螢幕上的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畫面半遮半掩,但該演出來的一點都不差,簡直都成了黃片,夏羨寧事先要是知道,打死也不可能叫上洛映白一塊看。
他的心臟在胸腔中劇烈地跳動著,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或者慌張什麼,好幾次連關閉都沒點中,情急之下就要直接把電腦蓋合上,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要命的師兄卻撲上來了,按住夏羨寧的手道:“羨寧等一等,讓我看看,我再看一下!”
李銘鑫恰好在這個時候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呻吟,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夏羨寧被洛映白按住手背,覺得跟他接觸的那塊皮膚幾乎都要燃燒起來了,剛才高磊說的那幾句話一瞬間莫名其妙地劃過心頭,忍不住怔怔看向洛映白。
床邊只開著一盞亮度不高的小燈,那柔和的光線從側面映上對方潔白如玉的面龐,連長而卷翹的眼睫都勾勒的那樣清晰,仿佛這漫長黑夜中唯一的一抹亮色,正帶著些央求的笑意看向自己。
他的目光是那麼純粹而溫暖,從小到大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只要見到這面容、這眼神,夏羨寧的心裏就會升起一股暖流,因為洛映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他知道跟這個人在一起,自己永遠可以放鬆一切心情,毫無顧忌地露出要害,敞開心扉。
可是,可是今天,洛映白在他的眼中卻仿佛變得有些陌生了……夏羨寧頭一次真正發現,原來自己這個師兄,居然長了一張非常漂亮的臉,心裏的暖流似乎也變成了熊熊的火焰,仿佛要把兩個人一起燒死在裏面。
夏羨寧想推開他的手,卻又捨不得推開。
倒是洛映白看他不動彈,就當夏羨寧默認,乾脆俐落地將他搡到一邊去了,自己撲到電腦面前,將進度條往回拖了一點。
夏羨寧滿臉通紅,聲音中卻已經有了怒意:“洛映白!”
洛映白根本沒察覺他的情緒,正全神貫注盯著電腦螢幕,半是對夏羨寧說半是自言自語:“別吵,我又沒別的意思,我是覺得這裏面的有些動作怎麼那麼讓人眼熟?這……是不是有誰在我面前做過……是誰來著?這個姿勢,眼熟啊!”
夏羨寧正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洛映白這幾句輕飄飄的話一入耳,把他震的臉色都變了,一時間熱血上頭,又驚又怒:“誰、誰還對你這樣過?他怎麼你了?是誰啊!”
洛映白在他身邊的時候是絕對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那麼就是他出去上學的那大半年,早知道會這樣,自己說什麼也不能跟他分開!
夏羨寧光是想像了一下就覺得頭腦眩暈,心臟都要炸開了。雖然兩個人太過熟悉,他自己可能還沒有意識到心中具體的情感。但是對夏羨寧而言,洛映白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最不能受到傷害的人。
當初他的受傷和師母的昏迷都讓夏羨寧自責不已,現在怎麼可以還能發生這樣的事!如果早知道,就算是要殺人他也在所不惜……
思緒如同奔騰的野馬,一去不回。
百分中九十的面癱都是悶騷,洛映白實在跟不上夏羨寧的腦洞,傻乎乎地反問道:“啥是誰啊?”
洛映白:“……”
問完這個問題他反應過來了,簡直已經沒有力氣開玩笑,無語地把夏羨寧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扒拉下來:“你在想什麼啊……你看看,我,你師兄,一個威猛健壯的男人!你覺得有誰能把我怎麼樣!”
夏羨寧:“……”
他深呼吸三次,語調平穩地問:“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光看表情,他似乎已經把平時那副人模狗樣的嚴肅勁給找回來了,只是話裏的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洛映白籲了口氣,點了點螢幕上飾演李銘鑫的趙輝道:“你看這個人,他被高磊壓住的時候是不是很緊張?注意啊,我指的是演員鄭輝很緊張,不是說他故意演出來李銘鑫的緊張……”
他看看夏羨寧:“喂,你看一眼啊!小時候你光屁股我都見過,在師兄面前有什麼好害羞的!”
夏羨寧深吸口氣,說道:“閉嘴。”
說完之後,他順著洛映白的手看去,鄭輝被另一個演員壓著親,這個時候他明顯有點不自然了,李銘鑫本來應該是意外之餘帶著怒氣掙扎,到了他這裏,就全變成了欲拒還迎的緊張。
洛映白沉聲道:“你看他的手。”
鄭輝的拇指正在無意識地一下下摳著自己的食指,洛映白道:“我在另外一個人身上,也見過這個小動作。”
夏羨寧忽然明白洛映白的意思了,問道:“你是說,代韋傑?”
洛映白道:“沒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就是他了。我們演戲的時候,我靠近他,他似乎就特別緊張,我餘光能看見他在摳手指,只是當時沒有留意。你還記得嗎?審訊的時候我讓你問鄭依山認不認識代韋傑,她說不認識。”
夏羨寧道:“但她說那句話的時候肢體語言不像是在撒謊。但你為什麼要讓我問這句話?”
“因為當時在歐子恒家,鄭依山曾經替我求了兩句情,當時代韋傑毫不留情地呵斥她,那呵斥給人的感覺,挺熟練的。”
洛映白道,“或許鄭依山真的不是在撒謊,或許她和代韋傑認識,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洛映白說話愛繞,但夏羨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懷疑代韋傑就是鄭輝!
他想了想,拿出手機,找到一段視頻,對著電腦裏面的李銘鑫比對,洛映白湊過去一看,那上面竟然是他和代韋傑對戲的視頻,也不知道這傢伙是什麼時候錄下來的。
因為視頻是夏羨寧用手機拍攝,清晰度不高,但是這樣對比起來,兩個人可以看得清清楚楚,除了相貌不一樣,代韋傑跟趙輝之間的神態舉止,甚至連體型都如出一轍。
夏羨寧收回手機,沉吟道:“我明白為什麼被飛頭蠱咒殺的人都扮演過男寵或是參演過同性題材劇本了。”
他說完之後,見洛映白一臉壞笑沖自己眨眼睛,僵硬道:“幹嘛?”
洛映白伸手去搶夏羨寧的手機:“嘖嘖嘖,什麼時候錄的?還不拿來給我看看!”
夏羨寧挑眉,側過身子迅速把手機裝進衣兜裏。
洛映白就喜歡他這幅彆扭的小樣,夏羨寧小時候特別不識逗,一撩就急,非常有意思,長大了總是裝模作樣板著一張臉,不像他弟,倒像他爹,有時候洛映白想想自家老爹那張臭臉,還真挺擔心夏羨寧會長殘了。
他從後面扒著夏羨寧肩膀,想去捏他的下巴把臉扳過來:“怎麼著,還不好意思了?我知道你從小就仰慕師兄,不用藏著掖著。”
他跟牛皮糖一樣,甩也甩不開,打又下不去手,夏羨寧實在沒辦法,索性也不要臉了,手臂一抱,反問道:“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洛映白:“?”
夏羨寧看了一眼電腦螢幕,這個時候高磊還在和李銘鑫說話,他便道:“像他一樣,說,你、咳咳,你真是個小妖精?”
別的臺詞太黃暴,他是絕對學不出口的,但就是這兩句也足以把嘴賤人慫的洛映白制伏了,一下讓他卡了帶。
洛映白:“呃……”
這話從羨寧嘴裏說出來,實在很驚悚啊。
夏羨寧發大招把洛映白制伏了,自己也成功被噁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粗暴地反手合上電腦蓋,仿佛把他自己那一腔弄不明白也理不清頭緒的心思也壓了下去。
洛映白乾笑,心裏莫名的亂,也再不敢亂開玩笑,轉移話題道:“你剛才說明白了,指的是明白了死去的人都演過類似角色的原因是嗎?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夏羨寧平靜了一下心緒,說道:“你應該也發現了,代韋傑跟鄭輝的體型一模一樣,我想可能咱們從一開始就陷入了一個誤區,那就是我們強行給幾個受害人找了共同點,太過於關注他們演過的角色,而忽視了其他方面。”
洛映白眼珠一轉:“體型?”
夏羨寧點了點頭,開始給現在特偵處的在崗人員發消息,同時回答洛映白:“每一種蠱術都有很多變體,可以詛咒、侵奪、治療。但萬變不離其宗,飛頭蠱就算是怎麼改動,最終也只能對頭部起作用,而不是身體。幾個死者之所以演的角色相近,根本上還是因為他們的個頭較矮,身材偏瘦,或者說——跟鄭輝比較接近。”
當時洛映白穿著維樂一的戲服時就有這種感覺了,那衣服整體都短了一截,好在古裝寬大,看上去倒還不明顯。
洛映白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記得之前肖導演就抱怨過,說是維樂一不能演皇上的角色,是因為他身材瘦小,撐不起龍袍不夠霸氣,現在看來,飛頭蠱下手的正是這類人。
人的身材與頭部構造都有固定的比例,國外就曾經有專家研究過換頭手術,認為只有身材相近的人才有可能進行這種治療,飛頭蠱與此正有異曲同工之妙。
鄭輝——也就是現在的代韋傑,他把自己煉成了蠱,這幾年,一直在依靠換頭之術不停地改變身份!
這也是為什麼岳玲會說已經測算了鄭輝的八字,並且認定他確實死亡——從把自己煉成飛頭蠱的時候開始,他就不再是一個活人了。
簡直是喪心病狂!可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
夏羨寧在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語調不緊不慢:“我已經讓人去抓代韋傑了,很快咱們就能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