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特偵處之後,別的人忙著審案子結案子,洛映白這個編外人員無所事事,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玩手機,忽然發現剛才程因給他發了好幾條微信消息,因為洛映白把他設置成了消息免打擾,一時還真沒注意。
他點開備註名為“養著玩的騙子”那個對話方塊,第一條還是他上次回復過之後忘了刪的:
“我發現我好像已經喜歡上這種照顧老人的感覺了,做善事的感覺真好。:)”
洛映白當時正和方維說話,順手回了個“那你好好幹”,程因並沒有立刻回復他,而他後來發出的其他消息洛映白就都還沒來得及看,這時候一翻,他發現程因簡直就是個上輩子折了翼的編導。
“這裏的老人都很慈祥,我們聊天聊得超級開心,真的謝謝你,要不是因為關注你我都不會想到要來做慈善。給你看這個王奶奶繡的鞋墊,是不是挺好看的?”
下面發來了兩張照片,一張鞋墊,一張程因的自拍。
程因大概是想表現他自己人美心善全方位發展,才發來這麼一張照片,但是搭配的實在有點不合適,洛映白差點笑死,覺得養騙子這件事樂趣無窮,可是只有這麼一個來騙他的,不然真的想多養幾隻。
他繼續往下看,那條消息過了一會,程因問他是不是在忙,洛映白沒看見,過了兩個小時,這哥們又開始被戲精上身了。
程因道:“唉,這一天雖然過得很充實,但是我的心情有點沉重,那些老人太不容易了。養老院能提供的條件畢竟有限。”
又過了一會,他發:“我忽然有種衝動,我要把王奶奶繡的鞋墊都買下來,看看是不是能幫她找到一條銷路,這種民間手工藝品如果能開發出對應的市場,應該很不錯。”
“唉……打電話問了幾個認識的人,都在跟我推脫,不願意幫忙,我有時候覺得這個世界上真是人情冷漠。難道所謂的人性都是這麼功利的嗎?”
大概是因為洛映白一直沒回復,消息到了這裏就沒有了,最後一條是在四個小時之前,洛映白津津有味地看完,覺得十分意猶未盡,於是回了一句勾引他:“放心吧,像你這麼善良的人,一定會有很多人願意幫助你的。”
他發了消息過去之後,對方一直沒回,洛映白還覺得挺失望的,這時候腳步聲響,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來,洛映白抬頭一看,發現是負責思想教育工作的暖男魏收以及被教育到奄奄一息的羅元凡。
洛映白小聲道:“你幹嘛了?”
魏收老實地說:“正好老師留的功課還沒做完,我沖著他念了兩遍《救苦救難太上道德真聖經》。”
洛映白肅然起敬:“原來是《白蓮花聖母經》,聽了兩遍,他居然還活著!”
《救苦救難太上道德真聖經》他小時候被罰抄過無數次,從來就沒有一遍是自己親手抄完的,裏面全都是冗長的道理,教育人如何五講四美三熱愛,犧牲自己拯救愚蠢的世人,也就夏羨寧那種定力絕代的人可以抄全篇而不吐。
所以洛映白一直管它叫《白蓮花聖母經》,活生生聽了兩遍,他已經能預見到羅元凡最起碼五年之內看見特偵處的大門都會反胃了。
洛映白沒想招惹這個愛炸毛的小孩,興沖沖拿著手機給魏收看他養的騙子,冷不防羅元凡叫了他一聲:
“洛、洛映白。”
羅元凡叫了他一聲,滿臉古怪。他知道自己應該道謝,但是面對著洛映白,這話又實在說不出口,於是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你不回宿舍嗎?”
見他站在門口,洛映白便也走了過去,和他一起站在特偵處的大門外,道:“不回了。”
羅元凡大概本性不壞,但情商智商雙雙堪憂,終究還是個很招人膈應的青年,上下看看他,又充滿懷疑的問道:“你真的會法術,不是騙子?”
洛映白道:“嗯,當然是真的,不過我最擅長的是詛咒。”
羅元凡覺得他想嚇唬自己,呵呵一聲,洛映白也不生氣,眉眼彎彎地說:“比如說你現在讓我很不開心,我要詛咒你一個小時之內破財。”
羅元凡還想呵呵,但是想想之前經歷的恐怖事件,心裏又虛飃飃的,張了張嘴,沒敢說話,扭頭走下了特偵處門前的大臺階。
然後在走到中途的時候,他腳下一滑向前張去,重重地摔了個大馬趴,口袋裏的手機隨著這個動作飛出,一級級滾下臺階,然後就是一聲讓人心痛的碎響。
羅元凡連爬都忘了爬起來,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心痛到差點飆淚。
“洛映白——”他咬牙切齒,痛哭流涕地想,“我他媽以後——再也不敢得罪你了,嚶嚶嚶……”
洛映白也被他那一摔嚇了一跳,又是驚訝,又是有些不厚道地想笑,身後的苟松澤已經拿著拖把走了過來,臉上臉殘留著意外之色。
他道:“你是真的張嘴就能詛咒別人了,還是看見我灑在了臺階上的那灘水?不對啊,就算你知道他有可能踩到水會滑倒,也不能就那麼肯定他的手機會摔碎吧?!”
洛映白揉了揉鼻子:“呃,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
苟松澤:“?!”
洛映白道:“那個……其實是因為我們宿舍的人剛才給我打電話,說陽臺上有條褲子被風吹到樓下的池塘裏面去了,問是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啊,是他的啊,那不就破財了嘛。”
苟松澤:“……”這歐氣,同覺得不能得罪,嗯。
魏收拿著洛映白的手機快步走過來:“師兄,電話。”
洛映白一看來電顯示,發現竟然是程因,頓時滿心興奮,激動地搓了搓手,接起電話,用一種溫柔知性的聲音說道:“喂,是程因啊。”
魏收和苟松澤同時打了個哆嗦。
程因在那頭用更溫柔更知性的聲音回道:“映白哥,是我,你現在是在特別偵查處門口嗎?”
洛映白一愣:“你怎麼知道?”
程因道:“你抬頭。”
洛映白一抬頭,只見不遠處的一個青年沖他揮了揮手,掛斷電話跑了過來。
洛映白立刻小聲而快速地說了一句:“一定要假裝不認識我,不然告訴羨寧你們上班偷懶喔。”
說話間,程因已經跑到了面前,洛映白搶先道:“哎,真巧啊。你是過來找羅元凡的嗎?他才剛走,你要追還追的上。”
程因愣了愣,順著洛映白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歎氣道:“算了,反正我們也分手了。我只不過是看在朋友的份上過來關心一下,他沒事吧?”
洛映白道:“沒事,判不了。”
程因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辛辛苦苦養的騙子,不讓他騙兩句多不開心,眼看他猶猶豫豫地要走,洛映白連忙道:“等一下,我都忘了問你了,你找銷路的事情解決好了嗎?”
程因歎氣道:“唉,不容易找啊,說到底我也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出道的十八線小歌手,沒有錢也沒人脈,想做點好事太難了。”
洛映白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樣子,安慰道:“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你有這份心已經很好了。”
程因頓了頓,忽然道:“你……能不能借我兩千塊錢?”
不等洛映白回答,他又急急忙忙地解釋道:“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太妥當,畢竟咱們兩個才認識這麼短的時間……不過我心裏真的已經把你當成是很重要的人了,我、我就是想周轉一下,很快就能還上,可我沒有別人能開口。”
洛映白想了想,笑著說:“我相信你。不過我沒有現金,支付寶給你轉賬吧?”
聽到這裏,一直裝不認識的魏收急了,張嘴就想說話,被苟松澤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任由洛映白把錢給了程因,又和他寒暄一番告別。
程因一走,魏收就著急道:“師兄,你不是知道他是騙子嗎?幹嘛還給他錢!”
洛映白笑著說:“他當然是騙子,不過是個高級的騙子,你放心吧,他的目的絕對不是錢。”
魏收懵逼了:“不是錢?那……他為什麼還沖你要?”
洛映白道:“為了讓我相信他啊。”
他不再賣關子,向魏收解釋道:“你剛才也看過我們在微信上的對話了。其實程因到這裏來,不是為了找羅元凡,他根本就不知道羅元凡在這,而是因為我好多條資訊沒回復之後,突然又簡單回了他一條,他覺得我態度不對,心虛了,所以親自過來試探。”
苟松澤道:“這倒也說得通,但是你就那麼確定他不是過來找羅元凡的?他怎麼會知道你的位置?”
洛映白笑道:“當然。剛才我搶在他前面說話,告訴他羅元凡剛走,他的表情看起來就有點意外。所以我又試探了一句——你知道,羅元凡來這裏其實也算是個受害者的身份,但我說他‘判不了’,程因就說自己放心了,說明他根本就不瞭解情況,只是順著我的話瞎說而已。至於我的位置——”
他晃了晃手機:“我剛才轉發了一條朋友圈,順手定了個位。”
“順手?我看你是故意的吧!”苟松澤道,“跟你比狡猾,他還真不夠看。”
洛映白道:“哈哈,那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他挑起一抹壞笑,說道:“我們聊到這個份上,正常的話我對程因的態度肯定是有點親近,又不完全相信。這個時候借錢是一個試探,我借給他,說明他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的計畫了。”
魏收道:“什麼計畫?”
洛映白道:“先拖兩天,不跟我聯繫,不還我錢,在我有點動搖懷疑他的時候,突然出現,誠懇地把錢還給我。這樣我就會因為之前對他的懷疑而感到慚愧,以後無論他無論再做什麼,我都很難拒絕啦。”
“很精彩的推理。”魏收歎為觀止,“師兄,你真瞭解。”
洛映白道:“九歲的時候,一個女的把我拐走想賣了我,我在他們那個賊窩裏聽了不少。”
魏收都不知道這件事,現在一聽嚇了一跳,質樸地擔憂道:“那後來怎麼解決的?”
苟松澤哼道:“後來,你這個滿臉寫著天真爛漫的師兄把那人販子給活生生騙到了警察局,拿了賞金,數額還不錯。”
洛映白反唇相譏道:“別一副很鄙視我的樣子,世界上哪有我這樣的哥,被拐賣都記得給你買冰棍回來吃!”
苟松澤:“……”
是啊,當年全家人找這個祖宗都找瘋了,結果人家自己舉著幾根冰棍樂顛顛地跑回來,錢還是出賣人販子掙來的。
這場景他真是畢生難忘,提起來都牙疼——苟松澤的媽媽還以為洛映白是為了給他買冰棍才跑丟的,當場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魏收:“……”騙洛師兄的人,也真的是很可憐了。
洛映白想起自己的豐功偉績也覺得很得意,哈哈笑了兩聲,結果一抬頭,發現門口不遠處,無聲無息多了一道身影,嚇得一下子把後面的笑聲倒咽了回去,樂極生悲地咳嗽起來。
魏收和苟松澤同時叫了聲“夏處”。
夏羨寧幫洛映白拍了拍後背順氣,可能是剛剛從夜風中走過來的緣故,他的手有點涼,臉色也不大好。
“沒事沒事。”洛映白緩了口氣,推開夏羨寧的手,“你什麼時候來的,嚇死我了。”
夏羨寧淡然道:“早來了。”
洛映白驚訝:“啊,那你為什麼不出來?”
夏羨寧反問:“你希望見到我嗎?我要是出來了,你可就玩不成了。”
這話倒是真的,程因之前就見過夏羨寧,所以這回他當然不好露面,但洛映白總覺得夏羨寧一副氣鼓鼓的口氣,好像很不開心似的,連忙解釋道:“我也不是都為了玩。我是幹正事,我要看看他到底什麼目的,套一套話。”
夏羨寧冷颼颼地道:“不是為了錢,那就是為了人了,不用套也很好猜。”
洛映白反應了一下才明白夏羨寧什麼意思,失笑道:“你想多了。喜歡一個人,看他的眼神應該是不一樣的,程因演技不錯,但目光中只有算計,沒有感情,他肯定在盤算別的。”
夏羨寧挑眉道:“你倒是懂得多。”
洛映白謙虛道:“還好還好,以後有需要可以跟師兄請教。”
他說完這句話,發現夏羨寧稍微緩和了一點的臉色又是一沉,這傢伙最近喜怒無常的,難搞的很,不過他可嚇唬不住洛映白。
洛映白伸手扯他的臉皮:“哎呀,幹什麼老是板著臉,人生多美好,你笑一個嘛!”
夏羨寧把他扒拉開,洛映白又重新黏上來推他的肩膀:“笑一個笑一個,別苦大仇深的,見到我你不高興嗎?我見到你可是每次都很高興啊……”
夏羨寧被他晃的沒法,雖然努力端著,唇角還是不由自主地上揚起來,他無奈道:“好了,別晃了,我已經笑了。”
洛映白湊過去檢查了一下,滿意道:“這才對。好了,都這麼晚了,去休息吧。你看你磨磨蹭蹭的,耽誤我睡覺時間。”
夏羨寧本來以為程因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結果他找好被子給這個祖宗送過去的時候,發現洛映白又在看著手機傻樂,不由問道:“你又在笑什麼?”
洛映白笑嘻嘻把手機遞給他,夏羨寧拿過來一看,發現又是那個殺千刀的程因,心裏頗為憤憤。
他在仔細一看,發現程因小賤人剛才居然跟洛映白說想跟他視頻聊天。
夏羨寧:“!!!”
他繼續往下看,好在洛映白卻沒有答應,回復道:“不是剛見過面了嗎?有什麼可視頻的,你還是早點休息吧。”
程因道:“哈哈,沒什麼,就是突然挺想看看映白哥的……真的不能開一下嗎?”
最後一條是洛映白剛回的:“也行。裸聊嗎?你敢裸,我就聊。”
夏羨寧:“……”
洛映白髮完這條神回復簡直太得意了,拍床狂笑:“哈哈哈我看看他回了嗎……啊,還沒有。這個慫貨哈哈哈,他不是想撩我嘛怎麼撩到一半就放棄了……哎呦媽呀笑死我了收不住了……羨寧你快踹我一腳!”
想一想程因本來是在他面前凹善良清純小男生的人設,結果沒料到洛映白的畫風跟他完全不搭,現在肯定完全懵逼,實在是太好笑了!
夏羨寧直接把被子砸到了他的身上,將洛映白砸翻在床,隨後單膝壓在他的身上,居高臨下地說:“好了嗎?”
洛映白好不容易把笑意壓了回去:“好了好了,快住手。”
夏羨寧壓著他沒動,完全不能理解,質問道:“他就讓你這麼高興?”
洛映白道:“你不懂,調戲騙子實在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
夏羨寧沉默片刻,放開洛映白,坐在床上認真地說:“那你下次調戲我吧,我陪你玩。”
洛映白笑道:“你?你能騙到我什麼啊,從小到大,你屁股上的胎記長在什麼地方我都知道,你還有事能瞞得過我?”
夏羨寧不置可否,道:“玩一個試試。”
洛映白道:“好吧,隨時歡迎來騙。當然,你不用騙我的心也是你的,永遠愛師弟,麼麼噠!”
夏羨寧的呼吸頓了一下,明明知道他在扯淡,但心裏還是無可救藥的為這句話覺得美滋滋。
就在這時,他忽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夏羨寧已經喜歡洛映白很久了,可是一直不開竅,直到看了那些同人文之後才恍然大悟。現在他想一想,還總會覺得自己意識到的太晚了,很後悔。
那麼、假如……給師兄看看那些同人文……
夏羨寧心裏猶豫不定,手上已經熟練地把那個他曾經無數次暗暗窺屏的網站調了出來。
幾天不看,更新了不少,讓夏羨寧高興的是,最近多了不少甜文,文章裏面可惡的夏羨寧對可憐的洛映白態度好了不少,有的人文筆還不錯,寫的也不算太……那叫什麼?對,也不算太ooc。
最起碼跟他之前看到的那些比起來,好點。
當初第一次看到“你讓我把孩子生下來”的驚嚇餘威尚存,夏羨寧可不想讓洛映白接觸那些不好的東西,但如果找個小清新一點的給他看,會不會洛映白也就開竅了?
可是在這個污穢的人間,想找個純情小清新何其的難!夏羨寧翻了一圈,結果發現標題上寫的全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高H,觸手play]、[二十五禁,內有小黑屋]、[蒙眼、角色扮演、生子慎]……
現在這種詞他也懂了不少,於是默默將這些文章都pass掉了。
洛映白見夏羨寧忽然不跟自己說話了去玩手機,也覺得挺無聊,他躺在床上踹夏羨寧的腿,夏羨寧不理他,依舊低著頭翻手機。
洛映白好奇了,坐起來去扒他的肩膀:“你在幹什麼啊,看得那麼入神,給我看看。”
正好在這個時候,夏羨寧還真的找出一片標著[清水校園文]的同人,他點開之後心臟緊張的怦怦直跳,聲音中帶著點不經意的哆嗦:“你你你看吧。”
洛映白放開他的肩膀,狐疑道:“什麼東西?不會是鬼故事吧!那我不看,我最害怕看鬼故事了,特別是帶圖片的那種。”
夏羨寧:“……”
一個害怕看鬼故事的術士,奇葩。
他沒好氣地說:“不是。”
可是就當洛映白稍微放松警惕要把手機接過去的時候,夏羨寧糊成一團的戀愛腦也勉強恢復了些許理智,他忽然想到,師兄的腦回路一向跟他不太一樣,要是洛映白看了之後不是頓悟,而是為了避嫌決定跟他保持距離,那可怎麼辦?
洛映白的手指接觸到手機的前一秒,夏羨寧又把手縮回去了。
手機在手裏打了個轉,還是被塞回了衣兜,夏羨寧若無其事地說:“算了。”
洛映白:“???”
夏羨寧下床,給他擺好枕頭,把洛映白按在上面:“其實就是鬼故事,又不想逗你了。”
洛映白:“……”
夏羨寧凝視著那張臉,有一個瞬間幾乎很像吻上去,他撇開頭歎了口氣,覺得自己是徹底完了,道:“早點睡吧。後天你是不是就要去廖德家了?”
洛映白沉吟道:“那邊再議,陰陽界那邊的事你有什麼打算?”
夏羨寧道:“陽世與地府之間的灰色地帶,雖然清理不完,但發現了也應該剷除。每一個陰陽界中都有核心怨念支撐才能形成規模,咱們碰上的這一個應該就是被尹明封起來的黃麗娟吧。”
洛映白道:“現在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只要把黃麗娟被封住的另外一半魂魄帶出來,陰陽界就會自動崩塌,這個倒是好辦,可是在此之前我要進去找一個人,去過了很有可能廖家的事就解決了……你有時間陪我嗎?”
夏羨寧道:“有。”
他要夏羨寧做什麼事,夏羨寧從來不問緣由,反倒是洛映白主動解釋道:“你也知道,上次我在廖仲身上用符籙做了一個標記,以便於尋找。大概那個標記到現在也有部分還殘存在他身上,我這兩天能夠感覺到上面的法力波動,我懷疑……”
洛映白頓了頓,沒有說完,轉而道:“懷疑什麼都沒用,還是先去看看再說吧。”
陰陽界,生死邊,這裏像是個被世界拋棄的角落,到處都彌漫著陰鬱怨恨之氣,不人不鬼的怪物穿梭來往,無端出現又消散無痕。
謝華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因為急於救人,又有洛映白的護持,所以並沒有太過注意周圍的景象,但此時此刻,她獨自行走在陰森的街道上,能夠清晰地看到那一張張紙做的面孔上畫著粗糙的五官,僵硬的笑容中透出一種詭異的邪惡,讓人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也真正地活著……
她的手在不自覺地發抖,但一種莫名的信念還是支撐著她繼續向前走去,終於,她再一次憑著印象找到了廖仲的家。
裏面是一如既往的吵鬧和求饒聲,廖仲上一回逃跑未遂,這次肯定被收拾的更慘了。
謝華站在門外靜靜地聽著,唇角揚起了一點笑意。
她耐心地等著那個粗暴的老太太離開家,直接用手將紙做的大門撕成兩半,大大方方地走進去,廖仲像條狗一樣被困在床柱上,聽到聲音猛地抬頭,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震。
廖仲看著她,眼中沒有了上次的驚喜感激之色,而是充滿了恐懼和怨恨,謝華在意的卻不是他的態度,而是猛然發現,廖仲已經滿臉皺紋,白髮蒼蒼。
也對,雖然離自己上次見到他不過剛過幾天而已,但對於活在這裏的人來說,卻是已經度過了很多年,就算廖仲還沒到老態龍鍾的年紀,不過每天是這樣非打即罵的生活狀態,也的確很容易讓人衰老。
謝華感慨道:“沒想到你都這麼老了。”
廖仲低吼道:“真的是你!你又來幹什麼?你……到底是想救我還是想害我!”
謝華慢慢靠近他,猛地從身後抽出了一把匕首:“當然是——來殺你!”
她第一刀戳在廖仲身上時還有些遲疑,但很快這種遲疑又被無比的興奮取代,有的時候,毀滅一樣東西的感覺真的很快樂,將別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裏,那是一種多麼讓人癡狂留戀的神魂顛倒啊!
一刀,兩刀,三刀……她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狠,直到眼前的廖仲變成了一堆沒有形狀的破紙。
謝華噙著笑容,滿足地歎了口氣:“這樣就好了……”
她毫不猶豫地回手,又是一刀,直向著自己的胸口戳去——
而就在那個瞬間,一隻冰冷的手扣在了謝華的手腕上,輕斥聲猛然喝破迷障:“息心去妄,默知神明,凡此怨懟,皆為虛幻——謝華,你還不醒來?!”
還不醒來!
這聲呵斥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來自九霄雲外,那一瞬間仿若雷電貫身,心神巨震,謝華全身一顫,靈台陡然清明。
她睜開眼睛時已是滿頭大汗,發現眼前的場景瞬變,廖仲和破舊的紙房子都消失了,此處似是一處包間,上次去過廖家的那個神情冰冷的男子正扣著她的手腕,見到她清醒立刻鬆開了手。
而洛映白正坐在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一手托腮,正在歪頭看她。
他問道:“清醒了嗎?”
謝華嗓音嘶啞:“你、你們……”
洛映白歎氣道:“謝小姐,陰陽界不是街心公園,什麼人想都可以進去溜達一圈,你想鑽我的空子進來,未免有點太看不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