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羨寧當年那輛賓利,除了他自己之外,唯一載過的乘客就是洛映白,自己坐過的車子洛映白還是可以分得清的。他知道這次讓人來綁自己的肯定是歐子恒,不過具體的經過還是聽肌肉男說了才知道的。
歐子恒上次想教訓他未果,反倒又被網友們罵了個狗血淋頭,他多方打聽之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說了洛映白給易校長看過風水的事,這才明白原來王院長是不幸撞槍口上了,連帶他也倒楣。
歐子恒碰了一鼻子灰,這口氣沒出出去,憤怒之下又放話說要洛映白好看。但具體想怎麼讓他“好看”這幾個小嘍囉就不知道了,他們只聽說歐子恒貌似邀請了很多圈裏的朋友,說是要“一起看笑話”。
洛映白表現的很感興趣:“那行,我也喜歡看笑話。”
車子開了很久,一直出了五環才停,洛映白下了車,之前面前是一片別墅區。此時他正對著一棟房子,大門敞著,裏面一片漆黑。
原定計劃是小眼鏡和肌肉男把他架起來扔進去,然後鎖進屋子裏就跑,現在誰也沒有那個膽子了,但是他們拿了歐子恒的錢,任務又不好不完成。肌肉男遲疑了一會,硬著頭皮陪笑道:“歐先生說請您去裏面找他。”
洛映白微微一笑,進了房子,還沒走兩步,身後的大門就自己關上了,整片空間陷入黑暗,屋子裏開始響起了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啪——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打碎了,聲音本來不大,但在黑暗與哭聲中,就平生一種令人心驚的感覺。
隨著這個碎裂聲,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投來了一道綠色的光,光暈的籠罩之處正好是一張白色的病床,病床上躺著的女鬼如同剛剛被從地獄中召回一樣,一點點從床上坐了起來。
“咯吱,咯吱,咯吱……”
她身上的骨骼發出讓人牙酸的摩擦聲,哭聲仍然從屋子裏的四面八方傳來,當女鬼從床上爬下來仰起頭的時候,那束慘綠色的光正好打在她的臉上,映出她凸出的齙牙,只有眼白的雙目與滿臉模糊的血肉。
她就這樣,像一條扭曲的蛇滑落到地上,沖著洛映白爬過去。
原來是免費鬼屋遊戲——洛映白皺皺鼻子,感覺這個扮女鬼的演員真是下了血本了,也不知道工錢怎麼算的。
但凡什麼事情想把他瞞過去可不容易,洛映白看著眼前的一幕,再結合剛才聽來的話,也差不多猜到了歐子恒的想法——這個哥們估計是根本就不相信他懂風水,覺得洛映白肯定是把易校長給騙了。所以他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索性找點鬼來嚇唬嚇唬他。
此時此刻,屋子裏多半在什麼地方還有攝像頭,如果洛映白受到驚嚇出了大醜,正好可以拿給易校長去看。
這種報復手段……說真的,洛映白覺得這人還挺有童趣的。
就是這個功夫,女鬼已經爬到了他的腳下。
她的任務就是嚇人,眼看這小夥子不動彈也不尖叫,不由有些洩氣,伸出一隻手,顫抖著夠向對方的褲腳。
洛映白不淡定了,他最近瘦了一點,又沒系腰帶,實在擔心女鬼一下子把他的褲子給拽下來,連忙彎腰握住那只手,把對方從地上拉起來,扶著她站好。
洛映白溫柔地笑著:“地上涼,對女孩子身體不好。你想幹什麼,還是站著告訴我吧。”
女鬼:“……”突然有點不忍心嚇他了是怎麼回事?
想想錢,她還是咬咬牙,發出一聲冷笑,雙手倏地掐向洛映白的脖子。
她的速度很快,但好像毫無防備的洛映白竟然比她還快,一隻手直接把女鬼雙臂一併,將她兩隻手腕攥在一起,另一隻手騰出來,在她手背上摸了兩下,果然摸到一層假皮。
洛映白笑著說:“姐姐,你這手……”
這間黑屋子裏面只有那一輪幽幽的綠光,女鬼一心嚇人,根本就沒看清洛映白是圓是扁,直到這個時候兩人離得近了,她才發現對方竟然是個一等一的俊美男子。
燈光把他的白襯衣染成了淺青色,原本有些冰冷憂鬱的眉眼配上淡淡的笑意莫名驚豔,更不用說耳邊還有他溫柔的聲音,一時間竟讓人有種沉醉的感覺。
女鬼幾乎忘記了言語,洛映白的話卻還沒有說完:“……你這手有一點點粗糙,皮膚乾燥皸裂也是病,得去藥店配點藥膏好好抹抹才行。”
女鬼:“……”
洛映白竟然絲毫沒有被嚇到,女鬼的反應很快,一瞬間的遲疑之下已經對方早就猜出這是真人扮演的惡作劇了——可是他害不害怕不是最重要的,對於女鬼來說,她得演的賣力才能儘量多拿到一些報酬。
她掙開洛映白,手順勢摸向他的胸口,幽幽地說道:“那你來給我治啊,你要是治不好我,我們就一起撕碎了你……”
隨著女鬼的話,又是十來束非常幽暗的綠色光線落下來,周圍竟然都是各種姿勢和造型的鬼怪,有的人手裏甚至還拿著棍子、水桶等工具,明顯是打算能嚇就嚇住,嚇不住也要把洛映白給捶一頓。
可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動手,幾乎要撲進洛映白懷裏的女鬼忽然發出了一聲帶著哭腔的喊聲:“啊,有鬼啊!!!”
廢話,當然有鬼,他們現在都是鬼,看不見才是不正常,但主要是女人的聲音太淒厲了,眾人不由紛紛停頓了一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這一看,竟果然發現有個人正靜靜懸在半空!
和他們裝神弄鬼,光靠造型奇葩嚇唬人不一樣,這他媽在半空中飄總不能是電影特效吧!
所以這多出來的人……是誰?!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那個人影一點點地飄到地上,動作宛若電影中的慢鏡頭。很快,他就降落到幾乎要跟在場的普通人一邊高了,只是雙腳依然沒有接觸到地面。
洛映白也發現不對了。面前這人應該是個成年男性,除了七竅流血、眼中只有眼白之外,其他任何地方看起來都非常正常——最起碼跟目前滿屋子的妖魔鬼怪比正常。
然而偏偏就是他這副模樣,卻要比一切古怪的造型都要可怕。
周圍一下子就沒聲了,誰也沒有想到扮假鬼反倒引來了真鬼,大家一時間都傻在了原地。
那個人落下來的位置正好挨著一個打扮成木乃伊的男子,阿飄鬼大戰木乃伊的激烈場面沒有出現,木乃伊是個慫貨,眼看對方沾著血的手都快摸到自己臉上的白繃帶了,慘叫一聲,扭頭就跑。
他就是兔子投胎也跑不過鬼,腿還沒邁開,就覺得身後有股極強的吸力,把他往後面扯過去,“木乃伊”不敵阿飄,嚇得直接就哭了出來。
其他骷髏精、狼人、黑死病患者見到這一幕,也差點瘋掉,眾人慘叫著,拼了命到處找出口,一時間混亂一片,這回才成了確確實實的鬼哭狼嚎。
事態的發展也十分出乎洛映白的預料,這個歐子恒還真是幹啥啥不行,都不是一星半點的衰。
洛映白拿的最順手的就是那截假的嬰兒胳膊,現在形勢緊急,他聽聲辨位,直接將“晚飯”照著那個鬼魂甩了出去。
嬰兒胳膊上沒有咒文,但是沾了洛映白的法力,剛剛接觸到鬼體,就在半空中爆出一絲火星,一下子把鬼魂打得向後飛出去。
洛映白一擊得手,立刻扣指結印,想順便把這東西收了,結果冷不防他身邊那個“女鬼”一個趔趄沖著地面栽倒。
原來是混亂當中不知道誰推搡了她一下,她這一摔,臉正對的地方恰好是塊打碎的瓷片,眼看就有毀容的危險。洛映白來不及多想,連忙一把把她扶住,那只鬼魂趁機跑了。
暫時恢復安寧之後,眼前突然一片輝煌,整個別墅燈火通明,瞬間亮了起來。
洛映白心道,馬後炮,呸。
被他吐槽的馬後炮歐子恒帶著好幾個人從二樓沖下來,臉都青了,咆哮道:“這他媽都在幹什麼呢?!瘋了不成!”
不管這些人瘋沒瘋,他可是要瘋了,這這這,怎麼會亂成這個樣子!
他叫了狐朋狗友,雇了人精心佈置鬼屋,本來是想把死騙子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記錄下來,然後發到微博上,叫他再敢裝模作樣地給人看風水,叫那幫沒長眼睛的鍵盤俠們再敢挺他罵自己!
歐子恒想的不錯,可是現在究竟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他剛才在樓上,根本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下來之後只能見到一樓大廳滿地都是打翻的東西和顏料兌成的“鮮血”,一群鬼坐在地上哭,可傷心了。
歐子恒:“……”
“真是邪了門了!”
他指著旁邊一臉無辜的洛映白,咬牙切齒地說:“撞上你就沒好事!你小子還就跟我耗上了是吧?行、你可真行!我他媽今天非得讓你知道知道,馬王爺有幾隻眼!”
洛映白也被吵得鬧心,揉了揉額角道:“謝謝,我早就知道。”
“把嘴閉上,沒你說話的份!”
眼看歐子恒有背過氣去的危險,他身後一個年輕人呵斥了一句。那個年輕人的臉長得挺好看,就是身材有些瘦削,所以不大起眼。洛映白看著他眼熟,回憶了一下,感覺這人好像是剛拍過一部網劇,班裏有很多女生看過,藝名叫……叫什麼代韋傑。
代韋傑網劇出身,又是新人,好不容易才混進了以歐子恒為中心的小團體,一心想要討好,現在洛映白正好給了他一個機會,他罵完之後,回頭看向歐子恒,臉上的表情早已換成了顯而易見的諂媚,討好道:“歐哥,我看這小子油嘴滑舌的,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教訓他是不行了。咱們準備的大血缸還沒用呢,不如讓他體會體會?”
為了把鬼屋佈置的逼真,他們不但請了很多人扮演妖魔鬼怪,準備的道具也不少,一開始嚎的最凶的那只吸血鬼就站在用浴缸偽造的血池邊上。血池子是用動物的血摻水混成的,誰要是真的被按進去嗆上幾口,那滋味絕對生不如死。
歐子恒覺得代韋傑出了個好主意:“行啊,還是你他媽的有創意,你們幾個,把他給我扔進去!扔進去拿鞭子抽!”
僵屍和狼人聽了他的話去拽洛映白,旁邊一個叫卓川的男星嗤地笑了,說道:“小代不是有創意,他是有經歷。我記著小代最早給人當替身演員的時候,有部劇專門演被捉弄的丑角,是不是?”
雖然這句話實際上可能並沒有那麼好笑,旁邊的人還是捧場的大笑起來。
代韋傑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很快也跟著若無其事地笑起來:“可惜今天丑角要換人了。”
反倒是那個扮演女鬼的姑娘有點不忍。
她一開始被歐子恒雇來嚇唬洛映白,本來以為這是朋友間的惡作劇,所以沒太往心裏去,但現在卻覺得歐子恒那邊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她忍不住開口阻攔了一下,又沖代韋傑道:“韋傑,你別……”
代韋傑正笑著,聽她掃興,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不耐煩地呵斥道:“你多什麼嘴,他得罪了歐少,有你說話的份嗎?一邊去!”
他們兩個顯然是認識,只是不知道是什麼關係,而就在此時,洛映白猛然感覺到一股極為濃重的鬼氣!
隨著鬼氣湧動,洛映白衣兜裏的一團紅線都開始躁動起來,可偏偏又難以辨明方位,他感應片刻,試探著朝西側走了兩步,感應到剛才出現的鬼魂逃竄到了二樓。
代韋傑急於在歐子恒面前表功,誤以為他害怕了,上前擋住洛映白的路,冷笑道:“讓你剛才嘴欠,現在想跑可來不及了!”
“砰砰砰!”
這時,別墅外面的大門被敲響了。
這敲門聲很重,幾乎就像是在砸門一樣,在這深更半夜帶著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卓川驚道:“怎麼回事?不會是記者吧,不可能啊……”
歐子恒連忙道:“先別開門!先把這個小子帶下去!”
“其實有句話我一直沒說,怕說了之後你們會有點害怕。”洛映白歎氣道,“別看我沒本事,但是我上頭有人,我兄弟是大官……”
他說話的同時,大門已經被一腳踹開了,其他人都嚇了一大跳,只有洛映白一下察覺到周圍瞬間多了一道結界,將那只逃跑的厲鬼封在了二樓。
跟著只聽一個聲音七分嚴肅,三分帶笑,在他身後接道:“你兄弟當了大官,怎麼會還認你這個窮親戚?”
當感應到那道結界的時候,他就知道是誰來了。洛映白笑了起來,聳聳肩道:“不認也沒辦法,那我只好天天蹲在他家門口哭,哭到他受不了為止咯。”
他說完話後轉身,只見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自己,正是幾天不見的夏羨寧,他身後還跟著好幾個穿著警服的人。
背後吹牛被當事人撞了個正著,兩人對視一眼,洛映白笑了起來,夏羨寧雖然沒再說什麼,臉上也微微帶了一些笑意。
特偵處今晚恰好有行動——前幾天下大雨,有片墳地被雨水給灌了,不巧的是,那附近還正好有只新死的老黑貓,屍體沖到了墳頭上,激出了一群發狂的野鬼。
夏羨寧帶著人一路上追到這邊,都抓的差不多了,這一帶只有歐子恒的屋子裏還能感應到鬼氣,他們生怕裏面的人出問題才匆忙進門,結果沒想到竟然會見到洛映白。
二樓的厲鬼暫時跑不了,他也就不著急了,反倒是洛映白在這裏的緣由讓夏羨寧覺得更加在意。他走上前,目光落到代韋傑攥著洛映白的那只手上,眼神冷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這個穿警服的人是誰,又為什麼來這裏,但他的身上明顯有股殺氣,代韋傑還是嚇得把手鬆開了。
洛映白對夏羨寧免疫,高高興興地一拍他的肩膀:“羨寧,你怎麼來了?”
夏羨寧道:“查案。你呢?”
洛映白道:“你看也知道啊,我肯定是被抓來的,他們威脅我上車,把我帶到這麼一片荒郊野嶺的破地方,用鬼嚇我!”
夏羨寧道:“你也不吃虧。你不是用我也嚇唬他們了?”
洛映白摸了摸鼻子,苟松澤嘴癢癢了,在後面涼涼接了一句:“用鬼嚇你,真是好可怕啊,嚇死你了嗎?”
洛映白踩了他一腳。
“等一下等一下!”
被忽視半天的房主歐子恒感覺很有意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大半夜的來我家踹門,不給個交代嗎?”
苟松澤不再跟洛映白鬧著玩,拿出搜查證舉到他的面前:“不好意思各位先生,員警辦案。我們在追捕一個在逃殺人犯的過程中把他跟丟了,現在懷疑他很有可能跑到了這座別墅裏,希望各位配合調查,讓我們搜一搜。”
他們特偵處辦案的性質有些特殊,總不能每回都上門跟人說我在抓鬼,看看你這有沒有鬼,所以也只好找這樣的藉口了。
殺人犯非同小可,歐子恒一驚,顧不上再計較剛才的事,立刻讓他快點搜,馬上搜,並求搜的徹底點,千萬不要出現漏網之魚。
其實用不著一間間找,去二樓布上搜煞陣就行了,苟松澤和岳玲上去,夏羨寧瞟一眼自己被洛映白拽著的胳膊,就沒動。
他慣常喜怒不形於色,洛映白又總是笑嘻嘻的,兩人這樣站在一起,不熟的人乍一看,就感覺是洛映白倒貼而夏羨寧很不耐煩。
歐子恒一口氣還沒出,想了想咽不下去,還是說:“員警先生,這樣吧,我還有點事,你們辦你們的案子,我們解決我們的矛盾,兩不相干。要不……你請書房歇會?”
“謝謝,不用。”
夏羨寧的目光慢悠悠將他從頭打量到腳,淡淡道:“我是他剛才說的那個兄弟,你想解決什麼,跟我算吧。”
他這個態度,歐子恒也有點來氣,心想不就是個小員警,你牛逼什麼,當個小官了不起了?老子家還有錢呢!
他剛要說話,旁邊盯著夏羨寧辨認了半天的卓川終於想起來面前的人是誰了,小心翼翼地打招呼道:“夏處長?您是夏處長嗎?”
夏羨寧看一眼他,覺得不認識,點了點頭:“是。”
歐子恒道:“你——”
“哈哈,哈哈哈,原來是夏處長,我說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不好意思啊,真的是不好意思!”
卓川突然高亢的笑聲打斷了歐子恒的話,一面打哈哈,一面悄悄把他扯到一邊,小聲道:“歐哥,算了。”
歐子恒莫名其妙地說:“他是個什麼東西?”
卓川:“……他是夏羨寧!別說夏老爺子是他爺爺,洛局長是他老師,就是他自己現在的級別也不低了,俗話說民不與官鬥,你惹不起,快小點聲吧我的大哥!”
歐子恒一下子咬了舌頭——臥臥臥臥槽,居然是夏家的人!
他不是一般的小明星,因為家裏小有資產,也在一些二代圈子的邊緣處混過,夏洛江揚四世家還是聽說過的,只不過這幾家的為人都還算低調,他沒有打過交道,說什麼也沒想到,自己想出個氣竟然還捅了馬蜂窩。
卓川笑容燦爛,覷著夏羨寧的表情,搭話道:“我剛才看著就像是夏處長,只是沒大敢認,您這真是辛苦啊,大半夜的還要辦案子。”
他說話間,苟松澤和岳玲也已經下來了。苟松澤道:“已經搜查過了,嫌犯沒有進來,夏處,咱們不如去別的地方找一找吧。”
他面向夏羨寧眨了眨眼睛,夏羨寧會意,知道苟松澤應該是已經把跑掉的亡靈抓回來了,於是點了點頭。
他這才淡淡對卓川一頷首,又向歐子恒說:“打擾各位了。”
歐子恒連忙道:“沒關係!沒關係!”
夏羨寧道:“除了公事之外,還有件私事……”
歐子恒再次趕緊說:“沒有沒有,沒什麼私事,我是跟洛先生開玩笑呢!我對洛先生沒有任何意見!”
夏羨寧道:“可是我對你有意見。”
歐子恒:“……”
夏羨寧看了他片刻,又冷冷地說:“打架鬥毆、嫖娼、酒駕、裸奔……”
歐子恒簡直都驚呆了,隨著夏羨寧的話,他能感覺到身邊同事看著他的眼神越來越古怪,像是在忍笑,同時又特別意外,尤其是說道“裸奔”那兩個字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面皮都要掛不住了。
我靠嘞,他只不過是酒後放飛自我而已,連記者那都沒拍到,現在的員警怎麼知道這麼多!
看著夏羨寧冷著一張面癱臉說這些,洛映白都忍不住要笑倒在地了。他知道夏羨寧是給他出氣,不過仔細想想,歐子恒也真是挺慘的,整件事情都是他在不斷地挨駡和倒楣。
看這個人的面相,小損不斷,大惡不犯,也希望他由此長個教訓收斂一點,洛映白可沒興趣幫別人的爸爸教育兒子。
他拍了拍夏羨寧的後背:“好了,你的案子還辦完吧?別的事以後再說,先回去。”
夏羨寧道:“你呢?”
洛映白笑道:“一起走。”
四個人出了門,洛映白問苟松澤:“你剛才已經把要找的東西抓到了?是什麼?”
苟松澤道:“一隻厲鬼,被親人毒死的。不過這傢伙身上的鬼氣時有時無,特別不好找,可費了我們不少勁。”
洛映白心道果然是那到處亂飄的哥們:“給我看看。”
苟松澤斜著眼睛瞥他:“那可不行,我怕見著鬼嚇死你。”
洛映白不輕不重地拍了他後腦勺一下:“呸!你就會吃裏扒外,跟著別人一起笑話我,給我看給我看!”
苟松澤:“不給不給不給,略略略——”
頭也不回的夏羨寧說:“給他看。”
苟松澤:“……”
他默默地把東西交出來,突然有點明白古代那些老臣看見昏君妖妃時是有多麼的痛心疾首。
偏偏“妖妃”洛映白還不是一般的妖妃,而是特別賤的那一種,東西到手了都不忘得意洋洋地跟苟松澤晃晃:“你不是不給嗎?來搶啊,哈哈哈哈。”
苟松澤:“……”
夏羨寧放慢了一些腳步,跟洛映白並肩走,問他道:“怎麼了?”
洛映白道:“這鬼剛才我也看見了,當時心裏就很奇怪,這片別墅區雖然位置有點偏,但絕對是個風水寶地,三花生金,妖邪不侵,不應該招鬼才對。它要是在這裏死的也就算了,為什麼被你們一路追,要往這個方向跑?”
夏羨寧沉吟道:“但我剛才所見的幾個人當中,從面相上看都沒有什麼……”
“異常”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洛映白忽然停住了腳步,拿出手機迅速劃亮螢幕。
最熟悉他的苟松澤和夏羨寧一看洛映白的臉色,立刻意識到有意外發生,異口同聲地問道:“怎麼了?”
洛映白霍然轉身,向著歐子恒家的方向跑去:“快回去!”
就在剛才,洛映白的手機再次震動。他打開一看,發現之前跟風夏羨寧,用“白哥哥瞎算卦”的帳號發送的那個笑臉下面多了一條新的評論。
紅字!
那條微博下面原本的評論中,大多數的人都在哈哈哈,有的喊可愛,有的問博主是不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有的嘲笑想像中一個老道士的形象發這種賣萌的小表情,實在讓人吃不消。唯獨新多出來這條紅字評論畫風格外不同,好像亂入了小品的恐怖片。
藝人歐子恒:@白哥哥瞎算卦 我的頭!我的頭正在地上跳舞!救救我,快、快、快!
最後三個血紅的“快”字觸目驚心,那種焦急催逼之情攜帶著血腥味幾乎沖出了螢幕,底下的時間也前所未有的近,23:46,距離現在正好還有1分鐘。
就在洛映白帶著另外三個人生死時速打算回去救人的時候,歐子恒正站在一邊狼藉中罵娘,那是破口大駡,異常激動。
“我他媽就不明白了!就不明白了!這小子是不是會妖法!”
歐子恒氣的扯領子扇風:“我怎麼他了?我找他麻煩了嗎?那次都是他惹得我一身腥!找人打他被他撞了,說他作弊他認識校長,今天我好不容易把他弄到這來,又莫名其妙碰上一個姓夏的小白……”
卓川:“咳咳!”
歐子恒被他一咳嗽,立刻想起來自己想罵的“小白臉”是哪位大神,話一頓,在盛怒之下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憋的臉紅脖子粗,總結道:“反正他就是個王八蛋,裝神弄鬼的騙子,就知道傍著別人的慫貨!”
卓川勸道:“歐哥,要我說你差不多也得了,他又不是圈裏人,咱們犯不著跟他較勁。再說了,你想想他姓洛,又跟夏家的公子走得那麼近,萬一他是洛家的……”
“不可能。”歐子恒沒好氣地說,“你看看那小子諂媚的德性,活脫脫一個靠倒貼過日子的貨,再說了,他要是那樣的出身,用得著裝神弄鬼的騙錢嗎?我聽說把他們學校那個老校長忽悠的給了50萬,這種詐騙犯,我要是洛釗,有這麼個兒子,早把他打死了。”
卓川一想說的也是,在他們心目中,算命的就等於騙子,沒見哪個官二代可能幹這個的,他這樣一想也就放心了。
他們兩個猜了半天不靠譜的,只有一句話說對了,那就是洛釗真的經常性產生想把這個兒子打死的念頭……
代韋傑也在旁邊勸道:“歐哥別生氣了,那個蓋曉屁都不懂,她說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那種爛劇本,能請到歐哥這樣的人演就算她上輩子積德,還想怎麼樣。”
其實歐子恒也不想跟蓋曉合作,但是他當演員全靠走後門,更高級的導演編劇接觸不到,也只能演這種肥皂連續劇先混個臉熟。代韋傑說這句話的本意是討好歐子恒,但話沒說好,歐子恒一聽反倒更紮心了,把代韋傑甩開,罵道:“你什麼意思,說我只有接爛劇的本事是不是?”
代韋傑連忙說:“我沒有這個意思,歐哥你誤會了。”
歐子恒正愁沒地方撒氣,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說:“我是演的不行,比不上你螢幕上就敢賣身那麼拼,對著一張橘子皮老臉都能親的下去,實在是敬業啊。”
代韋傑還想賠禮道歉,結果一聽這句話,感覺像當場被人甩了個耳光一樣,張口結舌,臉上也是一陣火辣辣的感覺。
他是網劇出身,演了好幾年都沒紅,始終只能當個小配角,最近靠著一部賣腐的**劇小紅了一把,才逐漸提高了一些知名度。
那部劇講的是個寂寞大叔和懵懂青年的禁忌愛情故事,40多歲的中年男人,已經獲得事業的成功,卻發現自己身邊沒有可以分享喜悅的人,生命好像提前步入了老年狀態,這個時候,剛剛步入社會、承擔著生活重壓的年輕人,帶著一種獨有青春氣走進了他的生命。
兩個人都很寂寞,但一個是因為什麼都沒有,另一個是因為擁有的太多,在一次次目睹對方的狼狽之後,大叔由開始的嗤之以鼻到逐漸心動……
這是由一部很經典的**小說改編,劇本和臺詞非常細膩動人,同時又貼近生活,原著粉本身就不少。雖然因為網劇的資金限制再加上題材小眾,能請到的演員在演技和顏值方面都不是很讓人滿意,但追捧的人依然熱情不減。這一切都讓那些自詡演“正經劇”的演員們鄙視中又帶著不平的嫉妒。
最重要的是,代韋傑自己是個鋼管直的直男,拍完這部劇之後也覺得心裏膈應,平時提都不願意提,被這麼一罵之後就格外難堪,現場一時間有些尷尬地沉默了下來。
寂靜中,忽然傳來一陣聲音。
“咚,咚,咚,咚……”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是誰在地板上拍籃球,幾個人甚至能感覺到地面微微震動,歐子恒一愣,四下看看,疑惑道:“誰啊,這麼吃飽了撐的。”
聲音應該就在這個別墅中,但別墅裏的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廳裏。
他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大家互相看看,都是滿臉疑惑。
“咚、咚、咚、咚……”
這時,那聲音再一次傳來,歐子恒只覺得自己真是事事不順,惱火道:“操,幹嘛啊這是!”
卓川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歐子恒疼的倒吸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罵他,就看見卓川指向左前方,顫聲道:“那、那是什麼——”
“什麼”兩個字都已經被他給說破音了,眾人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時間全身冰冷,幾乎忘記了呼吸。
只見一個人頭,正在地上一蹦一蹦的向著他們的方向彈跳過來,每敲擊一下地面,就會發出“咚”的響聲,隨著它的靠近,那人頭上的面孔也開始逐漸清晰——
有人顫聲說:“歐子恒,那是你的臉啊!”
不用他說,這時候歐子恒也看到了,他無比驚悚地發現,地下那個跳躍的頭上面,是他的髮型,他的臉,他的耳釘!
那是他的頭!
他忍不住回手去摸自己的脖子,仿佛想要檢查一下腦袋是否還長在上面,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歐子恒覺得脖子上面那顆頭仿佛也在跟隨著地上人頭跳躍的節奏晃動。
“咚、咚、咚、咚……”
歐子恒恐懼萬分,不由自主向後面退去,周圍的人仿佛在躲避瘟疫一樣,紛紛和他保持距離,滿屋子都是驚呼。
但這個時候,人頭忽然一轉,那雙原本非常熟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准了他,仿佛終於找到了目標一樣,跳躍著向歐子恒靠近。
“咚、咚、咚、咚……”
歐子恒的脊背已經貼上了牆壁,他的全身都在發抖,看著人頭上那張嘴忽而裂開一個詭異的笑,倏地躍起,向他飛了過去!
“啊——”
歐子恒手腳酸軟,嚇得抬都抬不起來,那一瞬間恐懼無限放大,他本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那顆近在咫尺的人頭卻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一隻手點在了它的眉心。
那只手白皙修長,指尖瑩潤,在燈下隱隱透出玉色的微光,將無比恐怖的人頭截在了半空中。
歐子恒張大的嘴巴忘了合上,震驚地發現,來人正是他剛剛大罵過的騙子洛映白。
然而下一秒,洛映白就一巴掌把人頭抽了出去,那個嘴巴子結結實實,看的歐子恒嘴角一抽。
洛映白:“哇,這什麼東西啊,它長得好難看。羨寧,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