苗不算是朱琳雅直接害死的,但是她的死,朱琳雅絕對要負很大的責任。
那個時代監控和各項技術還不發達,朱琳雅殺了胡偉朝之後僥倖躲過了員警的調查,但她自己做賊心虛,知道胡偉朝似乎還有個女朋友,擔心她已經從中得知了什麼內情。
於是她雇了幾個黑道上的人去了婁苗和胡偉朝住的出租屋裏,搜查胡偉朝是否留下了什麼線索。
那個時候胡偉朝剛剛去世,風頭正緊,朱琳雅不敢自己出面,特意兜了好幾個圈子才輾轉雇到了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當中有好幾個人其實就是身上背著官司的亡命之徒。
這些人本來是收了朱琳雅的錢,要去婁苗家裏翻找有沒有胡偉朝留下的相關證據,結果正好遇上婁苗回家,見色起意,幾個人將她強暴之後殺害。
洛映白問道:“那幾個人抓住了嗎?”
婁苗道:“本來就是身上帶了人命案子的亡命之徒,一開始就抓不住他們,那回自然也抓不住。地府允許我報仇,但我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積聚了足夠的怨氣和法力,那些人卻早就因為打架鬥毆死了大半了!”
既然是地府判定婁苗有冤,准許她報仇,那麼如果她殺了那些侵犯她的男人,絕對不會因此影響投胎,又被押入地府大牢。洛映白道:“你覺得沒有親手結果那些人,心中不平,又傷害了無辜的人嗎?”
婁苗道:“無辜?我不管別人是不是無辜,我只知道這個世界對我而言已經很不公正了。他們既然沒有死在我手裏,我就不算報仇。其中一個人有個兒子,父債子償,我就把他老婆孩子都給弄死了。殺完這兩人之後我本來想收手,沒想到又碰上了兩個跟你一樣多管閒事的道士,一定說我是濫殺無辜的厲鬼,要收了我,我就把那個道士也給殺了。”
這女人的經歷雖然淒慘,但性格行為也確實殘忍偏激,婁苗殺了未成年的幼童,又對陽間的術士下手,地府再不處理她,就算是跟特偵處也交代不過去。
婁苗本來已經被鎮入大熱大惱大地獄,因為後面又出了陰陽兩界裂縫的事,才給了她跑出來的機會。
婁苗說到這裏,指著洛映白道:“我被抓回地府去,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及時把朱琳雅也給殺了,讓她白撿了幾年的好日子過,你也別覺得今天被我扣在這裏是冤枉,我告訴你,像你們這種不分是非黑白的廢物,多死一個是一個!”
她越說越是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如果你不死,肯定會阻止我殺朱琳雅。我當年受折磨被冤屈的時候沒有人給我出頭,幫我的忙。我要為自己做一點事了,你們這些員警道士有一個個的自詡為正義人士,蹦出來找我的麻煩,哈,憑什麼?”
“那麼你當年受折磨受冤屈的時候,我又憑什麼要為你出頭呢?”
洛映白站起身來,撥開婁苗指著他的手,直視對方因為仇恨而扭曲的臉:“婁苗,你說人都是為著自己的,所以你只看得到自己的痛苦,只要進行自己的報復,就可以不顧及別人的生死與感受,那麼我也是同樣。”
他雙手環胸,說道:“我沒拿過你半分好處,沒必要給你出頭,至於我要給別的被人害死的人出頭,只因為我高興,我樂意,我有這個本事,你也沒有資格因此對我產生怨懟。所以收起你那副潑婦一樣的嘴臉,我不是你能撒氣的對象。”
“你!”
婁苗一向覺得自己天下第一淒慘委屈,就算是報復整個世界也是應該的,但洛映白的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面子,堵得婁苗一時該如何反駁,心中的怒火更甚!
“你行,你厲害,算你的大道理多!我說不過你!”
婁苗怒極反笑,手一抬,掌心發出刺目的光芒:“反正時間也到了,那我就讓你也死一死,看看你這個大聖人會不會怨恨!”
她手中的光極為刺眼,幾乎到了耀目如盲的程度,這束光照入黑暗當中,就像是一顆魚餌落入到了魚塘當中,刹那間吸引無數的怨氣彙聚,整棟大樓都開始劇烈地晃動起來。
不管之前婁苗的心中有著多少怨恨,最起碼此時此刻,將她內心深處最後一層屏障扯下來的洛映白,就是她最想要弄死的物件。
她盯著洛映白的臉,想看見對方驚慌失措的表情,沒想到洛映白卻笑了。
洛映白道:“你說時間到了,是指半夜十二點吧?難為你為了等陰氣最盛的時候跟我動手,還特意說了這麼多的話。”
強烈的怨氣撲到洛映白的身邊,對他沒有產生半點影響,婁苗錯愕,警惕地一步步向後挪去:“你——”
洛映白道:“你在拖時間,我也在拖,咱們等的都是這一刻!”
隨著他的話,洛映白雙指一扣,一點紫色的星芒從他指尖彈出,直向著婁苗燃燒魂力所釋放的白光中沖去,小小的紫芒與白光一觸,瞬間暴漲,驟然散開!
“哢嚓”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碎裂開來,遠處不知名的黑暗當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漩渦,方才還愈加濃郁的怨氣飛速被那股漩渦吸了進去,結界的威力正逐漸減退。
婁苗只覺得全身劇痛,大驚失色,她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會失敗,但卻也實在沒想到她回失敗的這麼快——幾乎只在轉瞬之間,形勢已變!
她終於明白了洛映白的目的,驚恐道:“你瘋了!你居然主動撕大了陰陽兩界之間的裂縫!”
怨氣微弱的她毫無威懾力,洛映白連口訣都沒念,隨手一刀劈出,回答道:“沒你瘋。”
刀光橫空,瞬間把婁苗劈翻在地,化成一縷白煙,洛映白甩出黃符,白煙被吸納其中。
此時地面的晃動已經愈加劇烈,他一擊得手之後迅速抓緊時間,向著夏致和夏霓所在的小屋子裏跑去。
雖然通知了夏羨寧,但洛映白自己也不是坐以待斃等人來救的性格,更何況還有個不明目的的彭旋在這棟樓裏,隨時都有可能會採取行動,所以他果斷採取了一種以毒攻毒的方法。
剛才婁苗和洛映白談了這麼久,其實各懷心思,都是在等待午夜十二點這個陰氣最盛的時刻,在這個時候,婁苗自身的怨氣固然會達到頂峰,同時地府裏面所有鬼魂怨氣也同樣升至最高點。
婁苗想操控她自己身上的怨氣讓整棟大樓坍塌,陷入到地府之中,那麼不光是樓裏的人活不了,地府也會受到震動,裂縫同樣將進一步擴大。
所以洛映白乾脆提前行動,主動將兩界裂縫撕大,這樣一來婁苗身上的怨氣自然而然會感受到來自地府裏更龐大的引力,不會再乖乖聽她的指揮了,結界失去能量支撐,也會相應慢慢潰散。
婁苗雖然不能再造成威脅,但是大樓動盪,時間緊迫,洛映白必須要趁機抓緊時間帶著孩子離開——他正感覺到身邊的氣溫越來越高。
婁苗嘻嘻笑了起來:“沒用的,你就算打破了我的計畫也逃不掉,因為這裏正對著地府火池,玄霄真火就要燒上來啦!哈哈哈哈哈哈!”
她自己因為濫殺無辜在烈火中受到多年煎熬,也就要讓所有的人都嘗嘗這個滋味。這樣的人固然遭遇了很多不幸,但是實在讓人同情不起來。
洛映白眉頭微蹙,一道符咒飛出將婁苗封住,而後匆匆回去尋找夏致和夏霓。
好在此時,夏羨寧也已經趕到了大樓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