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庭安還算滿意,“為何找我?”
“我想知道家父究竟為何而死,死在誰手裡。”
“顧藏舟不幫你?”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叫青姈心裡一沉,她斟酌著言辭,道:“顧公子做不到這件事,也可能他不願意做。過去的交情只夠請他探聽點消息而已,將軍或許還不知道,我與他已成路人,他未必會再幫我,我也不可能再去求他。”
“所以——”戴庭安躬身靠近,唇角微挑,“你就在去宿州的路上等我?”
舊事重提,令青姈呼吸微緊。
戴庭安幾乎是半蹲起來,扶著廂壁居高臨下地逼視她,眉目間溫度褪盡,就連聲音都是陰惻惻的,輕捏住她的下巴,緩聲道:“你該知道,想算計我的人大多都死了。”
他的唇邊分明在笑,露了森白的牙齒,神情裡卻沒半絲笑意,如黑雲驟來,遮天蔽日。
青姈哪怕早知他翻臉比翻書快,牙齒也微微打顫起來。
臉頰被他輕輕捏著,明明指腹溫軟,卻叫她起了身雞皮疙瘩。
真心投靠與蓄意算計之間,隻隔一線。
他這雙手殺人無數,哪怕沒半寸利刃,隻消指頭下滑些許,便能輕易取她的性命。這樣的事她不是沒見過,這個俊美清冷的男人對潛入他身邊圖謀不軌的人從不手軟。而她過於主動的行徑確實會勾動疑心,若不能妥善應對,今日還不知會怎樣回城。
青姈被迫仰頭,整個人緊緊縮成一團。
“我知道。”她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竭力讓身體放松,咽了咽口水,“我並無異心。”
戴庭安的神情沒有半點松動。
青姈被他籠罩著退無可退,覺得雙唇乾燥得似要裂開,輕舔了舔,“將軍應該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武將,在邊關守了十多年,最終戰死沙場。我自幼長在邊塞,知道真正的軍中兵將是怎樣的。將軍為安定邊疆殺敵無算,拚死護衛百姓,有些東西印在骨血裡,不是麽?”
最後半句話她咬得格外清晰。
戴庭安身上那股冷厲似乎稍稍收斂。
青姈擦去手心的冷汗,續道:“顧公子長在京城,侍讀皇子身側,秉性與將軍截然不同。家父的事他最多礙於良心打探消息,卻絕不會做別的,畢竟他是皇后的侄子,肅王的表弟。我與他,早已走上岔路。”
這話出自真心,沒半點偽飾。
戴庭安緊繃著的身姿隨之稍稍松弛。
“我未必會幫忙,你這樣卻很危險。”他低聲說,目光在她眉眼間緩緩逡巡。
青姈笑了笑,乾燥嫩紅的嘴唇勾起,眼底卻是近乎深潭般的平靜,“還能危險到哪裡去呢。我已沒什麽可失去的,隻想討回公道。”她像是如釋重負,隔著兩寸的距離坦然迎著他俯視的目光,輕吐了口氣。
氣息落在戴庭安的臉上,是溫熱的。
咫尺距離,少女的體香幽幽落在鼻端。他這才留意到,除了眉眼妙麗勾人,她的唇柔軟嫩紅,也很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蟹蟹星晴的地雷~~mua!
第17章
夏憐姿和外室子的事很快就捅到了蘇染冬跟前。
這世上的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薛玉能在家裡將蘇染冬瞞得死緊,卻抹不去他跟夏憐姿私會的痕跡。更何況,夫妻同吃同睡,彼此細微的變化皆會被留意,他這兩年裡偶爾心不在焉,偶爾同床異夢,蘇染冬不是沒有察覺。
蘇染冬從不是藏著掖著的性子,也不願暗裡查證打草驚蛇,給對方應對的機會。
她直接去了河陽村。
院門無端被扣,守門的壯漢謹慎地從縫隙裡窺了眼,見外面一夥人來勢洶洶,便是大事不妙,死活不肯開,扭頭便跑裡面去報信。
蘇染冬大怒,命家仆砸開門後硬闖了進去。
聞訊驚慌的夏憐姿還沒來及抱著兒子跑出去,便被蘇家奴仆團團圍住。
這般反應足以印證猜測,蘇染冬當場逼問,拿她不到一歲的兒子威脅,夏憐姿無法,盡數招認了。而後做小伏低,抱著兒子跪在地上拜見主母,懇求蘇染冬留兒子性命,允她進府伺候薛玉,為奴為婢皆可。
蘇染冬差點被氣笑,帶上夏憐姿母子殺回京城。
薛玉新攀上肅王的大腿,正暗裡籌謀如何借勢攀得更高,對此毫不知情。
直到晚間回府,看著仆婦們戰戰兢兢卻大氣不敢出的姿態,對上妻子怒火未熄的目光,他心裡才懸起來。沒等他深問,蘇染冬冷笑著命人帶貴客進廳。
看到嬌娘稚子的那瞬間,薛玉腦海裡轟然一聲。
滿廳燭火明亮,夏憐姿哭得雙眼紅腫,見著他就想求救,卻被仆婦死死拽著,露了個臉就被拉去廂房。而廳門口,蘇家養了多年的管事、健壯仆婦皆團團圍著,雖沒敢對主子露不敬之態,但他們聽命於誰,無需推想。
這府裡的屋舍、田產、奴仆、器具,無不是蘇家的。
薛玉那點微薄的俸祿只夠拿來打點人情,就連養外室的銀錢都是出自蘇染冬手裡。
夫妻倆當場就吵了起來,性情剛烈如蘇染冬,也被氣得雙目垂淚。
薛玉驟然被推到如此尷尬的境地,臉上太過難看,夫妻倆吵得臉紅脖子粗的時候,薛玉終是嚷出了真心話,“成婚這麽多年還沒半個兒女,咱們總得有個孩子吧。憐姿性情溫柔,不會跟你爭搶,養著這孩子,將來也有人在咱們跟前盡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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