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聲音裡都帶著顫,是宋初陌生的,於是她疑惑地抬眼看自己的這個父親。
這個一直以來都身居高位經常能在電視上看到的父親,永遠是一身西裝,頭髮打理的光亮,仿佛冰涼而百毒不侵,如今的脆弱是宋初從未見到過的,讓宋初莫名想到一條孤獨的老狗,這聯想或許不恰當,卻讓宋初倏得心口一縮。
“爸。”宋初輕輕叫了他一聲。
“你別自責,我沒想過怪你,這些事找上我大概也只是因為我從小就跟正常小孩兒不一樣吧。”
宋誠把臉埋進了掌心,宋初這才注意到,原來他的臉和他的手都已經溝壑叢生了,是什麽時候開始老的呢?
在宋誠脫離女兒的成長的同時,宋初也脫離了父親的年邁。
他再睜開眼時,宋初從他眼底看到了一點柔軟的東西,這樣的東西出現在一個強硬鐵血一輩子的人身上,實在少見。
季亦安起身,也沒說話,就安靜走出了檔案室。
有些事還是需要父女倆自己去溝通的,他們也的確溝通的太少了。
季亦安推門出去,蕭岩龐局都在外面,蕭岩已經從剛才的呆怔中出來了,於是進了更大的怔忪。
“季隊,宋初是宋部的女兒啊……?”
季亦安看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嗯。”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宋部要拆散你們這倆苦命鴛鴦了?”
季亦安掀了他一眼:“瞎說什麽呢,報告寫完了麽。”
“你去把顧慈念的底給我查清楚了,什麽細節都別漏過。”季亦安隨口吩咐一句打法了煩人的蕭岩。
龐局抬下巴示意屋內:“怎麽樣了?”
“聊呢。”
季亦安靠在牆根,摸出一支煙叼進嘴裡,就這麽站著。
龐局歎了口氣:“宋部也是這麽大年紀了,跟鄭隊從前還是最好的戰友,這一朝一夕出了這種事,過來還發現自己的女兒還是這種狀況。”
“是啊。”季亦安垂眸,磕盡煙灰。
沒一會兒,檔案室的門就被重新拉開。
宋誠率先走出來,宋初跟在他後頭。
“宋部。”季亦安立馬掐了煙,站直,中指貼緊褲縫。
“宋初已經跟我說了你們的懷疑,目前首要任務就是找到鄭國立的死亡原因,可以從顧慈念的線索入手,注意保護自己的臥底身份,一切以安全為主,別再發生國立那樣無法挽回的事。”
季亦安行了個軍禮,五指貼合,手臂筆直剛硬,目視前方,堅定回答:“是!”
宋誠什麽都沒說,隻拍了拍季亦安的肩膀,就跟龐局一塊兒往外走了。
宋初這才上前一步,摟著季亦安的腰撲進了她懷裡,方才的疏離和淡漠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小姑娘未修剪好的頭髮有些亂,季亦安順了順她的發,把人抱進懷裡。
輕聲問:“沒事嗎?”
“沒事。”宋初回答。
“你爸怎麽說的?”
“他讓我回北京。”宋初仰頭,下巴抵著他鎖骨,親了下他的耳垂,“去看病。”
季亦安笑了,摟著她反身壓到牆上,耳鬢廝磨,唇舌貼合,好一會兒才松開她:“好,好好治病,我這結束了就去找你。”
他說的輕松,可宋初知道這一次分別後意味著什麽。
甚至有沒有下一次見面的機會都不確定。
季亦安將要面對的是極難對付的弩古集團,如果猜測正確,那麽就是顧慈念。
他知道了鄭國立是警察,可他是不是也已經知道了季亦安的真實身份而,這一切都是不確定的。
宋初放軟了身體,像隻認主的貓咪,蹭了蹭季亦安的胸膛:“季隊……”
“嗯?”季亦安的聲音也同樣放的輕柔。
“我明天的飛機。”
明天她就回北京了。
“好。”季亦安說,“回家好好治病,健康點,宋初。”
“嗯。”她點頭,手上更加用力,仿佛要將自己揉碎了塞進季亦安的身體,“活著來見我,隊長。”
季亦安笑了,揉著她的頭髮:“放心,死不了。”
***
晚上的時候,宋初和季亦安一塊兒回了住處。
原本打算讓宋部也過來,反正還有一間空出來的客房,可宋誠卻怎麽也不願意,大抵是怕尷尬。
這些天都太忙碌了,宋初畫的那副結婚照還掛在床頭牆上,這麽多天來卻都無暇被欣賞分毫。
宋初洗完澡出來,一襲白色浴袍,松垮地在腰間系了根繩,勾勒出纖瘦的窄腰,頭髮濕漉漉的,還在不住往下墜水。
“過來。”季亦安朝她招了招手。
宋初在他跟前坐下,脖子上被圍了一塊大方巾,將她上身都攏進去。
季亦安手裡拿了把剪刀,把宋初的濕發給梳順了:“剪壞了可不能賴我啊。”
宋初笑起來:“沒事兒,你隨便剪,有我這張臉撐著呢。”
話雖是這麽說,可季亦安剪的時候還是非常認真,仔仔細細地把宋初及肩的頭髮給修剪整齊了,還在兩側剪了個微微的弧度。
宋初的臉型其實很適合這樣的髮型,素顏時她五官的凌厲就會全部褪去,她瞳孔很亮,非常漂亮,像是一對澄澈的鹿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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