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個份上,即使沒能得到最終的確認,在赤窮族的這兩個人多半也就是洛映白要找的葛盼明和祝采薇兩個人。
而為什麼祝采薇甘願嫁給有了兩個孩子、年紀也不小的赤窮族族長,又為什麼神秘莫測的葛盼明會成為這裏的祭祀?或許一切的秘密,都將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得到解答。
洛映白趁著沒人注意他的時候,極快地轉頭沖身後掃了一圈,原地美景如舊,卻不知道夏羨寧藏到哪里去了。
他有些無聊,微微一歎。
赤窮族所住的地方是一片靠近水源的竹樓,跟他們變成人形的地點之間還有不短的距離,這個地方幾乎沒有交通工具,只能靠走,過了一天多之後,他們這隊人已經完全落在最後面了。
“蓀惠啊!!!”
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大家紛紛埋怨拖了後腿的罪魁禍首:“你就不能走快一點嗎?!!”
赤窮族的人大多身體健壯,敏捷如獸,洛映白卻是好幾年沒走過這麼遠的路,累的想上吊,一看隊伍停下來,立刻找了片柔軟的草地躺下來,顧不得再搭理這幫精力過剩的同伴們吵吵。
蓀惠一路上一會要吃,一會要喝,天剛黑必須休息,太陽高照才會起床,不時還要跑到什麼地方轉悠一圈玩一玩,要不是他好歹也是族長的兒子,恐怕大家早就把這個混球扔到半路上自己走了。
他現在被一幫憤怒的少年圍在一起指責,倒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好好好,我錯了,一會走快點還不行嗎……遭了!”
蓀惠臉色突然一變,把聽著他說話的人都嚇了一跳,圓臉少女嗔怪道:“你又怎麼了?真麻煩。”
蓀惠這次卻不是在鬧著玩,他慌亂地站起來,大聲道:“不是,我弟弟呢?我弟弟找不到了!”
他的弟弟蓀圖這一次化成人形失敗,也被蓀惠一起帶著回到族裏,蓀惠有時候抱著他,有時候把他放到地上,讓他跟著自己跑,大家都習慣了隊伍裏有個小傢伙繞來繞去,竟然沒有人知道蓀圖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正在躺屍的洛映白從地上坐了起來,他四下看了看,神色微動,好像無意一樣提了句:“是不是跑到那邊的山后玩去了?”
蓀惠滿臉焦急,聽洛映白這麼一說,立刻朝著旁邊的小山丘跑去,其他少年少女們剛才嘴上嫌棄他,這會也都擔心起來,紛紛幫著他尋找。
洛映白猶豫了一下,就近掰了一根樹枝,也跟了過去。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蓀圖果然在後山,壞消息是後山除了蓀圖,還有點其他品種的……生物。
洛映白聽見了驚叫聲,拿著樹枝趕過去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好幾隻壯碩如山的巨大老鼠,一隻足有兩米高,這樣放大了體型來看,更是醜陋的讓人不忍直視。
洛映白:“……”
他本來以為這是滅蒙之丘的獨有品種,結果周圍的幾個人同樣都是又噁心又驚恐的表情,蓀圖小小的一隻被耗子們圍在中間,正仗著自己的體型靈活到處逃竄。
他後背上的一塊皮毛已經被劃破了,蓀惠看見弟弟有危險,難得英勇,怒吼一聲撲了過去,跟巨型老鼠進行了生死相搏。
洛映白一來是不想暴露身份,二來是嫌對手長得太噁心,在旁邊站著。
他本來還對這些赤窮族人抱有期待,結果片刻後發現目前這些同伴戰鬥力實在不行,歎了口氣,萬般不願地提著樹枝沖了過去。
他手上的樹枝架開耗子的巨爪,一腳將身後的蓀惠踢開危險區域,隨即側身彎腰,探手一撈,已經把可憐巴巴的蓀圖抱進了懷裏。
洛映白本來想救了人就走,結果幾隻耗子不依不饒,窮追不捨,洛映白剛剛躲過身後一隻撓過來的爪子,前方的大耗子已經沖他張開了血盆大口,重重咬了下來。
就在此時,忽然一道劍光破空而來,如同秋水橫波,銳氣照眼,一時間仿佛連周圍的氣溫都下降了幾度,洛映白已經被一個人摟進了懷裏,幾隻巨鼠無一倖免,橫屍山后。
洛映白鬆了一口氣,臉上笑意一閃,隨即隱去,夏羨寧把蓀圖從他懷裏提起來,扔給焦急的蓀惠,手還擱在洛映白的腰上沒鬆開。
他在洛映白耳邊低問了一句:“沒事?”
洛映白道:“沒事,你怎麼會出現。”
夏羨寧鬆開手:“不放心,一直跟著你們。”
兩人的聲音都很低,語速極快地交談這兩句,絲毫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直到夏羨寧收劍轉身,周圍的少年少女們才發出了一陣整齊劃一的吸氣聲。
世間,竟有如此帥氣不凡,英武瀟灑的男子!
他拔劍的姿勢,修長的身形,俊美的面龐,清冷的氣質,都是赤窮族人長這麼大也沒有見識過的!
這樣一個謫仙般的男人,神奇地出現,救大家於危難之間……
啊啊啊啊啊啊,好喜歡!為什麼剛才被抱住的不是他們!
夏羨寧莫名感到臉皮生疼,警惕地四下看看,好像沒有在周圍感到什麼其他的危險,但為何他有一種如此強烈的,被窺探的感覺?
在場的人裏面,唯一沒有被他閃亮登場圈粉的人就是蓀惠,他剛才被洛映白那情急之下一踹,摔了一跤,跟著夏羨寧就出現將蓀圖救了回來。
蓀惠抱著弟弟,連起身都顧不上了,上下檢查他是不是受了傷,簡直快要哭出來:“小圖,你嚇死哥了!亂跑什麼!”
蓀圖在他懷裏不安地拱著,發出吱吱的叫聲,蓀惠道:“你說什麼?身體脹脹的?”
話音剛落,蓀圖突然從他的懷裏蹦了出來,在地上打了個滾,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個少年!
圓臉少女驚訝地叫道:“天呐,你怎麼化形了!”
蓀惠震驚道:“這怎麼可能!”
洛映白跟著看了蓀圖一眼,但只是他這樣一扭頭一轉眼的時間,剛剛擁有了人類形態的蓀圖又恢復成了小獸的樣子,傻呆呆地蹲在原地,洛映白甚至根本沒有看清楚他人形的模樣。
唯有地上散亂的絨毛昭示著剛才的一切並非是大家出現幻覺。
洛映白道:“掉了這麼多毛,他都快禿了。”
蓀惠愣愣地說:“我們毛長得挺快的……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應該是……”
圓臉少女介面道:“他怎麼會一下子變成了人,又一下子變回去的?”
大家都看著蓀圖,蓀圖呆頭呆腦地坐在地上發愣,腦袋上碩果僅存的絨毛在風中微微晃動,顯得十分弱小無助。
過了片刻,他好像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一下子又變成了獸形的事實,急匆匆地一躍而起,飛奔到夏羨寧身邊,開始用力蹭他的褲腳。
夏羨寧一怔,轉頭看了洛映白一眼,見洛映白只是似笑非笑,師兄弟交換了一個眼神,夏羨寧突然反應過來,是剛才自己動手的時候激發出了靈氣,而這靈氣正是赤窮族由獸變人的關鍵!
只是其他人變形都是靠本身修煉出來的靈氣,剛才夏羨寧拔劍帶出來的那一點,一來是不多,二來只是外在影響,蓀圖自己不爭氣,所以只是變了一下人形,靈氣散去之後,他就恢復了。
此刻他蹭了夏羨寧一腿的絨毛,滿心以為能夠再借點靈氣重新變成人,但讓蓀圖絕望的是,除了自己變得更禿,這個舉動沒有給他帶來任何的好處。
夏羨寧面無表情地將他提起來,再次把蓀圖扔進了蓀惠的懷裏,蓀圖還趁著這個時候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洛映白:“噗——”
夏羨寧:“……”
他涼涼地給了洛映白一個代表“記仇”的眼神,淡聲道:“我走了。”
蓀惠連忙說:“大哥,謝謝你救了我弟弟,請問你是哪一部的族人?我好讓我阿爸親自上門致謝。”
夏羨寧道:“人族。不必了,我來這裏找族長的。”
他此言一出,剛剛犯了花癡病的一干人等總算有點清醒過來了,看著夏羨寧的眼神變得警惕,蓀惠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兩步,陪笑道:“是、是嗎?原來是這樣,那那那你去找去吧。我我我我們跟族長不是很熟,也幫不了你了。”
夏羨寧轉身就走了,他經過洛映白旁邊的時候,劍柄好似無意,在他的衣服上輕輕劃過,就像手指輕柔地撫摸。
洛映白微微一笑。
一些人還對他戀戀不捨,但想到夏羨寧的身份和剛才的話,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人都不太敢招惹,只好任由他走了。
經過這個小插曲,他們這一隊的人也已經完全落在了其他族人後面,大家加緊趕路,這一回蓀惠表現良好,沒再拖後腿,一直走到了天黑之後才停下來。
洛映白很少有這樣在野外直接睡覺的機會,不過滅蒙之丘氣溫適宜,環境優美,不僅沒有蚊蟲叮咬,身下的草地還十分柔軟厚實,他躺下之後看著深藍色蒼穹之上一顆顆如同寶石般的星星,愜意的幾乎不想動彈。
也有幾個像洛映白這樣的人很快就睡著了,而大部分的赤窮族人都沉浸在白天見到小哥哥的喜悅之中,聚在一起談論夏羨寧。
“他長得真好看啊,我好想看看他笑的樣子。”
“而且也很厲害呢,就那麼一劍,大老鼠就全都死啦!”
“我覺得他不像是壞人,如果他是壞人的話,肯定不會跟咱們說他是人族的人了。”
“哎,哎,快看啊!他就在那裏呢!”
說了一會話,其中一個少女無意中往旁邊一看,立刻瞪圓了眼睛,興奮地沖著周圍的同伴小聲叫了起來。
大家聽見她這樣說,紛紛順著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竟果然是夏羨寧,他後背靠著一棵大樹盤膝坐在草地上,靜默修煉,月華滿身,眉目清俊,看上去如詩如畫,不似凡人。
大家又是一陣抽氣聲。
赤窮一族本來就是由獸化成,對於倫理觀念和男女差異都並不敏感,夏羨寧的好看,不光是女人欣賞,男人看了也一樣陶醉。
一群迷弟迷妹興奮地小聲議論:“他怎麼來了?不是應該走在咱們前面嗎?”“不會是看上誰了吧?”“哈哈哈,你這麼說,肯定心裏面特別希望被看上的那個人是你!”
蓀圖又在蓀惠的懷裏折騰起來。
蓀惠快要被這個比他自己還要煩人的小弟給逼瘋了,皺眉道:“你再這樣我就把你燉掉吃了啊!你就是過去蹭了靈氣也沒用,表面上蹭的很快就沒了。除非你去跟他睡一覺,吸收他的精血……你願意嗎?”
蓀圖安靜了一下,蓀惠道:“不願意就對了……”
蓀圖眼睛盯著夏羨寧的方向,突然更加瘋狂地掙扎起來。
蓀惠:“……”
他沒想到自家小弟這麼不要臉,見到美色簡直都昏了頭,也不想想他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
他用手抓住弟弟的尾巴,然後一抬頭,發現周圍的同伴們都在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
蓀惠:“你們……要幹什麼……”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之前戴花的黝黑少年興奮地揪住蓀惠,“是說跟他睡覺還能增加靈力嗎?就是深入接觸的那種!”
蓀惠:“……是啊。”
“那是不是對他不好?”
“不是啊,就像一起修煉一樣,兩個人都能得到好處,都能增長靈力……”蓀惠弱弱地問,“你們,不會真的想去試試吧?我覺得那個漂亮大哥不會願意的。”
“願不願意都可以試試啊!要不讓玲玲先去,她長得最好看!要是玲玲成功了,咱們還可以一個一個的來!”
滅蒙之丘空氣清新,山靈水秀,夏羨寧呼吸吐納,一點點理順自己因為逐漸神力覺醒而有些紊亂的經脈,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神清氣爽。
他向著不遠處看了一眼,赤窮族很多人都圍在那裏,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可惜看不見洛映白。
夏羨寧突然覺得自己一個人有點寂寞,他微歎了口氣,又要重新閉上眼睛。葛盼明和祝采薇很有可能都在,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雖然看不到人,但是在附近守著好歹也放心點。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很是嬌羞地響了起來:“小哥哥。”
夏羨寧:“……”
他擋開了一隻差點摸到自己臉上的手,那手趁機捏了一下他的手背,夏羨寧冷若冰霜,對方笑靨如花。
面前的少女長得很漂亮,據夏羨寧目測,應該是這堆赤窮族人裏面長得最好看的一個,只是頭上戴的花也確實多,香氣直沖到他的鼻子裏,人也快要撲到他的懷裏。
夏羨寧覺得自己這個姿勢有點吃虧,後背緊貼著大樹站起來,用劍柄抵在對方的肩膀上,防止她撲上來。
夏羨寧面無表情,幾乎貼在了大樹上:“幹什麼的。”
少女爽快道:“你白天救了我們,我是大家派出來以身相許,來跟你睡覺的。”
夏羨寧:“我已有愛人。”
少女道:“沒關係,就睡一覺,不影響。”
夏羨寧無言,用劍柄輕輕一挑,把少女推出去幾步,走了。
少女在後面喊著追了一會,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已經不見了,她上下左右看看都沒找到,怏怏回到了同伴之間。
大家紛紛問道:“怎麼了怎麼了?他不願意嗎?”
少女不高興地噘著嘴:“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可他明明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呀,會不會是不喜歡你這樣的,故意找了藉口?”
少女一想也有可能,猶豫道:“也許他喜歡男的?或者黑一點的?胖一點的?”
……“再試試吧。咱們去找找,說不定沒跑遠。”
洛映白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早上被人叫起來趕路,發現身邊不少的同伴都掛著黑眼圈,看上去很沒有精神。
洛映白奇道:“這是怎麼了?昨天晚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你們怎麼都看上去好累的樣子?”
他問的是那個腦袋上戴花的黑皮膚少年,對方的狀態看起來還稍微好一點,小聲告訴洛映白:“昨天晚上那個人族的漂亮哥哥來啦,我們都在看他。”
洛映白:“!!!”
他連忙試著感應了一下,沒有發現夏羨寧的蹤影:“那現在人呢?”
戴花少年道:“我們要跟他睡覺,他不願意,跑了。”
洛映白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啊?”
戴花少年便給他講述了蓀惠所說的跟夏羨寧睡覺的種種好處,又講述了他們的計畫。
洛映白越聽,表情越是古怪,似乎有點像是憋笑,又有點像是慶倖:“然後呢?”
戴花少年道:“然後他推開玲玲就不見了,但是後面半夜我們發現他其實沒有走遠,就在河另一邊,好像守著什麼一樣。我們覺得他可能是比較喜歡男的,就又換了個人過去,被他給扔回來了。大家又一起圍過去,本來是想讓他喜歡哪個挑哪個,結果好像徹底把人嚇跑了。”
洛映白:“這……你們下次再碰見他就不會去了吧。”
戴花少年驚訝地說:“為什麼不去?最起碼我要去,我還沒試過呢。沒准他就喜歡我這樣的,臉圓,前兩個去的人下巴都是尖的,就像你一樣。”
洛映白:“……”
他低聲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會看相。”
戴花少年:“?那怎麼了?”
洛映白想起了那個曾經拒絕調戲自己的女鬼,立刻有了主意,神神秘秘地說:“就你們都很相中的那個漂亮小哥哥,其實看臉就知道他……腎虛。”
他說完之後,眼看戴花少年還是一臉茫然,一咬牙豁出自己的老臉,壓低聲音:“我的意思是他可能陽痿你知道嗎,所以你們那都是白費勁,甭去了。那人就是中看不中用,真的。”
戴花少年一臉錯愕震驚不能置信理想破滅:“不會吧……”
洛映白一半是憋笑,一半也是有點不好意思,耳根子都紅了,還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攤了攤手:“信不信隨你咯。”
少年憂鬱的走了,剩下的一整天,小隊中的氣氛都喪喪的,洛映白努力忍笑,希望讓自己的表情跟整體畫風相符合。
洛映白心裏想著這件事,身邊的少年們越是不高興,他就越是想樂,實在忍不住了就找個地方偷偷笑一會再跟上去。
就這樣過了一天,路上平安無事,夏羨寧也沒再出現,估計他在暗處把隊伍護送到了安全地點之後,應該是去見赤窮族的族長了。
洛映白有點遺憾——他還挺想告訴夏羨寧,體貼的師兄機智地為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