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臨走之前,肖導演又一再表示,以後如果有好的角色一定會聯繫他。
這樣一來,角色整個都去掉,那麼之前無論是維樂一還是洛映白拍攝的那些場景就只能全部作廢,然而肖導演重播了幾遍,猶豫片刻,還是沒捨得將洛映白演戲的那些片段徹底刪去,暫時保留了下來。
洛映白拿著錢很知足,對夏羨寧道:“我請你吃飯,夏公子願意吃點平民食品嗎?”
夏羨寧臉上露出一點笑意:“走吧。”
兩人最後在劇組附近吃了一頓小火鍋,出來之後開車回特偵處,車裏面回蕩著淡淡的火鍋味。
夏羨寧把自己那一邊的窗戶打開,順口道:“沒想到將近一年不在家,你挑食的毛病倒是好了很多。”
洛映白歎氣道:“主要是沒錢。你也知道,我當初走的時候淨身出戶,也沒再給人看過風水,就隨便在學校打打工掙點錢。連第一個學期的學費都是問你借的,我有資格挑挑揀揀嗎?一天三頓,饅頭蘸鹽,週六日加個榨菜,這就不錯了。”
明明知道他說話誇張,就算是三分委屈也能變成十分可憐,夏羨寧還是覺得心中一疼。這人從小就是個公子哥,在家裏連碗都沒刷過,他去打工,簡直難以想像。
這樣想想,自從重逢以來夢裏的場景再次浮現在眼前,他在心裏歎了口氣,道:“你還想吃香煎豆腐嗎?我回去給你做。”
說出去都沒人信,夏羨寧做飯特別好吃,洛映白最喜歡吃他做的香煎豆腐,只是他大少爺身份金貴,難得下一次廚,洛映白喜出望外:“真的嗎?”
夏羨寧點了點頭。
洛映白立刻諂媚道:“那羨寧啊,反正做一次也是做,做兩次也是做,我還想吃幹煸脆蘑菇。”
“可以。”
“那不如咱們一會再去超市買兩瓶啤酒?”
“嗯。”
洛映白沒想到今天夏羨寧吃錯藥了,竟然這麼好說話,簡直美得冒泡,連連表揚他:“我就知道你最夠意思了,沒枉費我小時候那麼疼你,一根糖葫蘆掰兩截和你分著吃……”
夏羨寧:“……”本來一整根都是他的吧。
洛映白:“……外頭的幹煸蘑菇簡直沒法吃,那叫蘑菇嗎?那叫炸花椒……”
夏羨寧涼涼道:“不是一天三頓只能吃饅頭,加點鹹菜都很奢侈嗎?”
洛映白:“呃……”
夏羨寧從一邊的玻璃上看見洛映白被噎住的表情,唇角微翹。
兩人心情輕鬆,都覺得如果能靠著那件戲服找到飛頭蠱,整個案子就應該很清晰了。
到了晚上,苟松澤把人帶回來一看,大家發現家裏埋著飛頭蠱的嫌犯,正是去世演員鄭輝的姐姐鄭依山。
每個人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心中都會閃過一絲可惜——這女人的體型纖細苗條,皮膚白皙,原本應該也是個好看的姑娘,只是可惜一大片坑坑窪窪的疤痕遍佈了左臉,完全毀掉了那份美麗。
她的頭髮有點亂,一臉驚慌——任誰大半夜被幾個員警從床上吵起來說是殺人犯,都得驚慌。
坐在審訊室裏,她面對一堆的問題,口中一直喃喃道:“我沒有啊……我沒有啊……”
苟松澤眼睛裏面都熬出血絲來了,就得到一句翻來覆去的“我沒有”,也是非常煩躁,他彈了一下面前用塑膠袋包著的陶瓷罐子,道:“我說大姐,‘沒有’兩個字誰都會說,問題是我們需要證據啊。這東西,是從你家床底翻出來的沒錯吧?那你給我們解釋解釋原因行嗎?”
“是,是從我弟弟的房間裏找到的。”
鄭依山語氣裏都是匪夷所思:“他兩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我也不太願意動他房間裏的東西……總覺得擺著就像人還活著一樣,我真的不知道他那裏還有這麼一個罐子啊!”
苟松澤道:“你有沒有什麼別的親人,在他那裏借住過?”
鄭依山搖了搖頭,苦笑道:“那怎麼可能。誰不忌諱睡死人的房間啊,而且我這個樣子……已經很久沒和別人聯繫了。”
無論是真話假話,只要說話就是線索,鄭依山這麼一說,夏羨寧立刻從中找到了有用資訊,在一旁淡淡道:“如果按照這種說法,不是你,也不是別人,那麼這個罐子應該已經擺在床下有兩年時間了,為什麼罐身上一絲灰塵都沒有,而這裏面的飛頭蠱同樣是近期製作出來的?”
冷不防聽到這三個字,鄭依山的臉色倏地變了,脫口驚呼道:“你說什麼?飛頭蠱?!”
她如果是個美女,這樣瞪著眼睛驚呼的樣子還能讓人憐惜一下,可惜已經被大火毀去了容貌,眼睛一瞪,臉色更顯猙獰,沒有驚豔只有驚嚇。
苟松澤都有點受不了了,假裝記錄,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寫字,而他旁邊神一樣的夏處長臉色都沒變,好像眾生色相在他眼中看來都是面瓜,直視對方,觀察著鄭依山的表情。
“你知道飛頭蠱。”
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鄭依山屈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也沒有否認:“聽家鄉的一些老人提起過,但是沒有接觸。”
“是嗎?”夏羨寧不置可否,話鋒一轉,“這麼說來,你也沒見過他了?”
他帶著透明手套,取出塑膠袋子套著的陶罐,冷不防將罐子在桌面上一扣,一個人頭頓時骨碌碌滾了出來,正是飛頭蠱的半成品。
苟松澤:“我勒個去!”
太生猛了!
人頭一出陶罐,頓時七竅流血,旋轉著飛到半空中,喉嚨裏發出嘶啞的笑聲。
“下來!”
夏羨寧手疾眼快,一道黃符飛出,“咚”地一聲,將人頭擊落在桌面上。
鄭依山張大嘴巴,眼睛發直,極度的恐懼之下仿佛已經嚇傻了。
三人之中只有夏羨寧這個始作俑者一派淡定,正正經經地問道:“看清楚,見過嗎?”
鄭依山過了半晌才結結巴巴地說:“沒見過,我真的沒見過……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緊了,只覺得手心都是冷汗。
這個時候夏羨寧放在桌上的手機亮了一下,他拿起來,發現是洛映白的資訊,冰冷的臉色稍稍柔和了一些,劃開螢幕,見洛映白讓他問鄭依山是不是認識代韋傑。
夏羨寧照辦。
他的問題都是出其不意的,鄭依山已經有點跟不上思路了,點頭道:“認識……也不是認識,他是明星啊,我認識他,但是他應該不知道我是誰。”
“其實想想還覺得鄭依山挺可憐的。我過去看過她演的電視劇,本來那麼漂亮又有前途,結果現在落到這份上。”
審訊室監控外,岳玲和洛映白坐在那裏。兩人的性格都挺開朗,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混熟了。
岳玲一邊看監控,一邊隨口討論起了案情:“不過那個家裏面只有她和鄭輝兩個人,鄭輝的八字又表明人肯定是已經死了,那麼不是鄭依山也不可能有別的嫌犯啊。”
她邊說邊看向洛映白,只見那位大少爺正在漫不經心地劃手機,左手隨便轉著一支筆,好像壓根就沒仔細看審訊的畫面。
岳玲眼神不錯,這麼一瞥就能看見他居然正在網上搜什麼“美妝教程”,頓時有點無語。
聽見岳玲的話,洛映白抬起頭來沖她笑笑,卻道:“她在聽到‘飛頭蠱’三個字的時候,眼睛向右上方看,說到對飛頭蠱不瞭解,又不自覺地去觸摸鼻子,這些都是撒謊的典型動作,我想最起碼對於飛頭蠱她應該不是一無所知。”
夏羨寧不在跟前的時候,洛映白顯得能幹了很多,倒讓岳玲一愣:“你剛才看見了?”
洛映白掀開桌子上的筆記本:“我都記下來了,不過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她不是兇手。”
那個本子本來是合著的,被洛映白這樣掀開,岳玲才發現上面的字跡流暢飄逸,條理清晰地列出了審訊的疑點,而洛映白右手的手機就沒放下——他居然不但可以一心二用,而且還能左右開弓,兩手同時做兩種不同的事情。
岳玲覺得自己被學霸虐到了,服氣道:“洛先生,你在學校肯定學習很好。”
“別別別,這樣叫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個中年大叔似的。”
洛映白摸了摸耳朵,沖岳玲笑笑:“叫我小洛或者映白吧。”
岳玲剛才被洛映白特異功能似的技能吸引了注意力,這麼一打岔才想起自己要說的話:“好吧,小洛,你說……你覺得鄭依山不是兇手,為什麼?”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就算不聽剛才的審訊,我也覺得這個女人的眉宇間有種凶煞氣,她嫌疑真的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