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道:“撞成了腦震盪?”
魏收搖了搖頭:“我本來覺得沒那麼嚴重。他就撞了一下,額頭都沒有破就被我攔住了,但是尹明昏迷不醒,只能送到醫院,又找了兩個人看著。”
苟松澤也補充了一句:“就像鬼上身似的,但當時沒有感覺到陰氣。”
洛映白沉吟不語,快速把尹明這條線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邊,對方是他們學校的老師,十多年前卻因故離校,跑到山上拜師學習風水術數;自己知道這個人,是因為他主動來找,表面上的目的是想解決廖家的事。
那麼第一個問題來了,最起碼在洛映白看來,尹明可不像是這麼助人為樂盡心盡力的人,他自己不能把廖仲帶回來,那麼就算請了洛映白去,洛映白成功了,高興的也是廖家,廖家感謝的也是洛映白,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然後又是他在陰陽界的出口處擺陣,一開始洛映白以為他是想害自己和夏羨寧,但事後仔細回想,又不是那麼回事——那個陣不是傷人陣,而是困人陣,頂多讓他們一時出不去而已。根據尹明事後的語氣和表現,他想攔住的似乎不是他們,而是那陰陽界裏的什麼東西。
但是洛映白能夠肯定,當時不可能有任何不乾淨的東西被他帶出來,所以尹明是心虛呢,還是在故意裝瘋賣傻?
洛映白問道:“阿收,你有沒有聽見尹明說夢話?”
魏收當時沒注意,洛映白這麼一提,他仔細想想,發現還真的有:“嗯,他好像說了幾句,什麼衣冠塚,不要糾纏之類的,我沒有太聽清楚。”
洛映白道:“好,我知道了。”
他有種推測,尹明肯定跟學校教學樓裏的怪事有著一定的聯繫,更很有可能是因為那件事才會離開學校。但經過上次的處理,學校的教學樓暫時再沒有發生過任何怪事,根本無處尋覓蹤跡,一切只能等尹明醒來之後問清楚再說了。
說完案情之後,四個小輩跟著洛釗出去吃飯,洛映白狗腿地幫洛釗拉開車門,半彎著腰道:“父親大人請上車。”
洛釗笑駡道:“臭小子。”
他拍了拍洛映白的腦袋,上了副駕駛,洛映白道:“我來開車吧,讓他們三個去後座。”
另外三個人在後面,還沒走到車前,洛映白等了片刻,忽然扭頭向著一個方向看了一眼,跟著開門上車。
洛釗道:“怎麼了?”
洛映白語氣輕鬆:“沒什麼,感覺好像有鏡頭光在閃。被我一看又沒有了。”
他平時口花花,但這種事不能確定是絕對不會從洛映白嘴裏說出來的,洛釗很瞭解自己的兒子,向車窗外一瞥,道:“你最近注意一點,政府又要換屆了。”
洛映白輕輕一哂,這個神情讓他平常那副無害的外表上多出了幾分冷然:“沒事,我早習慣了,反正他們只會發現折騰來折騰去,最後的結果是您還在這裏。爸爸,我已經長大了,其實不用總是躲著他們。”
在中央機構中,國家特別偵查局實在是一個很獨特的部門,難進不說,還神神秘秘的,除了國家最高領導人以外,一般官員根本就不知道這個部門到底在處理什麼樣的事情。
他們能看見的最直觀的東西,只有作為局長的洛釗待遇優厚,位高權重,而且穩如泰山,年年換屆選舉,就沒看他從這個位置上動彈過,反倒讓特偵處那個肥差也落到了和洛家相交甚篤的夏家手裏,這怎麼可能讓人不磨牙!
因此眼紅洛釗的人從來都不在少數,這也是洛釗從小到大不願意讓獨生子暴露在別人目光之下的原因。洛映白早就習慣五年一次的槍林彈雨了,反正那幫人只會發現,任憑他們上天下地的折騰,最後洛釗這個職位還是誰都撬不走。
洛釗道:“現在也的確也沒必要遮遮掩掩,只不過身份一旦曝光,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小子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成天沒規沒距地瞎胡鬧了——你不是最不喜歡拘束嗎?”
洛映白笑道:“不管我是誰,我都想幹什麼幹什麼。爸爸怕我給你丟人嗎?我平時只是跟你撒嬌而已,在外面多優秀多有外面你是沒看見。”
洛釗瞥他一眼:“你那是撒嬌?你那叫撒野!”
洛映白“哎呦”一聲說道:“不是我說您,生了我這樣的你就偷著樂吧,還不知足。爸,你是不是想要你們那個什麼……安部長他家那樣的兒子呀。”
洛釗哼道:“也不看看你是什麼基因,那個老流氓,能生出來什麼好種……”
他沒留神說話有點不文雅了,立刻被一直被壓迫的洛映白抓住了把柄,指著他:“哎嗨嗨嗨!”
洛釗猛地住嘴。
洛映白道:“你閉嘴也沒用,我聽見啦!”
這句話正好被剛上車的苟松澤聽見了,順口道:“在說什麼?”
夏羨寧和魏收跟在後面,洛映白大聲道:“你們仨聽著啊,你們嚴肅端莊斯文有禮的師父加姑父,剛才居然說——嗚嗚嗚嗚!!!”
洛釗一條胳膊箍住了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捂住洛映白的嘴,惡狠狠道:“臭小子,你給我好好開車吧!”
他看著兇狠,實際眼中也是帶笑,另外三個人一通笑了起來,洛映白掙扎出“老父親的懷抱”,悻悻揉了揉脖子,嘀咕道:“就知道跟我厲害,哼!”
飯桌上,洛釗對夏羨寧道:“最近工作太忙,下個月還要出差,你三叔的婚禮我就不去了。羨寧你回去幫我跟夏老解釋一聲。”
夏羨寧答應了,這事洛映白倒是沒聽他提起來過,驚愕地看了看兩人,又戳了一下自己身邊的苟松澤,小聲道:“真的要結婚?”
苟松澤道:“這次夏三叔要娶的那個女的據說是他的老情人,一開始就是因為她三叔三嬸才會鬧到離婚的份上,這回她帶了個跟羨寧哥差不多大的孩子——你知道的吧?上回造謠散播你倆緋聞的那個。”
洛映白點了點頭。
苟松澤小聲道:“做完親子鑒定了,孩子是親生的,小三正式扶正……別說姑父有事,就是沒事,這種掉價的婚禮估計也是沒人參加的。”
洛映白道:“夏爺爺居然也同意了?”
苟松澤道:“管不了唄,有什麼辦法?這麼多年都是一個德性。”
洛映白聞言也皺了皺眉,他、夏羨寧,甚至包括苟松澤在內,對那個未謀面的女人都沒有什麼好感。
因為之前苟松澤口中說的那個離婚的“三嬸”是夏長為的第二任妻子,跟夏長為在一起的時間也最長,洛映白對她的印象很深,那是個挺和藹可親的女人,對他們也特別照顧,但就是被這個傳說中的小三插了一杠子,逼走了。
但唯一讓洛映白感到奇怪的就是,既然那個女人手中有這樣的籌碼,又為什麼不早點來夏家,而要等著孩子都二十多了才嫁進來,也太沉得住氣了。
當然,對於夏羨寧來說,不管那對母子想幹什麼,他的地位也很難被人撼動。
作為夏家的嫡長孫,他從小被夏老爺子帶大,外祖父家同樣也是世家大族,自身的能力又無可挑剔,一個私生子顯然同夏羨寧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只是由上次造謠的事情可以看出這人品行不端,難免礙眼。
吃完了飯,洛映白擔心夏羨寧表面上什麼都不說,實際上在心裏堵著,從飯店出來之後就一直纏在他身邊說話。
他說十句夏羨寧說一句,最後洛映白有點急了,道:“這種聊天不公平,咱們兩個付出的勞動力不對等啊,羨寧,是不是我剛才往你頭上戴小花,你生氣了?開個玩笑而已,很過分嗎?”
夏羨寧斜了他一眼:“就是很過分。”
洛映白:“你真不會說話,小粉花多好看,我自己都沒捨得戴。”
夏羨寧:“……那你覺得我應該說什麼?”
洛映白摟住他的肩膀,強行把夏羨寧攬到自己身邊:“你說,師兄,我不生氣,我下次還想戴。謝謝你的髮卡,我送你耐克新出的那款限量版籃球鞋當回禮。”
夏羨寧:“……師兄,我不生氣。”
洛映白一口答應:“好的,籃球鞋記得買紅白的那雙,我喜歡紅噠。”
夏羨寧:“……”
苟松澤跟在後面,簡直沒眼看也沒耳朵聽,可是他也根本就抗拒不了,終於忍不住了,怒道:“太不要臉了!洛映白,你能不能稍微矜持一點點!”
洛映白道:“你懂什麼,羨寧最喜歡給我買東西,一買他就高興了。像你這種自私的人,肯定不懂奉獻的快樂,是不是啊羨寧?”
夏羨寧:“……是啊。”
苟松澤:“……!!!”
洛映白跟洛釗回了家,他搬了張折疊床在母親的房間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天剛亮,就被一條信息吵醒了。
這麼早,他還以為是誰有什麼急事,迷迷糊糊拿起手機,發現是程因那個小癟三發來的資訊:
“哈哈,洛大師早啊。我今天早上要去一家養老院做慈善了,頭一次去也不知道應該幹什麼,覺得您應該挺有經驗的,想請教請教有沒有什麼注意事項呢。”
後面還配了一張他站在養老院門口的自拍,洛映白看了一眼,發現正是自己之前讓廖德捐助的那個養老院。
把他從睡夢中吵起來就說了這麼兩句屁話,洛映白簡直都氣笑了,這個程因,還真是鬼精鬼精的。
他又不是個大傻子,怎麼可能去個養老院還要讓人指點應該怎麼做?發這個,無非是一方面讓他“無意中”表現出來的愛心和洛映白“湊巧”一致,引起洛映白的親近感,另一方面就是故意搭訕,拉近距離。就是不知道他這麼處心積慮地接近洛映白,到底所圖為何了。
洛映白回復道:“做慈善很好,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多給錢就行。”
他想了想,又如程因所願,加了一條:“哈哈,你心眼真好。以後不用跟我大師來大師去的,叫我名字就好。”
他回復了這兩條消息之後就去洗漱了,倒是那頭看見消息的程因唇邊不由露出了笑意。
他先給洛映白回了消息,又把兩人的對話截圖,發到另一個微信號上,說道:“獵物正在逐步上鉤,請放心。”
發完微信,程因收起手機,打算進養老院,跟在他旁邊的助理皺了皺眉頭,勸道:“程哥,你不是說就過來拍張照片發給人看看嗎?現在周圍又沒有別人,要不回去吧。”
程因微笑道:“那可不行,你知道什麼叫做戲就要做全套嗎?”
助理一愣,程因已經走進了養老院。
洛映白洗漱出來之後,發現手機上又多了一條程因的消息,寫的是:“好的,那我以後就叫你映白了。”
洛映白噗嗤一笑,搓了搓胳膊上的一層雞皮疙瘩,程因除了說話噁心起來有點讓人受不了,被騙的樣子還是挺好玩的。
他走到母親床前,仔細檢查了她的身體狀況,確定一切平穩之後摸了摸她的頭髮:“媽媽再見,我走了啊。”
這個時候,洛映白的宿舍裏正坐著一名不速之客,正是他上次扮演陵安君時認識的那個肖導演。
他導演的那部《山河長歌》改編自網路小說,但因為相比原著來說,變動的比較大,所以剛剛播出之後,網上一片罵聲,都在說劇本改的不好,胡說八道,胡編亂造。
雖然後來隨著不斷地推廣,又吸引了不少非原著粉來觀看,發現這部劇還是挺有意思的,口碑和收視率上升了不少,但關於要求看陵安君的呼聲卻一直都沒有停止。
如果劇本上從一開始就把陵安君的戲份刪去了也就算了,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最早不但有陵安君的戲份,洛映白演出來的那個風華絕代的視頻偏偏還流傳到了網上,讓很多網友看了之後期待不已,異常盼望。
結果播出來之後,大家褲子都脫了,導演你告訴我們,沒有?那誰能幹啊!
觀眾們大多數不會考慮到搶鏡的問題,他們所想的只是長得這麼好看,演得這麼好,導演你為什麼要刪掉這段戲?
正好前一陣洛映白的粉絲和羅元凡的粉絲撕逼,就有人就拿這件事出來做文章,信誓旦旦地聲稱是因為洛映白人品不端,跟劇組裏的很多人發生了矛盾,這才會被刪角色。
而讓人意外的是,這個謠言傳出來之後,第一個站出反駁的人竟然不是肖導演,而是劇組的男主演歐子恒,而且他的言辭異常憤怒。
歐子恒v:我就呵呵了,也不知道那一個個躲在螢幕後面爆料的都是人是狗,急了亂咬人的嘴臉不要太難看。說的跟真的似的,敢問你是親眼看見了嗎?我只知道洛映白為人仗義又大方,演技也特別好,根本不存在跟劇組鬧矛盾的說法。
歐子恒是出了名的沒品,平時經常親自上場撕逼,嘴下從來不積德,但是他這一次噴的對象竟然不是之前結怨的洛映白,反倒還替他說了不少好話,也是夠讓人驚訝的。
不過連他都這樣講,顯然比粉絲沒有憑據的捏造更有說服力,所以那段謠言很快就銷聲匿跡了,連帶著造謠者也被人追罵到微博都不敢再登。
肖導演之前就看出來洛映白是個混演藝圈的好苗子,但也沒想到他根本就沒正式出道,名氣還躥升的這麼快,正好接下來又有一部新劇要宣傳,劇中有很多原班人馬要上一檔綜藝節目,於是肖導演就想到邀請洛映白一起來。
他沒有留洛映白的聯繫方式,倒是有個叫邱子平的導演助理說是知道對方的宿舍,正好這一天在附近完成了拍攝任務,兩人就溜達著找了過來。
洛映白回到宿舍之後正好撞上他們,聽完了肖導演的話,十動然拒。
肖導演:“……”
“對不起,我沒有往演藝圈發展的意向。”洛映白笑著,語氣斬釘截鐵,“也沒那個天賦,您還是另外選擇更合適的人選吧。”
肖導演他們出門的時候,正好碰上最近陰鬱了很多的羅元凡回宿舍,他跟程因分手之後,咽不下這口氣,又一次去廖德家請求舅舅為自己出氣,結果怎麼也沒想到廖德態度冷淡地拒絕之後,竟然還警告他洛映白是有真本事的人,讓羅元凡跟他好好相處。
這他媽不是開玩笑嗎?就是山無棱天地合也不可能啊!
他憋了一肚子氣回來,沒想到驚喜地發現迎頭竟然碰上了著名導演肖奇峰。
平時想見個名導可不容易,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羅元凡臉上迅速堆起笑容,剛剛要打招呼,就看見肖導演後面還跟著一個非常非常礙眼的身影。
洛映白道:“肖導演慢走啊。”
肖導演戀戀不捨地說:“你再好好考慮考慮,不用忙著答復我,一定要好好想想。”
羅元凡被擠在一邊,看著他們依依惜別的樣子,連鼻子都氣歪了。這個洛映白是不是有毒,為什麼什麼事都能礙到他!
洛映白送走了肖導演之後要回宿舍,一轉頭就看見羅元凡站在門口,直勾勾盯著自己,他莫名其妙,把宿舍門開大了一點,問道:“你……要進來嗎?”
羅元凡盯著他,磨著牙道:“洛映白,你到底憑什麼你?”
洛映白:“???”
羅元凡冷笑了幾聲,扭頭就走了。
方維走到他身邊,探頭向外面看看,問道:“幹嘛去了?”
洛映白道:“好像又不高興了。他不喜歡咱們宿舍的人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他剛剛一回來就這麼生氣?”
方維嗤笑道:“不知道,有病唄。”
洛映白道:“算了算了,走就走吧,正好我也不用挨他白眼。”
而同一時間,在醫院裏,屬於尹明的那張病床已經空了——他成功地在看守的眼皮底下逃了出來。
其實尹明的腦震盪並不嚴重,他醒了之後很快就想起了之前發生過什麼,非但不慌,反倒大鬆了一口氣。
——撞頭是小事。要不是看出來夏羨寧身份不一般,特意送上門被他抓回來,尹明覺得自己現在大概已經死了。
畢竟不管他有沒有罪,被特偵處帶走,總能得到一些庇護,想下手的女鬼心有顧忌,這次沒成功,以後就更難嘍。
尹明不動聲色地在床上裝了一天死,趁著兩人放松警惕的時候,將一個符籙放在被窩裏,悄悄從三樓的窗戶翻了出去,順著排水管子落地。
雙腳一接觸到地面,心仿佛也踏實了下來。
尹明放在被子裏的那個符籙還是當初拜師的時候師父傳下來的保命符,他這麼多年都沒捨得用過。只要在上面滴一滴他的血,符籙就會變成他屍體的樣子,從此以後尹明就算是死了,再也不會有人來找他的麻煩。
尹明一邊暗暗梳理著自己日後的規劃,一邊撿隱蔽的地方走,他穿過商場後街,兩邊都是一溜沒有牌照的黑網吧和小破旅館,這些地方在晚上生意最好,白天裏顯得格外沉默安靜。
迎面走過來一個高挑的女郎,可能剛剛是剛剛從某個酒吧裏面出來,她身上的酒氣很重,走路跌跌撞撞的,但是衣著暴露,身材姣好,超短裙外面露著一雙大白腿,尹明看了一眼,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範圍,本來不想橫生枝節,但偏偏這個時候,那女孩的高跟鞋一崴,一頭就朝著地上栽了下去。
尹明跨前一步,伸手扶了她一把,女孩迷迷糊糊的,就勢倚在了他的身上,酒精混合著香水的氣息有種別樣的刺激,尹明忍不住輕輕嗅了嗅她的頭髮。
或許是實在醉的太厲害,他這個猥瑣的動作竟然得到了回應,女孩依稀是嘟囔了一句“別離開我”,**的手臂就像是蛇一樣纏上了他的脖子。
尹明大喜,一想自己也有很長時間沒放鬆了,送上門來的豔遇不要白不要,乾脆一反身把懷裏的女人按在牆上,手順著她的超短裙摸了進去,輕聲道:“這可是你自找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嘻嘻。”
正是神魂顛倒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聲輕笑,尹明像被人點中了身上某個開關一樣,動作頓時停下,體內的火氣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先是猛地順著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去,沒有發現任何人,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嚇糊塗了,於是又把頭扭了回來,洩憤一樣惡狠狠咬住了懷中女人的嘴唇。
“嘻嘻嘻。”
又是同樣的笑聲,也同樣沒有任何人出現!
一股涼氣順著後背漫上來,是真是假已經辨別不清,在這樣的情況下,尹明也實在沒心情占陌生女人的便宜了。
他剛要把那個女人扔在地上,身體忽然一僵,那一瞬間,一股恐怖至極的感覺直湧而上!
在他懷裏抱著的,哪有什麼時髦女郎,那分明是……分明是他自己!
尹明大叫一聲把人扔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幾乎都瞪出了眶。
扔出去那一刻,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靜止的心跳和冰冷的體溫,難道剛才他抱著親吻的,是他自己的屍體?
旁邊一家網吧裏的老闆本來正趴在櫃檯上打盹,被外面那一聲嚎叫活生生嚇醒了,推門一看,卻發現一個男的坐在地上直勾勾盯著牆邊一張黃紙發呆,頓時大為掃興,罵了一句神經病啊,就關上了門。
尹明滿頭大汗,半天才緩過神來——幸好幸好,剛才他抱著的不是真的屍體,而是之前自己那張符籙變的,真是太嚇人了……等等?!
幸好個屁啊!符籙不是被他放在醫院裏了嗎?所以這個是怎麼來的!
尹明想到這裏通體冰涼,女人的笑聲仿佛又響了起來,這一次他還是分不清到底是真的,還是自己腦海中出現了幻覺。
“嘻嘻……嘻嘻……”
“尹老師,您看看我這篇論文,現在符合要求了吧?”
“老師,其實我一直很仰慕您的才華,您願意……一直指導我嗎?”
“尹明,你答應我要離婚的,你明明答應我了!”
“尹明!尹明!尹明!!!”
尹明像中了槍一樣,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這條恐怖的街道。
洛映白在宿舍宅到了傍晚,方維出去買飯了,羅元凡卻一直都沒回來,倒是他上次在教學樓裏救下的賀誠和鞏康拎著大包小包前來敲門,說是感謝學長的救命之恩。
洛映白挺意外,把兩個人迎進來,笑著說:“客氣了,我也是順便,你們兩個感覺怎麼樣,沒嚇出來什麼後遺症吧?”
賀誠連忙道:“沒有沒有,最近很好,各種好,一點毛病都沒留下。以後學長要是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儘管吩咐。”
雖然他回答的很快,但鞏康就是覺得洛映白那番話仿佛在問自己,他抬頭看了洛映白一眼,發現對方果然在看著自己,被嚇了一跳,連忙勉強笑笑,又低下了頭。
鞏康和賀誠沒坐太久就告辭離開,出了門之後,賀誠已經變成了星星眼,一邊走一邊對洛映白讚不絕口,誇獎他長得帥,學習好,會法術,還平易近人沒架子,徹底變身白哥哥的小迷弟。
結果他說了好半天,不見同伴搭茬,奇怪道:“你到底怎麼回事?這幾天一直魂不守舍的,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是的話你跟我說,看看我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鞏康沉默片刻,道:“沒有。賀誠,謝謝你,你真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賀誠:“……太客氣了。”
鞏康頓了頓,又說:“你先回宿舍吧,我有點事,晚些回去,回去的時候給你帶飯,咱們宿舍的熱水我已經都打好了,壺裏有,你用的時候自己倒。”
鞏康說完這番話,沒再搭理還在一邊驚恐地說“康哥,我真有女朋友了”的賀誠,咬了咬牙一轉身,快步跑回了洛映白的宿舍,深吸口氣,在門上敲了兩下。
“請進。”
鞏康推門進去,發現洛映白悠閒地坐在桌前翻書,剛才他和賀誠坐過的兩把椅子,一把已經被放回了原位,另一把卻還擺在那裏,就好像洛映白已經料到了自己會回來。
鞏康心裏忽然回想起剛才賀誠無意中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洛學長這個人雖然看上去嘻嘻哈哈的,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但是其實我覺得任何事都在他心裏裝著,他只是不說而已。”
對,真的是這樣,好像什麼都瞞不過他。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鞏康的心裏反而莫名其妙地踏實了,大大方方走過去,坐到那個給自己的留著的位置上,誠懇道:“謝謝學長。”
洛映白把手中的書一合,放在旁邊,微笑道:“嗯?剛才不是已經道過謝了嗎,你還謝我什麼?”
鞏康知道自己不說,他是絕對不會主動承認了,於是老老實實地道:“謝學長兩件事,第一件是謝你讓我不再做噩夢,第二件事是謝你剛才沒在賀誠面前揭穿我。”
洛映白淺淺一笑:“你能這麼說,也算我沒白救。不過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方便說嗎?”
他眉眼如畫,一舉一動從容不迫,優雅貴氣,這是從骨子裏面培養出來的氣質,光是看著就讓人有種如沐春風又無比安心的感覺。
鞏康歎了口氣,也沒有再隱瞞,老老實實地說道:“學長,我真的可以拿命發誓,我和賀誠一直都是好哥們,沒有過一點想害他的意思。可是那一段時間做夢,夢到最後總是有個女人告訴我,讓我帶著人去教學樓,然後留下來,一直留在那裏陪她……一開始我還能控制住,後來照她吩咐做的念頭越來越強烈,所以、所以我就……”
洛映白介面道:“所以你就慫恿賀誠跟你去文學院的教學樓裏面上自習,並且調慢教室前面掛鐘的時間,讓他誤以為時間不晚一直逗留。”
他果然把一切都料的清清楚楚,鞏康羞愧地點了點頭:“但我敢對天發誓,這並不是我的潛意識裏要害賀誠,或者說我覺得他沒有一個女人重要。那種感覺,一切的行動不是我的本來意識在起作用,而好像中了邪一樣,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心裏面順從的想法。”
洛映白若有所思,鞏康又道:“不過自從那回學長救了我們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做過噩夢了,我知道一定是你幫了忙,我真的特別感激。”
洛映白笑了笑,沒說什麼,他之前還真沒把整件事猜的這麼透徹,但的確是懷疑教室的表未免壞的太過湊巧,再加上賀誠看上去就像是個很膽小的人,會在剛剛死人之後就敢跑到教學樓裏上自習,也是件奇怪的事情。
他的性格深沉謹慎,從來走一步看三步,所以雖然沒有證據,也還是在鞏康和賀誠身上各下了清心咒,以防萬一。
直到這次兩個學弟一來,賀誠還是老樣子,鞏康卻目正神清,氣質一掃之前的陰鬱萎靡,洛映白才徹底猜到了整件事到底大致是怎麼樣的過程。
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既然鞏康已經沒有了危險性,他自然不會多嘴多舌的在事發之後特意去跟賀成說上一聲。
他又問道:“你夢裏的那個女人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徵?”
鞏康想了想道:“她長得很漂亮,帶著咱們學校的校徽,但是身上有很多血……對了,她身邊總是有只燕子在飛。”
洛映白神情一凜:“燕子?”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教學樓裏念過的那個口訣,心裏一瞬間閃過了好幾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