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覺得周俊宜那句話就是開玩笑隨口一說,不用當真,可是心裏面卻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很是在意,他不讓周俊宜再送了,自己向著大樓外面走。
洛映白走了幾步,正好碰見潘澤一個人茫然地站在樓道中間,看上去還有點可憐。
剛才鄧導演那邊出事的時候,一群人或真心或討好,都忙不迭地圍了上去,把潘澤擠到了最後,他也就不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反正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那個角色肯定是跟他沒關係了。
潘澤知道自己留下來沒用,但又不想走,正站在那裏猶豫,就看見洛映白被人送了出來,臉上帶笑,神采過人,手上還拿著之前從自己這裏搶來的道具扇,心裏的火氣簡直壓都壓不住。
——因為聽說能把扇子耍好是這次入選的一個關鍵,那扇子還是他辛辛苦苦練了很長時間的。
因為屢屢換角,導致男二號的拍攝進度比劇組裏其他人都慢了一大截,所以導演們希望能夠找一個武戲經驗稍微豐富一點的人來演,這樣可以減少一些武術指導的時間。
潘澤小時候就演過武打戲,這次本來是有備而來,不得不說,論經驗、演技和前期準備,他原本都是數一數二的,剛演戲救人的動作也足夠帥氣,也難怪他對這個角色勢在必得。
只可惜明明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卻要借助下三濫的手段給別人使絆子,自食惡果之後也只能說句“活該”了。
洛映白穿過樓道向外走,潘澤越看他越覺得不爽,本來按位置兩人應該擦肩而過,但他偏要故意站在樓道中間的位置沒讓開,洛映白便側身從他身邊過去。
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潘澤忽然覺得胸口有點擱,他低頭一看,發現是洛映白又把那把道具扇子插進了自己胸前的小兜裏面,輕笑道:“謝謝,還你。”
這個動作,實在有點……媽的他倒是順手!
潘澤本來就心情不好,於是扭頭就瞪了洛映白一眼,可是就這一眼,他卻感覺到連自己的呼吸都有一瞬間的凝滯。
即使有仇,他也不得不承認,洛映白這張臉,湊近了端詳實在是太好看了。
其實兩個人第一次在樓道遇見的時候,潘澤遠遠端詳他,第一時間注意到的就是洛映白的氣質,那種優雅自在的感覺如同春風拂過,總是在最初就能夠一下子抓住人的眼球,反倒容易叫人忽略同樣出彩的五官。
而此時此刻距離極近,他才陡然明白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精緻無暇,雪豔冰魂”。
直到洛映白都要走開了,他被美色攪成了一團的腦漿才逐漸重新開始工作——沒辦法,雖然他的性取向為女,但好看的人不分性別,近距離顏值暴擊實在很難抵抗。
不過……
潘澤沖著他的背影大吼道:“你認識導演,這次的角色是你演吧?你走後門!”
洛映白道:“是呀。你咬我呀。”
潘澤:“……”
洛映白沖他一笑,徑直走了——大門外面,一輛熟悉的車子正停在不遠處。
洛映白的心情在看到這輛車的時候陡然變好,他唇角一提,腳下換了方向,立刻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他即將接近的時候,正好車門一開,裏面的人伸出一條長腿,正低著頭準備下車。
洛映白沖過去,直接把對方向裏面一塞,自己也死皮賴臉地擠進車裏,“砰”的一下,車門重新關上了。
下車下到一半就被撲進去的夏羨寧:“……”
洛映白:“哈哈哈,怎麼樣,有沒有嚇一大跳?沒想到在這裏看見我吧!”
夏羨寧伸出一根手指抵著他的腦門,把洛映白湊過來的臉推開一些,以免自己把持不住親上去。
他淡淡地說:“我差點一腳踹出去,要不是來的是你,這會人都躺在車底下了。”
洛映白道:“說大話!你長本事了呢,還以為自個能把師兄給踹下車去?要不你踹呀,踹一個試試,我要能下去我跟你姓。”
夏羨寧抬腿,作勢真的要踹,洛映白立刻死皮賴臉地抱住他,緊緊黏在夏羨寧身上:“來來來,踹踹踹!”
夏羨寧:“……”
他無奈道:“你贏了,我跟你姓。”
洛映白放開他笑道:“你說的哦。”
夏羨寧看了他一眼:“求之不得。”
他八百年難得占句口頭便宜,小心臟怦怦跳,這句話自己說的都底氣不足,聲音細微,洛映白“嗯”了一聲湊過去:“你說什麼?”
車裏空間不大,夏羨寧實在受不了洛映白這個專門針對他的糯米糍屬性,原來不明白自己心意的時候,師兄主動投懷送抱他還是挺享受的,嘴上雖然嫌棄,但洛映白黏過來的時候不怎麼會真的躲開。
然而現在夏羨寧做不到內心清明,對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悸動不已,反倒老是想躲。
他盯著洛映白警告道:“你別再擠了!”
洛映白本來就是那種越說越來勁的人,他不但要擠,還試圖去捏著夏羨寧的下巴調戲他,嬉皮笑臉地道:“小寧寧,你怎麼然變成師妹了呀,一副羞答答的樣子,哥哥我……嘶!”
洛映白話說到一半,忽然對上了夏羨寧的眼神,一不小心就咬了舌頭。
剛才周俊宜的話從他的腦海中中一閃而過,疼痛的同時,心頭一動。
扮演岳歡的時候,他之所以學得那麼像,就是因為每天都看著夏羨寧這樣的眼神,已經對此再熟悉不過了。
以前洛映白可從來都不會沒事閑的去分析自己師弟的目光中都有著什麼樣的情緒,他只是覺得羨寧的眼睛挺吸引人的——那當然啦,畢竟羨寧哪都好。
但是現在被局外人分析了一番,再看到他,洛映白的心卻忽然亂了一拍,驀然間意動神搖,不知所措。
在這一刻,車窗外面的暖風與陽光,夏羨寧胸口堅實的觸感,他眼眸中的情意,身上透衣而出的熱度,都被無限放大,異常清晰。
洛映白觸電一樣地鬆開夏羨寧,倏地往後推開,後背貼在了車門上,喘了口氣。
真是有病,那根本就是在演戲,他這是在瞎想些什麼東西呢啊!
夏羨寧本來躲著他,結果洛映白自己閃開了,他反倒心裏空落落的,直起腰來自己又主動湊了過去:“師兄,怎麼了?咬到嘴了嗎?讓我看看。”
前排裝死很久的司機:“……”
二位,這裏還有個人,活的。
其實也沒什麼需要他回避的地方,但是洛映白和夏羨寧在一起的時候,那個氣氛就格外的不同尋常,讓外人有種莫名其妙的尷尬。
尤其是看見平常禁欲系的夏處,現在居然小媳婦一樣被人按在車座上調戲,他很怕被滅口好嗎!
跟他有同感的還有特偵處的其他人員。他們本來在後面那輛車上,眼睜睜看著所向披靡的老大被一個陌生男子塞回車裏面去了,都嚇了一跳,結果紛紛沖上去要救人,看清“襲擊者”是誰之後,又一個個滿臉掃興地回到車上去了。
本來以為就是等幾句話的功夫,結果這兩位也不知道在說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半天沒出來。岳玲被眾位大老爺們慫恿,悄悄地過去看了一眼,想問問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們幫忙的,走到一半她又自己默默撤了。
回到車上,苟松澤問道:“他們幹嘛呢?”
岳玲用一隻手捏住自己的下巴,道:“這樣。”
苟松澤悚然道:“夏處霸道總裁附體了?”
岳玲道:“不,是你的小帥表哥在調戲他。”
大家集體想像了一下那個場面,於是都不說話了。
洛映白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覺得可能是因為剛才太入戲了,把自己搞得有點神經質,他搖了搖頭道:“沒事,就是不小心咬了一下舌頭。”
夏羨寧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一紅,乾巴巴地道:“哦,那就好。”
洛映白咳嗽了兩聲,正襟危坐,難得嚴肅問道:“你來這是為了劇組死人的事情嗎?”
夏羨寧鬆了口氣,心裏又莫名有點失望,回答道:“是。你已經知道了?”
他看了看洛映白走過來的方向,忽然醒悟,壓低聲音道:“那條微博?”
洛映白點點頭,給夏羨寧看了周俊宜那條紅色微博,又告訴他剛才自己調查出來的相關情況:“這下咱倆的目標差不多了,及時交換情報。”
夏羨寧道:“嗯。你自己小心。”
洛映白歎息道:“我是得小心,今天我從劇組出來,突然想起來一件特別可怕的事。”
夏羨寧:“?”
洛映白:“我爸那個老古板,不玩手機不看新聞,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有朝一日我在網上那些黑歷史要是都被他給翻出來,估計很快就要死翹翹咯。現在通貨膨脹的厲害,師兄這麼拼,還不是為了多賺點錢給你買房子娶媳婦,以後你娶了漂亮媳婦抱上大胖小子,可千萬別忘了給你可憐的師兄墳頭上多燒一點紙錢……”
一開始本來還認真地聽著的夏羨寧:“……沒有紙錢,你去吃土吧。”
真是怪不得導演都那麼相中他,天生的戲精,說犯病就犯病!
洛映白笑著正要說話,手機忽然振動起來,外面也跟著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順著車窗探頭往外面看去,發現是邱子平和幾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一邊東張西望,還一邊打著電話。
洛映白道:“看來是找我的。”
他推開夏羨寧的車門,揚聲道:“這裏!”
邱子平見到他之後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跑了過來,他也顧不得問洛映白怎麼跑到這輛警車上面了,苦著臉說道:“洛大師!完了,剛才常維宇照出來的那些定妝照全都不能用。”
他手裏還拿著一摞照片,洛映白接過來一看,發現洗出來的照片上面,常維宇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慘白模糊的人形,像一攤不小心撒到上面的白色油漆,大大咧咧地橫陳在鮮豔精美的劇照上,看上去分外詭異。
洛映白用手指在那片白色上蹭了蹭,感到照片上生出一股針對自己的抗力,雖然顏色稍微淡去一點,但還是沒有把常維宇的人形露出來。
於是剛剛出來的他又重新回到劇組去了。
在洛映白調查原因的時候,常維宇亦步亦趨地在旁邊跟著,心裏非常焦慮,他機關算盡才得到了這麼一個角色,一方面本能地對怪事感到害怕,可是另一方面又捨不得放棄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生怕劇組因為這個原因再把他給開了——畢竟連劇照都照不出來,那還拍什麼拍!
夏羨寧陪著洛映白進來,但是存在感非常低,他抄著衣兜站在一個角落裏,遠遠打量著這邊的情況。
所有人都眼巴巴看著洛映白,洛映白問常維宇道:“你照別的照片不會發生這樣的問題嗎?”
常維宇苦著臉道:“之前不會,現在我也不知道。”
邱子平用手機給他拍了兩張照片,然後立刻找人送去速印出來,大家湊近一看,發現這次的照片卻是好端端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看來又是這個倒楣催的男二號角色在作怪。
洛映白想了想道:“讓我照幾張試試看吧。”
為了避免造成劇組人員的恐慌,除了兩個導演和少數知情人之外,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劇照的事情,只是覺得導演要求重新給一個不是演員的小夥子化妝照相這件事挺古怪。
畢竟這是部大女主劇,岳歡的好幾張照片都是跟公主一起照的,飾演女一號的溫倩倩不得不重新凹一遍造型,臉色就有點不好看,連洛映白跟她說話都沒搭理。
溫倩倩今年正好三十,也是上一屆的影后得主,她在三年前就嫁給了一有名的富商馮正洋,身份既高,脾氣也大,一般人都拿她沒辦法。
洛映白倒是沒在意溫倩倩的小情緒,他在拍攝過程中仔細感受了周圍的氣息波動以及自身狀況,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結果把照片拍出來一看,一點問題都沒有。
洛映白跟常維宇道:“你再去照照看。”
常維宇的照片也正常了。
看來終於可以好好拍攝了!鄧導演簡直變成了星星眼,沖著洛映白激動道:“洛大師好本事!”
他雙手握著洛映白的手搖了搖,感激道:“洛大師放心,抓鬼的報酬我們絕對不會吝嗇,這部劇能夠安全殺青就全靠你了。”
洛映白一臉懵逼:“我什麼都沒幹啊……”
肖導演看完照片從旁邊過來,跟著稱讚:“洛大師就是謙虛!”
洛映白:“……”
他倒是寧願剛才拍照片的時候再出現點狀況,這樣也好找找原因,現在莫名其妙就把問題給解決了,反倒讓人更是摸不著頭腦。
夏羨寧一開始在車裏聽洛映白說了經過,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以他跟洛映白的熟悉程度,一眼就看出來了常維宇在拍劇照時的可以模仿,心裏就有點不爽,結果正要過去說話,就看見另一個小賤人又湊到洛映白旁邊了。
試鏡落選的程因還沒有走!
比起常維宇,夏羨寧顯然更煩這朵動不動就來找洛映白撩騷的白蓮花,他見到程因就腦闊疼,實在理解不了洛映白和這種人有什麼可玩的。
是自己給他買的東西不好吃了,還是哪回他提了什麼要求沒答應了?
可惜洛映白大概還偏偏看見夏羨寧意圖過來了,連忙微不可見地把手背在身後,沖著他擺了擺。
夏羨寧挺鬱悶的站在原地沒動,冷漠臉圍觀可恨的狗男男。
程因雖然落選了,但是臉上看不出來絲毫的不悅之色,他如同洛映白預計中那樣還了之前的2000塊錢,然後提出相逢就是有緣,願不願明日約飯。
洛映白眼帶關切,語氣溫柔,風度翩翩:“哎,沒事,你太客氣,這麼快就把錢還給我,還要請吃飯,你自己夠嗎?”
夏羨寧倚在牆上盯著洛映白的背影。
程因笑道:“謝謝關心,我夠了,只要你別嫌飯菜簡陋就行。我……一直很想跟你一塊吃頓飯,但又總是不敢邀請。”
洛映白忍不住把手背到身後,捶了捶自己莫名有些酸痛的後背,說道:“放心吧,你請的我怎麼會嫌棄,那就明天見啊。”
他跟程因告別之後,默默從人來人往的道具室裏走了出來夏羨寧在後面尾隨,兩人正好碰上了上樓的苟松澤,苟松澤見洛映白表情古怪,納悶道:“你怎麼了?”
洛映白嘴角一鬆,臉色頓變,簡直恨不得捶胸頓足地慶賀,狂笑道:“哈哈哈哈哈我養的那個騙子,他終於準備開始騙我了,我真的好激動啊哈哈哈哈!”
苟松澤:“……”
雖然知道程因是個不要臉的死騙子,但此時此刻見到洛映白這幅小人得志的嘴臉,他真的也很想一腳把人踹死。
更令人佩服的是,同樣目睹了一切的夏羨寧居然還可以面不改色的點點頭,並且周到詢問:“要不要我陪你去?”
洛映白連忙道:“不要不要,我家騙子膽小,你要是去了的話就該把人給嚇跑了。你不是要給我爸去陪個什麼人吃飯嗎?你去吧……對了,別和我爸說啊。”
夏羨寧:“……好,自己小心。”
苟松澤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聽到了磨牙的聲音,但是對方的面部表情十分平靜。
錯覺吧?果然是錯覺,英明神武的夏羨寧不會那麼不淡定的。
然而在下一刻,他就清晰地聽到房間裏面傳來一聲驚呼:“導演,這這這是誰把咱們新裝修過的牆皮給摳開了!”
夏羨寧:“……”
裏面又喊:“不是,牆,漏了?”
夏羨寧一邊摸錢包,一邊默默地走進去了,苟松澤沒反應過來,還問了一句:“幹什麼去?”
夏羨寧木著臉道:“賠牆皮。”
苟松澤:“……”
他跟洛映白面面相覷了片刻,洛映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痛心道:“特偵處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得選一個好的方式放鬆啊。”
苟松澤:“比如……”
洛映白沉吟道:“明天見了面,讓程因推薦幾個騙子給你。”
苟松澤:“……謝謝,惹不起,你自己留著吧。”
洛映白伸了個懶腰,笑嘻嘻地說:“你們的事還沒辦完吧?要不我等……。”
這時,邱子平從旁邊過來,小聲跟他說:“洛大師,今天趕巧,蓋編劇過來了。”
洛映白立刻想起之前在微博上替他惹毛了歐子恒的那個女人:“蓋曉?”
邱子平也知道那點過節,所以才會特意跑過來跟他說的:“是啊,就是她。她不知道這其中的事,然後剛才看見你的劇照之後……一直在說好看,看樣子好像有點不滿意常維宇來演。”
兩人也不知道是什麼緣分,一聽蓋曉又來這套,洛映白也是服了。
這個編劇唯一留給他的印象就是“矯情”兩個字,她似乎對於自己劇本裏的角色格外挑剔,經常對演員們指手畫腳,雖然作為編劇來說這種心情可以理解,但蓋曉顯然干涉的太多,行為已經超過合同上簽訂的權力界限。
洛映白沒見過她,對她的印象也就是上回在微博上莫名其妙用自己來壓歐子恒的那一次,所以沒什麼好感。
他道:“又來?恕不奉陪,你們跟她好好說說,那我先走了。”
反正周俊宜和常維宇的對手戲被安排在三天之後,劇照的事過去之後應該暫時不會有什麼麻煩,洛映白連苟松澤他們都不等了,像是身後有鬼追一樣,大步而去。
夏羨寧對他關注度max,耳朵很好使地拿著錢包從裏面追出來,道:“你沒開車吧?我先送你。”
洛映白看看他的錢包,目光又落在夏羨寧的臉上,笑道:“走吧,你這個小賠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